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驟雨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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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央進到了大堂中,柳至富和柳夏青二人早已等得不耐煩,特別是柳夏青,踱步堂上,腳下跟踩了燒著的火炭一般停不下來。
「夜師爺來了呀。」柳至富道。
柳夏青乍地頓住腳步,一個疾回身便與夜央目光交視一瞬,夜央對柳夏青絲的到來毫沒有波動的情緒,而是直奔主題。
「柳老爺此次來縣衙的目的大人已經知曉,大人很快便到。」
「真是勞煩夜師爺了。」
柳至富話音剛落,許相夢便從裡屋跑了出來,火急火燎的,沒來得及止住腳步便撞在了夜央背上。
「啊!」許相夢摸摸被撞疼的肩膀。
「大人,您沒事吧?」金勁很是著急問。
夜央同樣轉過身來,許相夢每次都是如此一驚一乍,跟個迷糊小孩童似的,可夜央並不討厭她這咋呼勁兒,反倒還挺喜歡許相夢這個樣子。
許相夢肩上的疼痛還未消散,忽地又看見柳夏青在場,心情便複雜了,當柳夏青也看到她,向她衝過來時,許相夢更是覺得不如死去。
「大人!」
「老天爺,你就不能讓我多幾天安生日子呀!」許相夢深深哀怨道。
終究,千家百味樓劣質食材引發的聯合狀告一案成功結案。判處結果:千家百味樓解封,吳千是依律處置,此案涉及的百姓均能獲得相應賠償。
柳夏青原本想賴在縣衙多待會兒,最終還是在許相夢的直言拒絕以及她父親柳至富的勸說下離開了縣衙。
「爹,為什麼您不讓女兒在縣衙多待會兒?」柳夏青的神情明顯的不樂意。
「女兒呀,爹這是幫你在知縣大人面前樹立一個賢良女子該有的形象,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整天賴在只有男子的縣衙里的,這傳出去多不好聽,大人肯定也不會喜歡一個在外名聲不好的女子。」柳至富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是女兒錯怪爹您了。」柳夏青在柳至富面前並不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爹,那您覺得知縣大人如何?」
「青青是問知縣大人做為一縣之主如何呢,還是當我柳至富的女婿如何?」柳至富調侃起來。
「爹!」柳夏青用撒嬌勁兒十足的語氣說道。
「好了,爹不跟你開玩笑,這知縣大人哪兒都不錯,如果有一天真做了我們柳家的女婿,那可真是我們兩家人的福氣,從此這高涯縣,還不是屬我柳至富最有錢有勢。」
柳至富的如意算盤打得著實不錯,當「官商勾結」換了一個馬甲變成「官商結緣」,他便能借著知縣大人的名號在高涯縣更加順風順水地發展,將來若是知縣逐級陞官,他便能一路踩著許相夢高升的階梯步步邁向更大的成就。
柳至富考慮得如此周全,女兒喜歡,再加之有利可圖,對於精於算計盈利得失的柳至富而言,這絕對是只賺不虧的買賣。
其實,在思索此些利己之事的同時,柳至富總對那個知縣那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或許是閱歷豐富之人特有的潛在感覺。然而,利益終究衝然柳至富一切疑心和顧慮。
「爹,還有一事,我們真的不用管表哥嗎?」
柳夏青不提還好,這一提起吳千是,便戳中了柳至富的怒點。原本看吳千是是自家親人,才將千家百味樓交託給他打理,豈料他為了斂財竟能做出如此之事!儘管柳至富為商亦有為了利益顧不全其他的時候,卻也從沒有像吳千是這般愚蠢,犯下如此大錯。
「他這是活該,罪有應得,就該讓他受點教訓,讓他長點記性!果然是人如其名,吳千是吳千是,一千個不是,什麼事都做不好,什麼事都做不對!」
柳至富心中的怨氣起得並非沒有道理,千家百味樓被吳千是如此一敗,還不知要費多少心思,砸多少錢,花多長時間整頓,以回復往昔的富有盛名,風光無限。
又一個案子了結,縣衙又清凈了幾日。
從夏日不經意踏進人間那一刻起至當下,天空掛著炎炎火球的日子已有半月之久,終於,一場大雨拯救了人間幾乎就要被烤壞的人,畜以及花草樹木。
雷聲動,疾電亮閃而過,突如其來的一場傾盆大雨倒落人間,如此的猝不及防,又有多少人被其擾亂了這一日生活的節奏。
街上被大雨活生生淋成落湯雞的人無數,他們無從躲避,卻偏偏有人願意往大雨里跑,那人便是期候大雨已久的許相夢。
「終於下雨了!」
許相夢不顧一切從房裡跑了出來,在院中淋著雨,獨自一人歡笑鬧騰,說好聽了像個天真孩童,往實了說就像是在沒事撒瘋。
「可是熱死老子了,老天爺你終於大發慈悲了!」許相夢仰天吶喊道。
