第一百九十五章 夢卿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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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著牢窗外明月上的那層薄霧漸漸散去,牢房內,無聲久久。許相夢漸漸冷靜下來,東方郎靜靜躺著,閉目不語。
許相夢瞥一眼牢門,此刻該是她最好逃跑的機會,可她能開鎖走出去,回去大睡一覺,東方郎也能。
「喂,你到底是不是採花大盜呀?」許相夢踢了裝睡的東方郎一腳。
「是呀,只不過才上道,還沒拼出一番天地,現在恐怕我的採花大盜生涯就要就此終結了。」
許相夢聽著東方略顯苦澀的話,怎麼還有種愧罪感,畢竟他是被自己逮到的,他所說的終結也應該就是指被關進這監牢吧。
「不會啊,又沒判你死刑,等你出獄了還不是可以繼續……不對不對,還是別當採花大盜了,不如回家種花去,又不害人又利己。」
許相夢說完才覺得不可思議,一臉的不忍置信,她什麼時候還學會勸人向善了?
「種花能有什麼意思!」東方郎說得一臉不屑樣。
「你種了一大片的花,到時候不就可以采個夠了嘛!」許相夢沒好氣說道。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知不知道採花大盜的『採花』是什麼意思呀?」
「老子當然知道,反正都是採花,你就換個採花玩玩呀,說不定不錯呢!」許相夢強詞奪理也不願認輸。
「那本大盜就直說,我不想采什麼花,就是想玩女人罷了!」
「你這人還真是有一顆禽獸的心。」
許相夢萬分鄙夷道,但許相夢隱隱又覺得,東方郎並不像一個實在心惡之人,從第一眼的感覺開始,經歷了些不忍想象的事,再到此刻,儘管東方郎出言叫她聽得厭惡,但她竟絲毫不覺得東方郎可怕了。
「其實你可以這樣想想,當你擁有了一片漫無邊際的花海,每到花季綻放,芳香無比……」
東方郎閉目跟著許相夢的的想象走,一粒種子落地生根發芽,綻放出最美的花朵,一朵蔓延出一整片漫無邊際的花海,而他在這花海間,或奔跑,或靜卧。
東方郎沉溺於許相夢營造出的那片美好幻境,正無法自拔之際,許相夢狠狠拉了他一把。
「那樣說不準就有女的眼睛被花迷了,腦子不清楚就看上你呢!」
許相夢無情一句損花破毀了東方郎所有的美好幻境,百花瞬間凋殘歸於無有,他驀地一睜眼,囚牢四壁,暗淡無光,更無花香,但唯一慶幸的是,東方郎的眼中映入了一個許相夢。
「那如果我為你種出一片花海,你會不會跟我去到那片無以倫比的美景之中,享受百花繚亂而美不勝收的絕美景色?」
東方郎一臉認真模樣說出這番話,聽得許相夢幾欲心跳頓止:老子沒聽錯吧,這禽獸狼說什麼了?開玩笑呢吧?跟老子去看花?跟我?
許相夢滿心沸騰,一臉的錯愕,一副嚇傻的模樣看在東方郎眼中,他輕輕一眨眼,轉移了深情凝視許相夢的眼光,說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說那樣會有女的瞎了眼看上我,你是女的,我就問問你的想法,你懂我意思嗎?」
許相夢愣到了天外去,東方郎這一解釋,她許久反應過來,又過很久才懂了他的意思。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簡直嚇死老子了!」許相夢又踹了一腳東方郎。
「是你想太多,你這個女人,暫且稱你是女人,臉蛋不行,身材沒有,脾氣還差到極點,怎麼可能入得了本大盜的眼!」
東方郎一頓惡損,氣得許相夢七竅生煙,滿心燃火,她起身過去一腳踩在東方郎胸前,怒道:「你敢這麼說老子,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這樣就更不像個女人了。」東方郎強忍著許相夢的擰踏搖頭說道。
許相夢忍無可忍,但並不再拳腳相加,而是轉身往牢門去,說道:「本大人不跟你這禽獸狼計較,老子睡大覺去!」
許相夢掰扯兩下開了鎖扔掉,東方郎突然來了一句:「你走了不怕我逃跑嗎?」
「你想跑就跑啊,我不攔你。」
許相夢開門走出去,東方郎逃了也好,這樣她就不怕他胡言亂語說出自己的假知縣真女子身份了。
「我不跑,在牢里待著多好呀,一日三餐飽,還有假大人你跟我共度漫漫長夜,我哪捨得走呀!」
許相夢強壓下心裡的怒火,驀地一個回頭,沖著東方郎笑道:「好啊,你喜歡待就待著,看誰耗得過誰!」
