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絕然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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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相夢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孔明燈,從低處到高處,由大變小。那是她此生放飛的第一盞孔明燈,不是為賀自己的生辰,也不是跟自己的親人,但這一切又何妨,她打心底里點燃的喜悅就如同那燈一樣明亮溫暖。
楊景佑的目光卻由孔明燈轉移到許相夢身上,她仰首追尋著孔明燈的影跡,眼中似是落下月光的靜冷,又有繁星閃爍的跳脫。
「這真的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我真的喜歡小雨!」楊景佑的手掌搭在他自己胸口,心中的悸動如此清晰印刻掌心。
孔明燈終究化作無際黑幕重的一閃,不知是從此與漫天繁星做伴,還是湮滅成灰四散人間。
「不見了。」許相夢目光中竟夾雜著半分失落。
許相夢轉過頭看見楊景佑,他注視她的目光較平日有異,許相夢不禁凝眉盯著他。
「小雨姑娘這麼看著我,是不是在等我主動呢?」楊景佑心裡如此思索,最終堅定了決心,開口道:「小雨,我……」
上天就像是跟許相夢和楊景佑開了一個接一個的玩笑一樣,楊景佑的話正出口之際,楊宅大門外煙火點起,炸開的唯美煙花吸引了許相夢的目光,楊景佑的那句話也被淹沒在這衝天聲響之中。
這一場煙花美遍了整一個高涯縣城,佔有了天空,使得日月無光。大街小巷,只要有人仰首望天,便能見此美景。
縣衙內,夜央隻身獨立園中,孑然一身,置身清冷。他亦能看見那如白晝之夜,亮透了半邊天的璀璨煙火。
本是屬於楊景佳和楊景佑的生辰宴,宴席上卻見不著楊家姐弟二人的身影,楊夫人著實著急了,便派人去找那兩個不約而同玩失蹤的姐弟倆。
再絢麗的煙花終究也會走到告別天空的最後一步,前一刻的五彩繽紛化作下一瞬的灰燼入土。
家僕來到許相夢和楊景佑所在的湖心亭,看見楊景佑便趕緊走上前去,著急道:「少爺,您果真在這,您和大小姐都不在席上,夫人可著急找你們了!」
「姐姐她不在?」
「是呀,總之少爺您先跟我去席上吧!」
楊景佑與家僕說了幾句便轉過頭面對許相夢,許相夢卻是一臉思索狀,聽了家僕說的話,她立馬便疑心楊景佳的去向。
「生辰宴不在家中好好待著,這楊景佳不會是跑去找夜師爺了吧?」許相夢心中這般猜測道。
「小雨……」
「什麼都別說了,你去吧,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回家一趟!」許相夢說著便著急跑開。
「小雨,以後……」
「以後,以後我閑了還會來找你玩的!」許相夢說著,腳下滑溜地便跑出了楊宅。
楊景佑雖然對許相夢又這樣無緣無故的離去心存失落,但在他心上,二人畢竟已有了「落花若有意,流水誓相隨」的諾言,並且許相夢也說,以後還會來找他,便也心暢不少。
許相夢一旦認定了一事,便很難從翩飛的遐想里脫身。
「夜師爺說不去生辰宴,難道意思是要跟楊景佳兩個人私會?如果此事是真的,他們會在哪兒私會呢,總不能是在縣衙里吧?」
許相夢一路煩躁思慮著,從來也沒覺得從哪兒到縣衙的路途如此之長,如此之遠,如此走不到盡頭那處。
再遠的路也有終點,許相夢大步流星,穿街過巷,想也沒考慮就從縣衙正門沖了進去。這一路橫衝直撞,居然也沒撞見個金勁誰的。
一步也不停地穿行在後園子,正前面就是夜央住的院子,許相夢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裝扮,徑直就往那院子衝去。
當許相夢從近道假山之間穿過去時,最後一個轉道,許相夢的腳步乍地頓住,腳下心上頓時如有百千斤重。
一如許相夢所料,夜央和楊景佳當真如她所不願,二人順著錯雜石道走到中央的石桌坐下。靜冷月光散落,如此柔美的畫面呈現,許相夢一剎那不禁心如冰凍,躲靠在假山上。
許相夢抑不住心中的驚悸跳動,此時此刻,她究竟是該靜靜離去還是如何停留此處?
