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偏不打掉
清歌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回到沈宅,怎麽回到臥室的。迷迷糊糊間,隻覺得有人抱著她……
第二天早晨,清歌醒來時早已經不見了沈穆廷身影。
清歌揉了揉僵硬發麻的脖子,拖著酸痛疲憊的身體勉強下了床。腳才觸到地板,腿間便生出一種腫脹的疼痛,那種感覺,比昨天仿佛更嚴重。
她頓時心裏發慌,臉色一片慘白。
沈穆廷不在家,她想了想,還是讓老王送她去醫院。
“太太,要不要先告訴先生?”畢竟醫院是個讓人聽起來不舒服的地方,他擔心清歌出了什麽問題,自己沒來得及告訴沈穆廷而失職。
“不用了,你直接送我過去,不用跟他說了。”清歌身體還很虛,氣弱地說。
“可是……”老王麵露難色,有些猶疑。
“不是什麽大事兒,我朋友生病,我隻是去看病人。不用這麽麻煩叨嘮他。”清歌感覺自己不這麽說,他還會在原地僵持。
老王開車送清歌到醫院門口,清歌便叫他先回去了。
婦產科醫生是一個中年婦女,她一手拿著檢查結果走到清歌麵前,直皺眉頭。
“你老公呢?”
清歌輕聲說:“他有事要忙。”
“他怎麽當人丈夫的?隻圖自己爽快,不顧及女人和孩子,差點把孩子戳死!你也是,就慣著他!”醫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還有點大嗓門,聲音響亮。
清歌神色怪異,很不自在,也不知道說什麽,低垂著頭,麵色通紅,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剛推門進來的小護士年紀輕,聽了醫生的訓話也不由得羞紅了臉。
“記得回去跟你老公說,房事不要太頻繁,別作死。”醫生一邊給她開著藥,一邊毫不留情地說。
清歌昏昏沉沉從婦產科出來,剛出門就碰到了熟人。也不算熟人吧,那人是沈穆廷的朋友孫澤涵,婚禮上他們都見過對方。
“阮……清歌?”孫澤涵從清歌身旁走過時突然停了下來,不確定地叫道。
清歌下意識朝他微微一笑,然後朝孫澤涵旁邊的中年女人點點頭:“阿姨好。”
中年女人衣著貴氣,大概是養尊處優慣了,看起來很年輕,她眯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清歌一番,頗為審視。被人這樣盯著看,清歌感覺周身長刺一般,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
“媽,這是穆廷的太太。”孫澤涵低頭向母親介紹道。
“嗯,”孫母兩手交疊在小腹間,冷冷地哼了一聲,“穆廷婚禮上見過。”
清歌不想久留,隨口說了句:“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
“好,再見。”孫澤涵朝她和善地點點頭,而孫母依然是一副高傲的樣子瞅著她。
簡單地打了個照麵交談完後,清歌走出醫院門口,頓時覺得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孫太太有些敵視自己。
她搖了搖頭,自嘲地笑笑。不管了,她無暇顧及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孫澤涵扶著母親朝內科走去,孫母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哎,你和穆廷玩得那麽好,當初我還想著把我們家楚楚嫁給他!哪知道,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孫母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很精確,沈孫兩家是多年的世交,而沈家更加財大勢大,若兩家結為姻親關係,無疑對孫家是有很大幫助的。哪知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阮清歌截了胡。
“就算沒有阮清歌,也不會輪到孫楚楚那鬼丫頭好嗎?”孫澤涵以嘴賤著稱,一天不調侃自己的的妹妹就難受。
孫母瞪了他一眼:“楚楚是你親妹,怎麽說話的你?”
孫澤涵訕訕地摸了摸後腦勺。
“不過,聽說穆廷娶阮清歌並不情願啊,好像是有什麽隱情呐?”孫母歪著腦袋看向兒子,露出很精明的樣子,“說不定咱們楚楚還有機會呢!”
“媽,你就別瞎操心了!你剛剛沒注意到嗎?阮清歌是從婦產科走出來的,我看她八成是懷孕了。人家夫妻感情好著呢。”孫澤涵癟癟嘴,也是胡亂推測的。但是他對母親的小心思嗤之以鼻,就故意打擊她。
“再說了,你兒子都沒娶,那丫頭急什麽?”說完,他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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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商務大廈頂樓總裁辦公室中,沈穆廷坐在辦公桌前,右手握著黑色鋼筆,刷刷刷地在某文件底部簽上自己的名字,字跡龍飛鳳舞。
旋即,他抬眼看了看對麵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孫澤涵,“有事?”接著,又開始著手簽下一份文件。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小廷廷……”孫澤涵神秘一笑,故弄玄虛地說,“有事的可是你喲……”
沈穆廷沒搭理他。
孫澤涵拿起沈穆廷桌上的傳呼機,很快秘書敲門進來,端來兩杯咖啡,然後關門離去。
他側坐在辦公桌上,湊到沈穆廷跟前,“知道我今天在醫院遇見誰了嗎?阮清歌哦!”
