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千家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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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相夢表現得雖鎮定了,可手指卻不由控制地遊走在桌面上,眼看著再幾下就要碰到葯碗了。
夜央淡然的目光乍現一絲著急,幾步上前,夜央一把抓住了許相夢的胳膊,許相夢不由得一怔,一臉驚懼地凝視夜央。
「大人……」
「啊?」許相夢眼光凝聚得太緊,看著反倒像刻意隱藏。
「葯碗要翻了。」
許相夢恍惚著回過頭,她的指頭只距離葯碗一寸,若不是夜央制止,她或許就該撞上去了。
許相夢撇過手臂從夜央手上掙脫,不知是氣氛詭異還是內心緊張,許相夢趕緊端起桌上的葯遞給夜央,說道:「夜師爺,把這個也喝了吧!」
許相夢端著葯碗就在夜央跟前,夜央情不自禁緊緊凝視許相夢,在他迷糊不清時,那個借他肩膀倚靠之人,那個心急如焚尋葯之人,那個為煎藥手上燙紅了好幾塊皮肉的人。
許久,夜央才伸手接過葯碗,他一口喝盡,藥味本非有什麼好味道,夜央卻喝出了一絲絲清甜滋味。
許相夢接下夜央喝了個乾淨的葯碗攥在手裡,依然忍不住逃躲著目光,說道:「夜師爺,葯也喝完了,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許相夢說罷便欲轉身出門,卻被夜央喚了住:「大人等一下。」
許相夢遲疑著,緩緩轉回身,卻見夜央往床那邊走去。許相夢正疑惑,便見夜央拿著一盒子瓶瓶罐罐的葯往這邊走回。
夜央將盒子放在桌上便坐下,示意許相夢坐在旁邊,心思有些混亂許相夢竟隔了一條夜央一條凳子坐下。
夜央只望了許相夢一眼,二話不說便移坐到許相夢跟前的凳子上。正當許相夢略低著頭不知夜央接下來要幹嘛時,夜央取過許相夢手上死攥著的碗放於桌上,又拿出盒中藥瓶,忽地扶住許相夢的手腕,輕輕抬起。
此般情形對許相夢來說簡直防不勝防,夜央的手扶起她的手,將藥粉倒在許相夢燙傷的地方,夜央的手指掠過許相夢的傷口外緣,擦去多餘的藥粉。
只在藥粉觸到傷處時,許相夢眉頭一蹙,她注視夜央對她如此細緻地呵護,便瞬間失卻了疼痛的感覺,只有心上越發濃郁的幸福之感。
「老天爺,你告訴我,夜師爺是不是也喜歡我?」許相夢心裡總覺得這樣場景顯得自己與夜央的關係有些許曖昧不清。
夜央又抬起許相夢另一隻手,他指尖觸到她手心的粗糙,亦看見了大火中,許相夢徒手將房梁從自己身上推開留下的印記。
夜央背上亦留下火梁刻下的烙印,這個印記彷彿成了他與許相夢之間磨滅不去的聯繫。夜央不由得握緊了許相夢的手,她掌心的傷痕好似烙上他心頭的痛楚。
許相夢自然能感受到夜央抓緊自己的力度,那種被牢牢抓住也不願掙脫的感覺侵襲了許相夢全人全心。
「上了葯就不要再碰水了。」夜央繼續一邊上藥一邊囑咐道。
「哦。」
許相夢毫無知覺竟發出聽著極為柔弱的一聲回應,夜央不禁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許相夢的餘光瞥見夜央的注視,心上羞怯壓抑之情越發泛濫,這太過安靜的氛圍也是怪。
「夜師爺,明日你還要出去視察嗎?不然你留在縣衙縣衙,我去,就當盡一下知縣大人的本分。」許相夢說道。
「今日視察已全部結束,明日也不必大人去了。」
許相夢雖然真心甘願替夜央分擔一點,可聽到夜央的回答便更高興了,既不需要自己奔波日光之下,夜央也可以留在縣衙。
許相夢樂意這樣的結果,卻不知夜央為此付出了多少,夜央每日定下日程奔走,不滯不停,意在替代許相夢早日完成此項任務,一方面,許相夢不用冒著炎熱出行,同時,夜央也是不想留許相夢一人在縣衙。
夜央清楚自己為許相夢而為的萬千心意,卻著實無法想通透自己的心至此是為何?