「他們要怎麼樣,跟我有個鬼關係。」
許相夢轉身便想走,可她儘管嘴上說得無所謂,心裡卻被牽得緊緊的,兩步都沒邁出去,許相夢便頓住了腳步。
最終,許相夢還是做了停留,她趴在假山石上,心中掛著莫名的擔憂,偷聽著夜央和楊景佳的談話。
「你果然沒有來。」楊景佳的失落明顯流露。
「今日是你生辰,你卻從不在家中……」
「你知道的,生辰宴對我而言根本無所謂,我要的只有你。」
楊景佳這句話說得如此直白,所有的意思也都該明了,楊景佳並非第一次對夜央表明心跡,只是曾經無從逃避。當日,夜央與楊景佳相識,只是為了查探一些秘密,而如今,楊景佳步步逼近,夜央權衡輕重,也確實到時候結束了。
許相夢清楚地聽見楊景佳的話,也明白她那話中之意,如此直接了當的表白心跡,試問,凡有耳之人,何人還能不懂?許相夢心中憂恐更甚,她期待聽見夜央的答案,又害怕聽見夜央的給楊景佳的答案。
夜央給了許相夢和楊景佳一片空白,他只是取出那天許相夢看見他從鋪子裡帶走的盒子放在石桌上,楊景佳拿起盒子打開,那個簪子,勾起的是過往,是曾經,是第一次楊景佳為所愛之人放下尊嚴,最終也只是臉面盡失,今日,也是那樣結果。
「這個簪子……」楊景佳眼中竟閃爍出淚花。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當做物歸原主也好,生辰禮物也罷,只是我……」
「你從來都不曾喜歡過我。」
楊景佳截斷夜央的話,給自己最後一分尊嚴,同時也不願摯愛之人道出那句「不曾愛過」。
「以後也不會。」
夜央許久便下定決心,要在今日將此事終結,做到絕情絕義,一刀兩斷。夜央那冷冷一句,傳到躲在假山後的許相夢耳中,聽到這個答案,她難道不應該該高興嗎?為何此時卻突然覺得楊景佳太可憐,夜央太過分呢?
夜央的話著實是一把利刀,狠狠戳中了楊景佳的心。由始至終,楊景佳都明白夜央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據她所知,夜央心上也從來沒有過別的女子。
楊景佳便是憑著這個而執念不放,夜央既然不愛別人,那自己便是有機會的。
楊景佳這一生都不曾挫敗過,唯獨對夜央,她妥協,褪下所有的強勢與尖銳,結局還是失敗,再次失敗。
「從今以後,我一心只在縣衙,只為協助大人處理事務,再無其他。」
夜央此次果真決然,他只留了這最後一句便起身離去,他的決心與決意,楊景佳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為什麼,為什麼不愛我?」楊景佳說出了自己一生中最無奈的話,她爆發了,向著走遠的夜央大聲喊道:「你給我一個理由也好,就算是編一個借口也好,就算說是你愛上了別人,或許那樣我可以放棄呢?」
即便那二人不知她的在場,許相夢依舊越發覺得處境尷尬,這一幕幕傷心欲絕的戲碼,竟叫她的心不由為之暗傷。
「那我就給你一個理由,我並非心無所愛,曾經有,現在……」夜央緩頓一刻,道:「依然有。」
夜央如此回道,堅毅決絕,他腦海里浮現的,是那個叫瑄兒的女孩和許相夢交相錯雜的幻影。
夜央久久以來的當斷未斷,此刻的毅然決斷,在楊景佳心中皆是深刻無比的疼痛。
夜央已然消失在許相夢和楊景佳眼中,許相夢這會兒卻不知該如何了,夜央道出的那個理由與她有關,她聽著,心緒越發複雜。夜央更說他心上有人,她忍不住追想,也想到了「瑄兒」。
許相夢趴在假山後,眼都不眨一下地注視楊景佳,許久,楊景佳就如石像置於那地,沒有半點反應,每一絲悲傷的情緒都在心裡碾碎。
許相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懷著什麼心情留在此處,可當她看見楊景佳如此,卻是莫名地心裡憂傷起來。
「夜師爺居然這麼絕情,註定是要孤獨一世呀!這麼看來,楊大小姐也是慘,哪個混蛋說的『女追男隔層紗』,我看要是那男的是夜師爺,隔了十萬八千里冰天雪地才是真的!」
許相夢心裡感嘆了如此一番,此時她成了一個旁觀者,不帶何人感情,肆意評價夜央與楊景佳。如今,許相夢知道了夜央並不喜歡楊景佳,同時卻得到了更可怕的事實,那事實便是夜央心裡一直有所愛。
細細想過夜央的所有,唯一露出過痕迹的便是那日在百骨林旁道出的那個「瑄兒」,夜央沒提,許相夢也沒問,如此看來,那個「瑄兒」極有可能就是夜央所說的心之所愛。
「這個瑄兒到底是個什麼人,是高涯縣裡的人嗎?下次一定要跟金勁打聽打聽。」許相夢思索著說道,竟還一個不小心一頭磕重重在了假山上。
「啊!」許相夢乍一下彈了出來,兩座假山的夾道之間,許相夢整個人暴露無疑。
許相夢雖及時反應過來,驀地跳轉過身,可她明白自己的處境,身份的暴露與隱藏,她那條小命的生或死,全在楊景佳的一眼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