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賭癮再犯
日消入夜,許相夢靜靜躺在床上,房內的燭火微微暈亮,發出柔和溫暖,催人入眠的光。
許相夢差點都要睡著了,卻忽地吹來一陣風,窗戶「啪啪」兩響被吹開。許相夢乍地被嚇了個清醒。
「唉!」
許相夢嘆著起來走到窗前,本只想關過窗戶,卻一眼便看見了可客棧不遠處那一間燈火通明的屋子,由那傳來入了她耳的聲音更是叫她血脈賁張。
許相夢的眼裡突然迸出光亮,雙腿完全不受控制,也絲毫不覺疼痛,飛一般破門衝下了樓。
果然,那是一個塞滿了賭徒的賭庄,許相夢自小出入的地方。一刻不待,許相夢如弦上之箭,一發不可收拾,衝進去就像回到家鄉一樣興奮。
許相夢每每進了賭庄就會失去所有理智,即便跟著父親從小輸到大,每次輸個精光,被人追債就要發誓此生不會再賭,卻還是死性不改,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轍,反覆輪迴。
幾年前,父親病死,他臨終前耿耿於懷的還是自己一生逢賭必輸。父親抱憾而終,許相夢「子承父業」,依舊做一個賭徒混跡江湖,肆意放蕩自己的一生。
賭庄內的嘈雜在許相夢聽來才是真享受,她躋身佔據了一個最好的位置,便掏出錢來下注。
一開始是小錢碎銀子,輸了不過是一聲嘆氣一聲罵,可越輸許相夢便越發不冷靜,越輸便越想回本,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許相夢的理智已完全被就未犯賭癮吞噬,賭到大半夜,她不僅僅輸光了錢袋裡所有的錢,還在賭庄的名下按手印借了大把大把銀子。
賭庄老闆見她衣著打扮不俗,便也三番五次借錢於他。
白花花的銀子,血色鮮紅的指印,許相夢完全不曾顧及,在一張張欠條上按下紅指印,在賭桌上輸了一次又一次,敗績連連。
由始至終未贏一局,許相夢終於泄氣了,且腳上的傷也因站立太久而隱隱作痛。許相夢便拖著一條腿挪到一邊的凳子上坐下。
「今日這什麼破運氣,難道老子真的這輩子都無法擺脫逢賭必輸的命運嗎?」許相夢仰頭哀嘆道。
賭庄的老闆帶著兩個打手向許相夢走來,臉上帶著假意的笑容,手上厚厚一沓紙,全是許相夢今夜的借條,三人一牆將許圍得無路可逃。
「這位公子,玩開心了,那煩請你把這賬清一下。」老闆將那沓借條砸在許相夢懷裡。
許相夢拿起那沓紙翻看,嘴裡念道:「五兩,十兩,五十兩……二百兩……」
許相夢越念越覺得不可思議,心裡也越發恐懼,瞪大了眼睛計算著所有的債款。
「公子不用算了,總共是三千二百一十兩。」
「三千二百一十!」許相夢乍一下從凳子上蹦起來。
「沒錯,就是三千二百一十兩,賭庄的規矩是一日翻倍,現已過了子時,公子昨夜所借的一千六百零五兩翻倍,正是三千二百一十兩。」
「老闆你這是拿我當新手訛呢,你這翻倍滾的利息是要吃人吧!」許相夢道。
「這就是我們的規矩,公子若是來這之前沒有打聽清楚,也怨不著我們,並且你若是給不出錢來,就更不要怨我們手下不留情了!」賭庄老闆說道。
許相夢一臉僵硬,腦子裡只記得自己不停地輸光,不停地借銀子,不停地按手印,完全沒在意自己到底借了多少,難道自己真的借了這麼個龐大的數字?再加上這萬惡翻倍制,這錢自己要如何才能拿得出手呀,根本就是絕無可能的事兒!
一如既往,瘋狂過後的懊悔侵襲許相夢的全人全心。
「許相夢,為什麼你每次都是這樣?這下看要怎麼辦,從老天爺那討了這麼多條命,賒了那麼多手腳,這次,看你能不能完完整整地走出這賭庄。」許相夢在心裡哀怨懊喪道。
「這位公子該不會是沒錢還吧?」
老闆立馬變了臉色,兩邊的兩個打手也舉起又大又硬的拳頭。見此情形,許相夢心裡不禁一慌顫:這要是挨上一拳,還不得殘疾一生呀,保不定小命也要丟!
許相夢深深舒了一口氣,強撐著一副淡然的模樣,回道:「老闆不必擔心,我既然敢來玩,又怎麼可能沒錢還債呢,我就住在對面不遠的客棧,還請老闆讓我去取錢來。」
許相夢說罷便推開賭庄老闆往門出去,豈料一個打手一手捏住了她的整個肩膀,她便完全動彈不得。
「我們跟你一起去。」老闆說著走上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借條揣進自己懷裡。
許相夢在前面走著,心裡迫急,雙腿發軟,哆嗦不止,賭庄老闆和打手們緊跟著。眼看著就要走到客棧了,許相夢心裡還是慌亂不知所措,難道要把夜央也牽扯進來?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幫著賭庄的人把自己打死呢?
