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拉鋸戰
我靜靜地看著他，他也靜靜地看著我。我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在一點一點地加快，我的呼吸也跟著變得局促不安。
「這裡不方便，下次再討論吧。」我忽地回過神退開來，走到另一邊的書櫃，隨意地拿了一本書翻看起來。我不能離他太近，否則一定又會燃起希望。
「好吧。那我也推薦你一本書。」他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很快便走開去找書了。
我自顧自整理了一下情緒，等到他再次出現，我已經平靜如初。
他遞給我一本藍色的書，封面赫然一個紅色的字母「A」。
「……《紅字》？」我接過書，喃喃地道。
「嗯。非常值得一看。」他果斷地評價，然後轉而道：「走吧，我請你喝點東西，然後一起去看書。」
「啊？」我正想說點什麼，卻見他已經去管理員處登記去了，於是我也只能跟上去。
學校新開的甜點坊里，稀鬆的坐著一些吃著點心，喝著下午茶，或聊天或上網的學生。我和許明軒坐在靠里的一個半包圍小包廂里看書。他點了一杯茶，我點了一杯咖啡。陽光從全透明的玻璃照進來，一切都顯得那麼舒適且安逸。
除了我。
我知道《紅字》里寫的是什麼內容，但是我不想說破，更不想探討，尤其是和他。
這本書講述的是一個有夫之婦孤身來到英屬殖民地定居，卻迷戀上一個牧師。兩人的愛情一觸即發，並開始了一段禁忌之戀，最終女主背負通姦罪，終身披上了紅字於胸前。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推薦我看，但是無疑這本書在提醒著我什麼，原本我以為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或者對他毫無想法，只要不說破，沒有多餘的企圖，我倆就能是朋友，只是朋友而已。但是，真正在這裡坐下來，看著對面的他認真看書的樣子，再想到自己正在看的書。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向我襲來。我發現根本無法堅持下去。「我……想走了。」我忍不住緩緩地開口。
他驚訝地抬眼，然後看看手錶，「我們才坐下來10分鐘不到。」
我知道這個提議有點荒唐，既然開口，我必定要說個理由。也許是這本書給我的勇氣，我只想說實話。
「我想說，看書……這種消磨時間的事……」我緩緩地開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點，像個局外人一點，事不關己一點，「可能跟女朋友一起會好點。」我鼓起勇氣說完這句話，隨後就起身準備離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他見我突然要走，便立馬放下書，叫住我，「我覺得你的觀點很對！但是這和你要走有什麼關係？」
我深吸一口氣，回過身，試圖淡定地看向他，「你不是有個女朋友嗎？你可以讓她陪你。」
「我有女朋友？」他啞然失笑，「誰？」
看到他一臉茫然的表情，我霎時間沒有了底氣，難道一直以來我都誤會了嗎？我猶豫著道，「那個……你們系的歐陽芸樂。」
一聽這名字，他忍不住笑了，解釋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怎麼可能？學生會的學姐們都是這麼說的。」我忍不住把一直以來的心裡的芥蒂說了出來，「而且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剛好你跟芸樂學姐單獨在一間階梯教室里……」
「那都是謠言。」許明軒忽然一本正經地解釋，「我偶爾會給宣傳部篩選稿件，所以那次才會跟她在那裡……」他說著，卻突然話鋒一轉，「所以那次我見到的人，就是你？」
我突然有點腦迴路轉不過來。所以說，一直以來我都誤會了？那我上一個學期又在為了這謠言逃避什麼？
又或者，我只是在逃避自己？原本我以為自己默默地守護，不敢表明心意是自卑的表現。之後，聽信了他們在一起，就一味地逃避甚至想徹底斷了念頭。現在想來，自己根本不是懦弱和自卑，而是驕傲又自大。因為內心深處異常驕傲自大，所以在高中和大學都極少主動接近他。如今誤以為他與另一個人在一起，便直接選擇遠離以保全自己。卻不曾想到，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測，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武斷在跟自己作對。
「那天我叫了你。」他見我一直沒有回應，便看著我繼續道。
我也看向他，他眼裡彷彿既疑惑又期待著什麼。隨即，我抿了抿唇，理了理思緒，開口道，「那天的人確實是我，抱歉，我可能當時覺得很尷尬。」
「那現在呢？」他繼續問。
「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我轉而一臉抱歉地表情看看著他，然後輕輕地說，「下次我請你吃東西。」
「這沒什麼，我只是想問，這段時間你不回復我信息的原因，也是這個嗎？」他定睛看著我，似乎很想要得到一個答案或者結論。
「沒有。」我故作輕鬆地對他一笑，「這個學期學校活動比較多，宣傳部有點忙。」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隨即換上一臉笑意，「那就好，這段時間你的態度讓我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我的問題！」感覺他並沒有介意我對於他的誤會，我便不再反覆道歉。
自那以後，我也總算是放開了壓在心底的大石。我們開始更加頻繁地聯繫，每個周末總會約著去一個地方，各種話題都足夠我們聊上一天，有時，甚至從晚上聊到凌晨一兩點都無法停止。但是無論我倆在一起時能有多麼愉快，我都總在提醒自己要盡量維持著一份純潔的友誼。這也許是因為天生的驕傲作祟，我才不願意對他表露半點心意，每當話題有所導向，我便立刻抽離。這樣一場感情的拉鋸戰，彷彿在不斷推我入深淵。而我只能用不斷地自救來保護自己。
為什麼？我常常問自己，也許是因為太喜歡而不想迷失了自我。
「睡了嗎？」某天晚上臨睡前，我收到他的信息。
「剛準備睡。」我回復。
「我有點心情不好。」
「怎麼啦？」他總是這樣，偶爾喜歡傷春悲秋，前一刻陽光明媚，后一秒陰雨綿綿。
「不知道，可能想到了一些事。」
「想什麼了？」
「也許是你。」
「……」
看到他的信息，心裡雖是萬般欣喜，卻最終也就化作一串省略號發了過去，因為他說了「也許」，這兩個字還是給我滾熱的心澆了一盆冷水。
對於我的回復，他可能不太滿意。於是沒有接著回復。
「你的『也許』包括哪些？」為了不至於讓他覺得我不關心他的想法，我便直接問。
「包括『一條路』。」他又開始打啞謎。
「什麼路？」我繼續問。
「退路。」
他的回答不禁令我又頓住了。他說「也許」二字是他的退路，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他的意思是，如果之前那句話不帶「也許」二字，他便沒有了退路。我本不想多想，但是內心的悸動讓我還是問出了口，「那你的意思是在想我咯？」
「大小姐，你今天一天都沒有發過信息給我。」
不知怎地我總感覺他的話有些避重就輕。跟他相處，我偶爾會在類似的情景下期待他進一步的表白，但是每次他都能悄無聲息地把話題帶回正軌。我能確定他對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至少他的室友們都已經從他口中知道了我，並且偶爾會拿我打趣他。但是，我不明白明明他想與我保持最近的距離，卻總是自己建立起一堵無形的牆橫在我倆中間。或許，他跟我一樣自命清高，所以一直都在等待對方的主動。但是我應該不會如他所願，因為我自以為是一個保守派女生，要踏出這一步，我需要極大的勇氣。
「誰規定我每天一定要給你發信息？」我說著，附帶一個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