夜央為許相夢推開了房門,許相夢邁步出去,回望一眼便匆匆走離。夜央只等到目送許相夢走出了院門,不見了她的身影,才關上房門。
許相夢幾乎是僵硬著兩隻手回去的房間,連開門也都是用腳踹。夜央只說上了葯不要碰水,許相夢卻索性什麼都不碰,用腳合上門,頂著一片漆黑里走到床邊,用腳蹭掉鞋便整個人倒床上。
「難道是我的錯覺,不會呀,夜師爺明明就對我很好!」許相夢靜靜躺著,內心矛盾不休,「可是我在夜師爺眼裡是男子,他總不會喜歡男人吧?」
許相夢正如此糾結著,驀地想起金勁之前曾胡說八道說過夜央不喜歡女人之事,想到此,許相夢愣愣一咧嘴,心中念道:「這不是真的吧?」
許相夢這千思萬想,胡思亂想的功力絲毫不減,思緒一打開,便開始了天馬行空,累珠串簾的想象。
「夠了!」許相夢一聲喝止了她自己蔓延無度的幻想。
一整個夜裡,金勁時不時製造出跑茅廁的動靜,許相夢卻睡得深沉。
時辰過,清晨至。
一如既往,許相夢睡得死沉,半個腦袋歪斜搭在枕頭邊上,半滴口水掛在嘴角,手腳凌亂交錯,一身扭曲的模樣。
「大人!」
許相夢曾無數次被人如此呼喚吵醒,今日還是。成牆的喊聲渾厚震破許相夢的美夢,突如其來的驚嚇震得從床上彈了下去,只聽「咣當」一聲,腦袋狠狠砸在了地上。
「啊!」許相夢摸著撞疼的腦袋爬起。
許相夢暈暈乎乎飄到房門前開了門,扶著門問一臉急迫的城牆,問道:「什麼事呀?」
「大人,縣衙門口來了好多人,說是告千家百味樓飯食不幹凈,叫人吃了上吐下瀉,老闆又對此事推卸責任,說他概不負責。」成牆一臉認真的模樣轉述道。
許相夢雖是聽著成牆所說,卻並不很上心,氣候熱甚,食物或有變質,吐瀉之病的發生乃是常事。以往的許相夢,吃了一頓沒一頓,剩菜餿飯沒少吃,泄瀉算個什麼!
「不就是拉肚子嘛,哪有這麼嚴重,讓他們回家多喝點水不就行了!」
許相夢說得很是隨意,成牆也並不擅長勸說,正當此時,夜央從院子外走進來,許相夢乍一下收起所有邋遢像,直直站著。
「夜師爺。」
「成牆你先去縣衙門口穩住百姓,大人這裡我來。」夜央十分沉靜說道。
成牆離去,許相夢仍舊一身僵硬立在門邊,在夜央看來,就像是一個雕塑架在框內。夜央朝許相夢走來,許相夢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便搶在他前頭說道:「夜師爺我知道了,我馬上整理好上堂。」
許相夢說罷朝朝衣櫃跑去,一通翻找,才在混亂一片的衣櫃中找出官服來。緊接著,許相夢便開始手忙腳亂地穿衣穿襪,戴歪了烏紗帽,許相夢側身一邊穿著鞋,一邊跳出了房間。
「好了好了!」許相夢急急忙忙穿好鞋子站在夜央面前。
許相夢自以為一切完備,就等著和夜央去堂上了,夜央卻突然上前兩步,伸出雙手去扶正許相夢戴歪的烏紗帽。
許相夢乍地愣了住,后又微微低下頭,盡量掩藏由心泛起的羞怯。
「好了。」
「那,我們去大堂吧。」許相夢的心仍舊未能緩回,走著還雙腿打絆,踉蹌幾步。
許相夢一副並不是嚴肅的神情坐下,她情不自禁望向師爺座上的夜央,上一次空蕩的位置,如今真真切切坐著夜央。
「為什麼夜師爺不在時我會手足無措,可如今他於公堂之上相伴,我會更覺得心裡慌亂呢?」許相夢在心中自問道。
開堂,聯合狀告千家百味樓之人湧上公堂,七嘴八舌便鬧騰起來。
「大人,我們昨日吃過千家百味的飯菜,吐瀉了一宿。」
「大人,千家百味樓的飯菜不幹凈,負責人又不負責,求大人替我們做主!」
「大人,我家八歲小兒都拉得虛脫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求大人做主!」
「大人!」
堂下左一句「大人」,右一句「求做主」可是聽得許相夢煩躁不已,她是恨不得找兩團棉花塞了自己的耳朵,更想堵住下面嘰嘰喳喳一通講的嘴。
「行了行了行了!」許相夢忍不住敲起驚堂木鎮壓堂下的躁動。
堂下情緒激動的百姓勉強算是被許相夢鎮住,許相夢深深嘆了一氣,說道:「你們這東一句西一句是唱的哪一出,派個能冷靜說事的代表理順了說。」
堂下人開始商量,許相夢招呼來一旁的金勁,他臉上印下一宿無眠跑茅廁的虛脫跡象。
「大人何事?」
「金勁,此事恐怕你比我要清楚很多,難道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本官報告嗎?」許相夢笑得一臉深意。
金勁尷尬一臉,心中的恐懼油然而生,自知是禍躲不過,再猶豫也會是被許相夢千方百計逼出實言的結果,便自覺坦白。
「大人,我昨日用公費在千家百味樓買了一隻特價招牌燒雞。」金勁揪著心說道。
「哦?好吃嗎?」許相夢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問道。
「味道還行。」
「可你不是說過千家百味樓的菜又貴又難吃嗎?」
「這……」金勁一臉苦笑,難以自圓其說。
許相夢的目的並非套出金勁偷吃一事,而是想問出些有關千家百味樓的事。到目前為止,許相夢唯一知道的便是千家百味樓是柳夏青父親柳至富所立,其他一無所知。
「大人,金勁想提供線索以功抵過。」金勁忽地一說。
「你說來,讓本官我聽聽你這功能否抵過。」
「回大人,以前的千家百味樓確實價位極高,可這段時間卻不同以往,柳老爺攜妻兒回鄉,將酒樓交於柳夫人的侄兒吳千是打理,酒樓推出許多特價招牌菜。」
金勁一邊說著,許相夢一臉恍然大悟念道:「難怪柳夏青這段時間都沒來煩老子,原來回老家了,可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