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朋友與情人
「從現在開始,我規定!」他回。
「你憑什麼規定?」
「就憑我白白被你誤會了一個學期。」
「我不是已經請你吃過一次了,你還訛詐上我了?」
「那只是物質上的補償,我還需要精神上的補償。」
「怎麼補償?你說說看?」
「堅持一個月每天都要主動向我問好。」
看到他的信息,我忍不住對著手機笑了,「停,我感覺自己亂入了偶像劇情節。」
「少繞圈,記住了。」
「好啊,只要你不覺得煩,樂意之至。」
在那之後,我確實堅持每天主動給他發信息或打電話。現在想來,當時的我倒也樂此不疲,只覺得能理所當然地叨擾他很開心,卻沒想過他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也許喜歡他的心情已經慢慢變成了習慣,反而不太能看到對方的企圖。
畢業生晚會結束后,楊荷跟凡亦薇一起拉著我去吃夜宵。同行的還有楊荷的兩個死黨,吳凡和李子夏。楊荷和他倆的友誼一直以來,都是鼓勵我放下性別芥蒂的催化劑。
大一下期時,楊荷與吳凡、李子夏在街舞社認識,緊接著就打得火熱。每天都是三個人形影不離。兩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中間夾著小巧可愛的楊荷,每次看到都覺得很養眼。
吳凡和李子夏對楊荷很是照顧,像對自家妹妹一樣體貼入微,小到逛街提包包,大到遠足累了兩人輪流背她。是他們的親密無間令我對男女關係有了新的定義。
記得大一下期有一次,晚上九點多,正是所有人相繼睡覺的時候,楊荷突然從床上坐起,對著正在書桌前打字的我說道:「文囿,我肚子好像有點疼。」
「怎麼回事?」我放下手頭的事,看向她,「要不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好吧,本來白天只有一點點悶痛的,我以為是餓了,結果吃完午飯後現在感覺越發的難受了。」楊荷輕輕地道,並一邊換上出門的衣服。
後來,經過醫務室的醫生檢查,初步預估她得了急性膽囊炎,建議我們趕緊去市醫院進行手術。當時楊荷怕我照顧不過來,便打了電話給吳凡和子夏。這倆人義無反顧地就跑了出來。
之後他倆包攬了一切體力活和跑腿工作,而我在一邊只要給楊荷一點心理疏導即可。楊荷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我靜靜地瞄了一眼旁邊的兩個大男生,突然覺得楊荷能有這樣的朋友實在是不得其解。要說,有些人怕是找個男朋友都不會這樣上心吧?話說,男朋友?我倒是有點懷疑這兩人都喜歡楊荷,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們的行為。
「要陪你到世界的終結,就算到了都要在你的身邊……」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這是我大一下學期最喜歡的歌。
「文囿,我剛去寢室找你們,聽說楊荷在醫院做手術去了?」
接過電話,對面傳來亦薇的聲音。我把楊荷的情況都告知了以後,便安慰她早點休息。因為膽囊炎也不是大手術,只要及時治療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沒有必要搞得一群人睡不安穩。
剛掛了亦薇的電話我才看到手機微信上有未讀消息。
打開一看,正是許明軒在十點多發的,「睡了嗎?今天怎麼沒有發信息給我了?」
我連忙看了一下手錶,在醫院忙著帶楊荷做術前檢查,竟忘了這檔子事,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他恐怕沒有等到我的回應便睡著了吧。現在回信息會不會打擾他?但是,如果不回信息,心下還是怕他生氣,再說,現在剛好在醫院,發個圖給他證明我確實有急事耽擱了,明天他一醒來看到,也不至於生氣。於是,我舉起手機對著手術室門口拍了張照片發給他,附言:「突髮狀況,在醫院。」
