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路跑對岸
粟櫟還是沒有扔下師傅獨自逃命,不是他任性留下陪老頭同生死,而是形勢有了新的變化。城邑北邊已經騷亂的不成樣子,這麼大動靜擺明告訴人們,河口大營已經失守了,趕緊逃命去吧。粟櫟和契老頭就是趕上這樣的逃命浪潮,得以乘機混入趕緊溜走。
踹飛一人做阻擋,在一劍結果想要攔截之人,契老頭立馬轉身,一手扯著粟櫟往南城門跑去。若只有他倆,這一路的追擊實在是要人命,現在好了,一大堆野遂之人聚集起來,紛紛往南城門逃命。有了遮掩和裹挾,讓淮夷親衛的追殺變得不易,契老頭緊緊拉著粟櫟,只要確保他倆不被人群衝散就行。
慘叫聲求饒救命聲不斷響起來,淮夷人在兇狠的屠戮,希望能快速殺開一條血路,卻越發加速了人群的慌亂和狂奔,給師徒倆逃命良機。南城門早就被大打開,戍守的士卒不知跑哪裡去了,看到形勢不對和危急時,也許跑回城邑里找妻兒老小去了,也許有人直接跑出城去。
隨著人群洪流跑出城門,契老頭知道危險並未解除,身後的淮夷雜碎依然在玩命的追擊,看樣子自己殺了人家第一勇士這個仇是結大了,或許大酋長已經許下無數財貨寶物作為獎勵,就是這些淮夷雜碎們瘋狂追擊的動力所在。
逃命人群大多數往西邊而去,少數往東邊跑,也有些往穎水邊跑去。契老頭帶著粟櫟,跟隨大眾往西跑,雖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但暫時也只好如此,不隨人群就會缺乏掩護,那些淮夷雜碎的眼睛毒辣,盯著他倆如行走的寶物,那是一刻都不會放鬆。
東城門處,契老頭的離去,給戍守防禦增加了巨大困難。淮夷人怒吼狂衝上來,爆發激烈的戰鬥,眾人在城頭苦苦支撐。隨著時間推移,自家北門的號角求救聲,被淮夷人的鼓角號聲徹底淹沒,整個北城門附近火光四起,無數哀嚎慘叫傳來讓人心顫,而淮夷人猖狂放肆的歡呼大笑傳來,則讓人絕望。
士氣全無瞬間崩潰,城頭上的戰鬥還在繼續,但抵抗越來越弱,淮夷人已完全佔據了上風。城門也被巨木衝撞開,逃跑不及的士卒鄉民野遂壯勇們,帶著幾分絕望的悲壯,面對洶湧的淮夷人浪潮,展開最後的廝殺。
穎水王非常高興,對著手下大方的許諾:「部族的勇士們,可盡情劫掠,敞開胸懷搶奪財貨,天黑前,不封刀,不歸營」。巨大的歡呼聲如海嘯一般,從東城門颳起,迅速向城邑四周擴散開。淮夷人如一群飢餓的野獸,兇橫殘忍的撲向獵物,所過之處一片狼藉,燒殺戲虐只為狂歡,奸淫擄掠無惡不作。隨著輕車傳令的下達,到處都是瘋狂劫掠的淮夷人,到處充滿哀嚎慘叫和罪惡,整座河口大營如一座人間煉獄。
當兒子的親衛們來彙報時,穎水王還一臉的高興和自豪,以為自家兒子給他送大禮來了。親衛戰戰兢兢地跪下說出王子不幸身亡時,穎水王一臉暴怒的跳下車,拔出王刀毫不猶豫的將其頭顱挑飛,大步走到車駕前觀看。
精瘦的漢子早已了無生息,身體冰冷僵硬,臉色慘白有汗水痕迹,雙眼怒睜眉頭緊皺,雙手用力地按在胸前,死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掙扎。穎水王怒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親衛跪倒一片,沒人敢出聲解釋。穎水王手持王刀,接連砍翻四個親衛,才指著一個渾身顫抖的親衛吼道:「給本王講講」。
聽完親衛斷斷續續的講述,穎水王冷聲問道:「可有人追擊兇手?」。親衛回答:「副統領大人已經帶著餘下的弟兄們追出去了」。穎水王指了指身邊的一位頭領,冷冷說道:「你,給我召集人手也去追擊,若不能把那一老一小兩混蛋給我帶回來,就把你和那親衛副統領的腦袋給我帶回來」。
那位倒霉的部落頭領,連忙大聲答喏,一刻也不敢耽擱,急忙帶著手下人馬,拉起幾個王子親衛,朝南門快速追去。看到邊上還有一駕馬車,穎水王問道:「這又是什麼?」。親衛回答:「這就是那該死的婦人」。穎水王走上前,一看之下頓時大怒,回頭踹飛親衛,大聲吼道:「拿一副燒焦的屍體來戲弄本王,你們是不是活膩了」。
四周的王子親衛們,紛紛將腦袋磕在地上,嘭嘭直響。被踹飛的親衛,不顧身上的疼痛,連滾帶爬上前幾步,才顫聲說道:「這確實是那婦人的屍首,製作坊周圍火勢甚大,我等忙著照顧王子殿下,婦人被燃燒著倒塌的茅屋壓住,最後就是這個樣子,還請大王明察」。
親衛們的反應被穎水王看在眼裡,也就相信了幾分,只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大聲吼道:「該死的婦人,狡猾的孩童,我兒真是死的冤啊。來人,給我去抓大量的婦人孩童來,帶回去活埋陪葬」。隨後讓人通知大巫祝來,並讓屬下召集俘虜搭建祭台,要為兒子做招魂法事。
隨著逃亡人群走過城邑拐角,契老頭拉著粟櫟,越出人群朝穎水方向跑去。一路上眼睛不停的往四周掃視,看到泥沙灘上的一截樹木樁子,頓時大喜,連忙跑過去。契老頭抬起木樁子就往河邊跑,粟櫟頓時明白,這是要泅渡穎水。
十月初的穎水有些涼,卻算不得寒冷,師徒倆一起用力,一手扶持著樹木樁子,一邊划水往河裡衝去。沒有箭矢飛來,也沒聽到淮夷追兵的叫喊,借著水流的衝擊,契老頭和粟櫟齊用力,騎著樹木樁子划水泅渡,順利抵達對岸,癱坐在泥沙岸邊大口喘氣。
黃昏來臨,河口大營到處是濃煙滾滾,慘叫哀嚎以及歡呼大笑,隔著老遠也能傳來。粟櫟有些傷感問道:「這地方還能剩下活人嗎?」,契老頭嘆息一聲,說道:「淮夷雜碎過後,那是寸草不生,能躲過一劫活下來的,不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