許相夢心裡恐懼不已,沒辦法的辦法,還是就此跑路吧!想罷,許相夢即可便撒開腿開始跑,無法顧及腿上的傷,拼了命地往前跑。
「追!」
許相夢可以不顧及腳傷,可腳傷卻拖累著她。還沒跑多少遠,許相夢便被打手厚重有力的手拽住了手臂,完全無法擺脫。
「老天爺,我的小命難道就要這樣結束了嗎?」許相夢在心裡哭喊道。
賭庄老闆走了上來,一副兇惡之像。這種場景不是許相夢第一次面對,但此次,她居然覺得恐懼非常,她一直怕死,可每次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死裡逃生。而這次,她不想死。
「夜師爺,救我!」許相夢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吶喊道。
許相夢的呼救聲穿破窗戶進入了夜央耳中,夜央心裡一驚從床上跳下,不假思索便衝去許相夢的房間。
空無一人的房間,燭火漸暗,夜央從敞開的窗戶里看到不遠處,賭庄老闆一拳捶在許相夢肚子上。
那一拳狠狠打在許相夢身,卻像痛在夜央心上,他迫急絲毫不緩,跳窗而出,踏過屋檐往許相夢飛去。
得了賭庄老闆的命令,打手抬起拳頭便朝許相夢胸口揮去。剛才老闆那一拳的痛意未盡,許相夢死死盯著打手的拳頭,還未打在自己身上,她卻彷彿已經感受到了那種胸骨被一拳震碎的疼痛。
那一拳揮到離許相夢胸前只一寸的距離,驀地停了,力道還在手臂上顫抖著,只見一隻手死死握在那腕上,許相夢滿心滿目的驚恐在看見夜央那一瞬間化作驚詫不已。
夜央一手拽開打手的手臂甩開,狠狠便是一腳踹上他的胸口,那一腳的由怒而生的極大威力看得許相夢一臉難以置信。
打手被踹飛了出去,許相夢也順勢往後一倒,她早已嚇得沒了魂魄,回過神來時,已被夜央攬進懷裡。
「大人沒事吧?」夜央緊緊環著許相夢的肩膀,她卻像失去了語言一般注視著夜央。
「好啊,還有幫手,把他們倆都抓了,給我上!」賭庄老闆怒道。
兩個打手齊上,凶神惡煞,但夜央氣勢上絲毫沒有處於弱勢的感覺,他將許相夢推到身後,以一敵二。
許相夢傻愣在那看著夜央對付兩個打手,拳腳之間,閃避之間,她才知道原來夜央功夫不弱,甚至,對抗兩個高大兇猛的打手輕而易舉,三兩招,兩個打手便都被打趴在地,爬都爬不起來。
賭庄老闆見情勢不對,便想逃跑回賭庄,卻不料才轉身就被夜央一把抓住了。
賭庄老闆驚恐一臉轉身,夜央一看見他的臉便想起他打許相夢的那一拳,怒由心生,夜央一拳直中他的臉,將他掀翻在地。
那一記重拳撼清醒了一旁的許相夢,她乍一下跑到賭庄老闆身邊,擼起袖子對他一頓胖揍。
「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老子去你破賭庄是給你面子,你還敢訛我,不知好歹向我討債,讓你嘗嘗老子無敵鐵拳的滋味!」
許相夢對著賭庄老闆一陣拳打腳踢,直到踢出了腳踝有瘀傷的那腿,才狠狠受了疼摔坐地上。
「啊!」許相夢扶著腳痛喊道。
「大人你沒事吧?」
「用力太猛了!」許相夢一臉痛苦回道。
夜央在許相夢身邊蹲下,查看她的傷處,二人只注意彼此之時,竟不知賭庄老闆偷偷溜走,更不料他居然還領著十幾個兇狠強壯打手從賭莊裡沖了出來。
「就是他們,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一群人朝著許相夢和夜央衝來,氣勢洶洶,個個凶神惡煞。
「夜師爺,我們快跑!」許相夢扶著地爬起來,慌裡慌張說道。
二人還沒走幾步,許相夢便腿一軟往前一撲,若不是夜央扶著,定是要栽一大跟頭了。
賭場的人眼看著就要追上來,而許相夢這腳是絲毫也不能動了。根本不及思慮,夜央便一把抱起許相夢逃跑。
許相夢抱著夜央,雙目注視不掩情思,她似乎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何不想死,又為何變軟弱了,因為夜央,就是她的留戀,也是她可以不再堅硬的緣由。
許相夢忽然覺得好累,眼皮沉重得垂閉上,或許是夜央的懷抱太溫暖,他給的安全感太充裕,許相夢漸漸聽不見追及的腳步和喊聲,靠在夜央懷裡便睡了。
夢裡幾近無聲,許相夢靜靜蜷躺在一片柔軟草地上,遠處風中走來一位俊美的男子,他每一步踩在草地上,就綻放了一地五顏六色的小花,直到他停在許相夢身旁,月光映照他的臉龐,他的笑,靜冷如月色,皎冷似月光。
許相夢乍一下從夢裡醒來,這才發現周邊是涼夜的鎮外,長滿如夢裡那樣柔軟的矮草。
許相夢稍稍一抬頭活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卻發現不過距自己幾寸而外的夢中的男子,他閉目而眠,許相夢不禁凝望他的前額,鼻樑,雙唇,下巴。
原來,他的睡相併不太冷,只是平靜。原來,他將自己挽在懷裡,讓自己靠著他的胸口,原來,夢裡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