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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收斂之禮

  粟櫟起的很早,肚子有些餓,昨晚睡得很早,並沒有吃飯食。由於痛痛快快的哭過一場,睡得就很安穩,在夢中也見到父母親和師傅契老頭,笑著和他們擁抱招呼,表示自己會好好地活下去,有人照顧無須牽挂。

  昨夜算是好夢,不過醒來淚痕猶在,粟櫟伸手擦拭了下,穿好衣服出門,打坐運氣和磨鍊武技,已成為他的必備早課。少年很認真,忘情投入其中,以至於東伯神使出來都沒發覺。老人微笑撫須點頭,沉重包袱也就這點好,能讓人非常自律,看的出來伏契的教導初具火候,只是這內息修行有點不妥當。

  粟櫟看到東伯觀望時,連忙停下來躬身行禮問安,老人笑著說道:「無礙事,小子你繼續,老夫就這看看」。聽到東伯這麼說,粟櫟也沒有再客套,拿起木棍繼續揮舞,將招式走完三遍,站定運作平穩內息,看的邊上的東伯直微笑點頭。

  東伯招手示意少年過來,笑著說道:「你這一身功夫,已經小有火候,然內息修行有些差強人意,伏契並不擅長內功,交給你的這套內息也就那樣,青龍的內功心法倒是強大之極,卻運行奇特,不適合常人修行,要不你小子轉投老夫門下,由某家來教你心法可好」。

  能夠得到神殿大能賢者親自指導,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不過粟櫟還是躬身禮道:「能夠得先生青睞,是小子的榮幸,然師傅過世之時,已將小子託付他人,未能入先生門下聽取教誨,這是小子的遺憾」。東伯哈哈大笑,撫須說道:「也罷,此事待青龍回來后再說,先去洗漱吧」。

  粟櫟躬身行禮告退,有侍從端著水和食物等送過來,東伯笑著說道:「洗漱后就早食,吃飽了我們就出發」。話說得不是很清楚,但粟櫟卻聽得明白,低頭回道:「有勞先生了」。東伯嘆息道:「今日事情也很多,所以你得吃飽點啊」。

  辰時兩刻,粟櫟和東伯同乘出發,游騎跟隨,三騎開道,三騎殿後,一行人直接開赴義莊。義莊是停放屍體的地方,停放三天這是禮數,現在放著的,都是從洧水戰場運回來的,已經停放了兩天。

  游騎等人在外面守候,東伯手提包裹和粟櫟一起進去。有侍從躬身行禮,東伯點頭示意,一臉嚴肅的說道:「親者服其勞,你父親還得由你,親自送他最後一程」。粟櫟臉上充滿哀傷,淚水打轉,沒哭出來,眼睛卻越來越紅。侍從領著兩人,來到一張麻布遮蓋的棺前,就躬身告退。

  東伯嚴肅說道:「來吧,打開看看,義莊之人已擦洗過了,我們來給他穿戴禮服」。粟櫟伸出顫抖的手,艱難地將麻布拉開,露出熟悉的面孔,臉上擦痕很大,致命傷卻是脖子,一大道怪異口子。東伯沉聲說道:「你父親等人奮起衝擊太子車駕和大周王旗,發出震耳欲聾之響動,自刎陣前成全周禮,無愧忠貞勇武之美名」。

  粟櫟低聲抽泣,肩膀一動一動的,東伯將包裹里的衣物飾品拿出,教導少年給父親穿上。現有的麻衣外可穿大周士人服,因為粟造是中士,可腰挎黑色絹布,並懸挂素色玉石佩飾,即士階層的黑韍素珩。在黑韍fu上系一條紅帶,象徵忠貞勇武之士,東伯放下一塊青色玉石佩飾,表示忠貞勇武之士的越級賞賜。

  束好的發冠上,戴上一頂挽邊的黑色帽子,頂上逢有一個紅布疙瘩,乃驅除凶煞保福之意,腳上再穿上黑色麻布鞋,整個穿戴才算完成。粟櫟眼睛通紅,淚水嘀嗒下落,哽咽著說道:「父親,孩兒來看你了」。東伯等他哭了一會,才繼續掏出物品,這次是給少年穿戴。麻布帽子栓著白色生絹,先給戴頭上,在將麻衣穿上身,拿出一雙新草鞋讓換上,並叫粟櫟跪著。

  接過義莊侍從遞來的招魂蟠,東伯親自為其招魂,嘴裡陣陣言辭低聲訴語,訴說粟造的生平英勇事迹,和跪在身前親人的思念,最後才是魂去來兮、魂去來兮。圍繞著停棺轉了三圈,才把招魂蟠靠在旁邊,拿出一小陶罐米酒,倒了一溜后,將其放入作陪葬。

  義莊侍從雙手捧來一把長劍,這是死者身前之物,也是士階層的標誌。東伯讓粟櫟起身,雙手接過長劍,將其恭敬放入作陪,這才朗聲說道:「禮成,上棺蓋」。東伯示意少年和他一起抬棺蓋,卻並未蓋全,琵琶骨以上全露出,要等明日來運走時,才能完全合上,並敲打釘棺。

  等粟櫟不在哭泣,東伯才拉著雙眼紅腫的少年,來到義莊正廳。粟櫟親自進香火祭祀饗食,然後三稽首跪拜,東伯在一邊低聲頌吟,整個禮數才算是基本完成。一老一小走出義莊,心情都有些沉重,無聲走到車駕前,披麻戴孝的粟櫟這才驚醒過來,連忙躬身說道:「按照禮數,小子我得跪坐守候靈堂,不休不眠才是,這就送別先生先回」。

  東伯伸手拉起少年,低聲說道:「遵禮法守孝節,乃是最大的仁孝,不過並非刻板遵從。家中就你一人,明日還得早起,駕車護棺回鄉埋葬,這跪坐守候靈堂之事就不必了,老夫可替你父親定下,只是今日回去就不能進肉食,不可有歡笑,不可外出遊盪,當披此身物,默默哀思悲痛,當切記」。

  粟櫟心思一轉,躬身行禮道:「多謝先生開解,一切遵長者所言,小子這就扶你上車」。東伯露出微笑,很是欣慰地接受了少年的禮數和服侍,多麼進退有禮堅強的好孩子啊,等青龍從前線回來,一定要親自問問,能不能收下這塊璞玉當嫡傳弟子。

  粟櫟從東伯慈愛擔憂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些溫暖,不在哭泣和胡思亂想,而是靜默蕭穆哀思。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娘親的遺體,逃亡時容不得師徒倆收斂,如今不知又在何處,若是能夠找到,和父親下葬在一起,才算圓滿。

  編外話:縞素這玩意,諸侯卿大夫才用得起,因為縞素也就是生絹,是未漂煮過的絹布,呈白色並非雪白色,和熟絹對比,才顯得儉樸。但普通人也是用不起,絹布屬貴重物品,古代可以當貨幣使用,所以一般人的葬禮用度,就是披麻戴孝,因為麻布便宜。

  電視里動不動就一片縞素,這在古代只屬於君候和重量級卿大夫、或舉國之喪待之的,一般士大夫都只是核心家屬縞素,其他人披麻戴孝,更不用說上不了檯面的土豪劣紳和商賈,電視里的一片縞素設計,只是為了現代的我們,更方便理解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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