許相夢的大笑大叫之聲穿破大雨之歌,很快就傳到了夜央耳中。夜央揮筆一歇,置筆便往房門去,門敞雨入,這雨勢如此之大,只一步走進雨下,便會淋得全身濕透,聽許相夢那動靜,夜央不免擔心起來。
許相夢在雨中笑著,喊著,旋轉著,與冰涼的雨水親密接觸之際,下了這些日子的火氣,同時也盪去心中的躁亂憂煩。
一個旋身,目光恍然而過院門之外,許相夢腳下一頓,院門外站著夜央,許相夢不知他是從何時起便站在那處,或許連夜央自己都忘了,他凝視許相夢在雨中「起舞」,非曼妙身姿,非**舞姿,卻如此引夜央之目光,入夜央之心田。
許相夢停了住,雙目隔著重重雨簾望向夜央,傘下俊容男子,一步一步,撥開雨簾往自己走來。
驟雨越發肆虐,許相夢換了一身乾衣裳坐在床上,濕發上蓋著一條幹布。
一個噴嚏,兩個噴嚏,三個噴嚏……
許相夢沒完沒了的噴嚏打得頭上的干布都甩了出去,她起身下床去拾,這才覺得頭腦有些暈乎,雙腿竟還有些發軟。
「許相夢你看你沒事去雨里樂什麼樂,這會兒頭暈眼花,四肢發軟,開心了吧!」許相夢自怨著,「嘭」一聲倒在床上,用干布蓋住腦袋。
「嘎吱……」
夜央推開房門進來,許相夢聞聲乍一下坐起,盯著許相夢久久不放。夜央端著一碗薑湯走到床邊,遞到許相夢跟前。
「夜師爺,我還沒病,不著急喝葯吧?」許相夢輕聲細語地推託道。
「這不是葯,是薑湯,大人淋了雨,還是喝……」
夜央正說著話,許相夢便從夜央手中端過碗來,三口兩口喝了個乾淨。
「喝完了,謝謝夜師爺!」
一碗薑湯下肚,許相夢一身的冷意便被驅盡,暖意由內而外沁滿全身,再看著夜央,許相夢更是心思跳躥,臉頰泛紅髮燙。
夜央端著葯往中廳去,許相夢本以為他會就此離開,豈料夜央放下了碗在桌上還往回走來了。許相夢兩掌按在臉上,冰涼掌心觸到臉上的滾燙。
「大人怎麼了,是還有何處不適?」夜央不由得皺起眉頭。
「沒有啊,我沒事!」許相夢兩手托著臉,回答之間,並不自然。
「大人或許會覺得我多事,但有些話,我非說不可。」夜央神色十分嚴肅認真。
停了夜央此話,許相夢不由得心裡開始胡思亂想,夜央會說什麼?會否是對自己的質疑?許相夢越發不安,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夜央,可他看起來並無敵意。
「夜師爺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許相夢難免心虛沒底氣。
「大人……」夜央開口,卻久久沒有下文,許相夢心中憂怯不止,夜央卻只緩緩道來一句:「照顧好自己。」
夜央對自己的心思十分明白,卻更情願自己不明白,他對許相夢的關懷在他不經意之間早已深深刻在心上,當他意識到此時,已然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許相夢所有幻想可能會發生的質疑全都沒發生,夜央只是說了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這樣一句本來該是聽來不痛不癢才對,可夜央說話的語氣卻又如此飽含關切,聽得許相夢心軟心動。
望著夜央的眼睛,許相夢漸漸想明白許多,夜央其實根本沒有質疑過她任何事,儘管她好幾次險些暴露身份,可所有不安的感覺都只是她自己的想象罷了,而夜央,卻真心把她當做知縣大人,顧她護她,對她唯命是從。
「沒錯,夜師爺是真的拿我當知縣大人尊重,否則他也不會對我的事如此上心!」許相夢如此想通。
許相夢自以為想通了一切,沒錯,她懂了夜央對她的關懷備至,呵護至極,卻不知夜央做到如此,不僅僅因為她是知縣大人。
驟雨未歇,街上幾乎已經沒了人影,縣衙門外,大雨灑落,忽地一個拐著腿的身影從遠處雨中疾步跑了過來。
那個身影的目標是縣衙,越跑越近,終於露出了真面目,那原來是一個瘦小老頭,粗布麻衣在身,他面相稍顯尖酸,那對鼠眼轉動著心思萬千。
「終於到了。」老頭上來就重重敲響縣衙大門。
或是因為雨聲太大,又或者是金勁蹲在一邊偷懶沒聽見,老頭敲了老半天的門,手都使疼了也沒有人出來開門。
「怎麼沒人開門呀,縣衙里都沒個人在嗎?」老頭疑惑道。
老頭轉身往雨中望去,大雨淅瀝,他一身早已濕透,又無處可去,想想或許只能在禁閉的大門外等著。老頭打定了主意,最後狠狠一捶大門,這一聲,卻叫金勁聽著了。
「聽錯了嗎?」金勁質疑著自己的耳朵,還是打著傘往縣衙大門去了。
門外,老頭著急一心拐著腿走來走去,身體涼得不停哆嗦。
「這破兒子,我金昌吉到底是上輩子造的什麼孽生了這麼個沒良心的龜兒子,親爹來了都得吃閉門羹。」
金昌吉話音剛落,縣衙大門便拖拉著磨人的聲音打開了,金勁往外探頭一瞧便看見了金昌吉,他一臉驚異,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