誰知,信息才發出去沒多久,我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對方正是許明軒。
「你發生什麼事了?」他語氣擔憂地問。
「我沒有什麼事,是我閨蜜楊荷急性膽囊炎。」
「哦。」我聽到他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問:「你一個人送她去的醫院嗎?」
「不是,還有她另外兩個……。」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們仨的關係,說是「朋友」好像不足以表達他們的交情,說是「藍顏」好像略顯矯情。我發現打電話就是,無法給人充分長的時間去準備措辭。
「兩個什麼?」他好笑地接過我的話。
「朋友……」我想來想去,還是選了這麼兩個字。
「朋友就朋友,你猶豫什麼?」我的回答顯然沒有令他滿意,不知怎的,自從開始電話溝通后,我總感覺他能聽出我的心思,一點點小苗頭都能被他察覺。
我看了看等在一邊輕聲聊著什麼的吳凡和子夏,隨後走到走廊另一頭較空曠的地方,「我只是不太確定他們之間的關係。」
「兩個都是男的?」他問。
「你怎麼知道?」我反問。
「如果兩個都是女的,或者一男一女,關係都好說。」他話裡有話地道。
「那兩個都是男的怎麼就不好說了?」輪到我好奇了。
「你一定覺得:都這麼晚了,還願意陪著一個異性朋友去醫院守著,這樣的關係本身就不一般吧!而且兩個男生一起,不免有些多餘了。」
「你怎麼就確定我會這麼想?」我疑惑。
「我只是對你的遲疑的解讀,至於你為什麼這麼想,我也很想聽聽你的看法。」他接過話茬兒,「對你來說,純粹的朋友是什麼?」
「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同甘共苦那是朋友。」我緩緩地道。
「你這12個字沒有把朋友和親人,情人三個概念區分啊,大小姐。」
「好吧,容我想想。」我忍不住輕笑,忽而想起了什麼,「都這麼晚了,你的室友早睡了吧?你打電話不會吵到他們嗎?」
「我在陽台。」
「不冷嗎?」
「不冷。」
「哦。」
「你還要在醫院待多久?」
「我應該會留在這裡守夜,等楊荷做完手術,需要照顧。」
「那你豈不是沒得休息了?」
「看情況吧,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也可以睡一覺。」
「那我現在陪你等到她手術結束。」
「沒有關係的,你可以先睡。反正這裡有人陪我等。」
「你不是說要『同甘共苦』嗎?我願意陪你等。」
他的話令我莫名的感覺溫暖,我忍不住轉身看向吳凡和子夏,我好想問,他的陪伴是出於朋友義氣還是其他。
「你在想什麼,剛剛我問你的話,還沒回答我,你怎麼區分朋友,親人,情人?」
「每次都是你問我,你是漢語言專業的,這種概念的東西應該比我懂吧?」
「所以我才問你啊,我這兒有的是標準答案,但是如果都說標準答案又有什麼意思。我聽聽你的理解。」
「你怎麼知道我的就不是標準答案了?」
「就你那點情商,我覺得應該不是。」
「你這人問個問題還先要激我一下不成。」
「不激你,你說!」
「親人很好區分啊,用我那12個字再加上有親屬關係,那就是親人,不過,有些親人可能也形同陌路。」
「那朋友和情人呢?」
「朋友就是有共同的愛好和價值觀,互相感覺有默契,所以喜歡分享喜悅,分享悲傷的一群人。而情人比朋友更親密,不一定有共同的愛好和價值觀,維繫相互關係的是一種感覺,而且這種關係容不下第三者,相對來說比較脆弱,如果感覺不復存在,價值觀有所衝突,第三者插足,這段關係就會破裂。」
「所以你覺得愛情是脆弱的?」
「是啊,你之前推薦給我的《紅字》不就也是這樣的寫照嗎?一旦兩人的關係受外界影響,兩人就再也沒有了聯繫,女主甚至被傷得毫無尊嚴。」
「我怎麼覺得是堅韌呢?你想想看,彼此之間沒有親屬關係卻能比親人更親密,沒有共同愛好卻能互相喜歡,僅憑一種感覺就可以牽絆一生,正如《紅字》里的女主為了這樣的感覺背負了一生的罪都不願供出她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