許相夢狠狠一個摔門離開,牢房半開,東方郎注目許相夢離開的腳步,直至連她腳下的氣憤都不再聽見。
朦朧雲層再次掩上缺月,蓋掉了光亮,讓夜暗得更深沉。
空蕩牢房,了無一人。
整個世間都熄了燈,許相夢的房間也是,東方郎穿園道走到縣衙大門前,一路順利,他的心卻似有所堵。
「作為一個採花大盜,我真的失敗透了,一朵花沒採到不說,反倒被人偷了心。」東方郎嘴角一笑,又苦又甜。
東方郎開了門閂走出縣衙去,從一片寧靜走進另一片寧靜。東方郎走出了一連串回憶,回憶之初,是一地黃葉,回憶之終,是消失的背影,而貫徹始終的,是許相夢,最刻骨銘心的,是她的笑容。
「今日一別,不知能否有一日再見?」
雲散月消,日頭照常升起,睡夢中的許相夢聽到成牆的喊叫聲。
「不好了不好了,那個東方郎越獄逃跑了!」
許相夢被由遠而近的聲音鬧醒,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便聽見成牆在門外稟告,說道:「大人,東方郎逃獄了!」
「什麼,逃了?」許相夢乍一下清醒坐起,再一想,東方郎越獄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嗎?許相夢再趴了回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他現在也還不是什麼大惡,要是他以後還行走罪途,到時候我一定抓到他,絕不輕饒。」
「啊?」成牆不解許相夢之意。
許相夢沒有了睡意繼續賴床,只能爬起來,但是醒來起床又能做什麼呢?連夢都沒得做。
「唉,老子的人生……」許相夢仰頭長嘆,苦於房頂阻隔,恐上天聽不得她的哀嘆。
再哀愁許相夢也只能哀怨嘆氣罷了,她走出房間,走出院子,在園子里打發無比寂寥的時光,拾起落葉,一張一張高高疊起,再一口氣吹飛。
「唉,好無聊啊!」
撥散千思萬緒,許相夢清晰地想起夜央,昨日之後的今日,他現在在何處?一想到此,許相夢的閑愁便化作思慮,她從園子離開,先去到大堂,夜央並不在,許相夢又折回去到夜央房間,房門虛掩,她輕輕一推,從一道門縫中窺見滿地紙張。
許相夢小心翼翼推門開大,輕手輕腳進去,看見夜央正趴在桌上睡著。許相夢驀地一怔,這一地凌亂的紙,莫非是夜央昨夜揮筆所寫,寫到趴書桌上就睡著了,許相夢不敢想象夜央此行為為何,但她大略知道。
許相夢悄悄走近,瞄過每張紙上夜央的心事,只是她簡簡單單地認得幾個字,而讀不出他的完整心事。
「夜師爺,你寫的這些跟我有關嗎?」
許相夢靠近書桌,叫她吃驚的是夜央手下這張紙,上面的墨跡還未全乾,這難道說明,夜央徹夜未眠,揮筆心事。
許相夢情不自禁伸手觸到夜央的臉頰,一絲涼意滲入,本就淺睡的夜央驀地睜眼醒來,許相夢立身眼前,神情略帶驚色,暗隱憂思。
「夜師爺,你醒了!」許相夢縮手時盡顯慌張。
夜央看一眼許相夢,許相夢躲閃他的目光瞥向書桌,她這一眼讓夜央略慌了,他忽地伸手摺上紙,但許相夢還是注意到原本被夜央壓著的邊角處有一塊「墨跡」。
夜央的突然慌張讓許相夢不明白,她語氣淡淡,心裡卻不如表面平靜說了一句:「夜師爺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我看不懂。」
許相夢繞過書桌,一路拾起地上的紙,紙上所寫的詩詞,她每首或都能識其中幾字,卻不知每一句都包含了夜央的情思與憂思。
夜央怔住,許久才起身從許相夢的反方向去撿地上的紙,一夜的心事,只為許相夢泛起的情意憂思,夜央拾起的不僅僅是紙,更是他失落悲傷過後的堅定。
許相夢撿到了最遠處的紙,夜央也拾完了腳邊的,夜央起身,許相夢回望,二人之間亦遠亦近,近不過丈幾的距離,而又有足夠的遠距離看清彼此,看清自己。
「麻煩大人了。」夜央道。
「不麻煩,不過夜師爺這些紙上所寫,不會都是罵我的壞話吧?」許相夢往夜央走去,故意如此問。
「不是。」夜央沉靜之下稍雜一絲慌急。
「那就好,大深夜的還練字,不用墨汁畫都有了兩個大黑眼圈。」
許相夢將一沓紙拍在夜央手上,略表現出來嫌棄,但字里話間,卻不乏關切之情。夜央注視許相夢的眼神,分明地發現,她的目光,情意未變,更添暖意和柔情。
「我走了!」許相夢有些羞於直視夜央的凝情目光,一揮手便轉身往房門走。
幾步停滯,許相夢的神色逐漸嚴肅下來,說道,幾度咽下張口欲出的話,終究許相夢只是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