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洛邑參射禮
成周洛邑,冬去春來,轉眼已是立春時節,萬物寂靜無聲,雪水稍融,天氣依然寒冷無比,這也是一年的春祠大祭。粟櫟還沒有資格參與和觀望,東伯神使被邀請觀禮,青龍卻沒收到邀請。按姬宮湦說法,春祠祭典要向春神句芒祈求萬物生長,有太多殺伐之氣不好。
粟櫟對此憤憤不平,青龍倒是笑著表示沒什麼,東伯卻撫須說道:「向神明祈求,只講究態度是否虔誠,所謂心誠則靈,老夫此番也有些腹議」。青龍笑著說道:「若是以往,宗周鎬京的春祠祭典,天子不也只邀請神使參加觀禮,從不曾邀神將,先生有些慪氣了」。
東伯撫須說道:「你倒是豁達看得開,老夫卻不敢苟同啊,世人多愚昧,好好的祭祀大禮,也被瞎講究搞混了。難免有些擔心,這時日一久啊,就忘了祖宗根本。句芒雖為春神,上古時也是有名戰將,也曾跟隨帝君征戰四方,何來殺伐之氣亂萬物生息之說」。
粟櫟很是認同,不由拍手讚歎道:「先生所言甚是,小子當謹記」。青龍有些哭笑不得,抬手輕拍少年一巴掌,拱手認真說道:「先生真的不必如此,青龍不去也罷,就算先生要勸說太子殿下,也請先生暫時放下,今日是太子一手操辦主持的成周洛邑春祠祭典,還望先生促其圓滿」。
東伯一聲嘆息,氣呼呼的背手離去。粟櫟有些費解問道:「師傅為何不認可東伯先生的看法,小子也覺得過分講究,有些偏離祖制本意」。青龍無奈一聲長嘆,說道:「某自然贊同先生看法,可這講究的源頭,卻牽扯到一段往事,是神殿中人有錯在先,也難怪天子和太子如此排斥」。
粟櫟頓時來了興緻,秘聞啥的誰不愛聽,可惜青龍不愛講,淡然說道:「你現在還小,不要著急打探,用心學習練武才是緊要。等以後長大了,為師都會告訴你的,今日難得有空閑,為師就好好考較下你的武藝」。
這就不好玩了,青龍所謂的考較,就是快速出手毆打未成人徒弟。自身武功深不可測,招式攻擊隨手拈來、防不勝防啊。粟櫟很無奈,還得遵循東伯的教導做防禦,不能將招式固定下來,而是以挨打抗揍的方式來訓練活用內息。
春祠過後,天氣也逐漸暖和起來,萬物回春,開始復甦生長。當草木吐出新芽時,姬宮湦閑得無聊,準備舉辦一場射禮,這次青龍師徒都在被邀請行列。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春祠祭典沒有青龍的份,粟櫟就很不高興,如今射禮若再不邀請,就真的對大周太子無感了。
相比於粟櫟的興緻盎然,東伯微笑著撫須思考,青龍也有些皺眉不解,這種場合同樣很正式隆重,為何太子殿下會特意讓帶上少年。粟櫟突然問道:「太子主持的射禮,也是高規格禮儀場合,我這樣的毛頭小子,為何會被邀請」。青龍不知如何回答,東伯卻撫須說道:「太子殿下補償你師傅罷了」。
粟櫟表示很懷疑,東伯說得真像回事,但師傅的沉默和遲疑瞞不過,不由說道:「那就當是補償了,看來太子殿下也是會做人的,小子我還是趕緊和先生請教學學禮儀,別鬧出啥笑話來才好,否則太丟神殿臉面」。東伯撫須笑道:「此言甚善」,青龍搖頭苦笑,這徒弟有些過於懂事。
太子在西苑舉行射禮,受邀參與的都是朝堂重臣,如鄭伯候友公、上大夫杜伯、上大夫周囿及中大夫樊平,其餘朝堂臣子等只能作為觀禮。神殿三人組為東伯神使、青龍神將及徒弟粟櫟,全部屬於參加射禮之人。
有司作為歡迎,姬宮湦在內接待,然後做致辭講解。粟櫟頭次感到大周太子的言談舉止是如此得體,扭頭看向左右,青龍一副剛毅萬年不變,東伯則是一副風清雲談的撫須微笑。姬宮湦指著粟櫟朗聲說道:「正所謂英雄出少年,一會射禮之時,可要多多努力,別辜負你師傅的教導,墜落了神殿的聲譽」。
青龍皺眉變色,東伯也有短暫停頓,把這些放在一個十歲少年身上,實在有點過了,有點弄不清楚太子意義何為。鄭伯候也微微皺眉,粟櫟倒是脆生回答道:「小子年幼,雙腿不穩,兩肩無力,還扛不起如此重擔,再過上個幾年,定當努力不負太子殿下期望,扛起這份職責和榮耀」。
姬宮湦哈哈一笑,拍著少年的肩膀,大聲說道:「說得好,甚得孤心,來人啊,賞賜之」。沒想到這個十歲少年竟如此了得,鄭伯候等人連忙恭賀客套起來,東伯撫須微笑之,青龍卻有些擔憂。自家徒弟,教導時間不多,秉性脾氣還是較為了解的,如此懂事會說話,恰恰表明對太子的不太認可,小心代表著生疏。
還沒開始射禮,就得到大周太子的賞賜,這讓粟櫟心情大好,對姬宮湦也多了幾分好感。少年躬身行禮答謝:「小民謝過太子殿下厚愛賞賜,必將刻苦努力學習,誓死捍衛神殿榮耀及大周社稷安穩」。姬宮湦笑著打趣說道:「這孩子比起青龍大人來,倒是會說話」,頓時惹來眾人一片歡樂。
粟櫟神色不變,跟著眾人鬨笑,心裡卻暗道:這太子行事果然是隨心張狂得很,難怪東伯等人不太看好,禮數客套和表明功夫都做不到位。同時又有些疑惑和嘀咕,這明顯問題該有自知才對,為何會簡單犯錯,莫非真是師尊被人家記掛怨恨,才會有如此百無禁忌的玩笑話。
眾人紛紛落座,充任司射的宗禮大夫,站起來說明配對分組。主人為大周太子姬宮湦,攜尊貴客人東伯神使,組成主客隊伍。其餘六人組成上耦ou、次耦、下耦三隊,具體為鄭伯候和杜伯為上耦,青龍和徒弟為次耦,周囿和樊平為下耦。這個劃分很有意思,除了粟櫟有些扎眼外,可謂拿捏到位得體,大周朝堂重臣為上耦,神殿組合為次耦,成周留守重臣為下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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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外話:四時祭祀,春祭曰祠,夏祭曰礿yue,秋祭曰嘗,冬祭曰烝。夏商是四時祭祀對應的為: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到了周朝四時祭祀對應為: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所以有這麼大變動,和各自朝代定正月有關。
夏正一月,商十二月,周十一月(王朝更替的天時法禮正統性,後來的五德學說)。若果周朝不做變動,跟著夏商時間搞四時祭,那就超出月份了。正所謂的:周之三月,乃是夏之孟月,自有春祠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