沈穆廷簽字的手頓了頓,抬頭與孫澤涵對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晃了晃那隻掛在桌上包裹在西褲下的大長腿,說:“她從婦產科出來的……沈穆廷,你小子行啊,速度夠快!恭喜你,喜得貴子啊!”說著,還拍了拍沈穆廷肩膀。
聞言,沈穆廷忽地站起來,眼睛倏然睜大,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你說什麽?”
“我說……阮清歌是不是懷孕了啊?”孫澤涵看著麵露寒色的沈穆廷,心顫了顫,他覺得自己聲音都在發抖,“其實,我也不確定,瞎猜的……”
“阮清歌永遠不可能懷上我的孩子,記住了?”沈穆廷稍稍調整了一下,心情漸漸平複,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但是心裏還是在打鼓,如果孫澤涵說的恰好如實,他該怎麽做?
他不能接受阮清歌懷上自己的孩子,就像他不能接受這段令他排斥的婚姻一樣。
孫澤涵在心裏直罵自己傻冒兒,明知道沈穆廷和阮清歌建立在利益與名譽上的婚姻,還嘴賤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簡直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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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別墅在夜幕的籠罩下若隱若現,顯得孤零零的。沈宅客廳裏,阮清歌正坐在餐桌前吃一碗營養粥。頭頂上明亮的吊燈照在她身上,顯得安靜美好。
不久後院子裏響起了引擎熄火聲,清歌知道是他回來了,很自覺地到廚房把飯菜端出來。
阮穆廷推門而入,他隨手脫下西服外套,然後走到桌前,看到桌上擺放著吃了一半的營養粥,眸色倏地一緊,而這時,清歌正好從廚房出來,到桌前入座,繼續不動聲色地吃著方才沒有吃完的粥。
他一把抓住她拿著勺子的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
她一臉茫然,天真地看著他,“怎麽了?”
“吃的是什麽?”他板著臉,冷聲問。
“營養粥啊,你要麽?”
“沒事吃什麽營養粥?”他步步緊逼,繼續問。
“……”清歌不知如何作答,擰眉抬頭瞧著他。蒼白的臉,秀氣的眉,無辜的眼在燈光下楚楚可憐。
“你懷孕了?”他的聲音不怒自威,“阮清歌,你懷孕了是不是?不管你懷的是不是我的孩子,你都給我打掉!”他突然大吼著,用力甩開她,清歌被他那麽一推,差點兒摔倒。
剛開始對於他突然發飆還一頭霧水,現在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出來的風聲,竟然以為她懷孕了。而且,他的態度很明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要她的孩子。對!不要她阮清歌的孩子。
她睜大眼睛、心寒極了,扶著手臂,向後退了一步,艱難地開口:“你是說,如果我真的懷了你的孩子,你也,不要?”
阮穆廷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眸子裏一片森寒,好像麵前站著的女人不是他妻子,而是仇人。
她不相信,自己為什麽會愛上這麽一個男人,這樣陰晴不定,自私狂暴,冷血無情的男人。而且一念,便是那麽多年。
他是有多嫌棄她,有多容不下她,連他們的孩子都想要傻掉。
她眸色動了動,一直在眼眶裏打著轉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卻笑出了聲,笑得妖冶:“是啊,我就是懷孕了。可是我偏不打掉。”
“哦,你此刻肯定在想自己做的措施。你做的措施都沒出差錯,藥也沒問題。可是事無巨細,總會出現紕漏,你說這是不是你的報應啊?”似乎是覺得之前僅僅一句話不夠激怒他,她故意火上澆油,邊說著,還歪著頭衝阮穆廷笑,笑容混著淚水,有些陰森。
“阮清歌!”果然不負所望,阮穆廷被激怒了,衝到她跟前,一把掐住她脖子,眼睛裏充著血,仿佛一頭暴怒的獅子,“你就這麽想為我生孩子,就這麽怕沈家少奶奶的地位不保?”
“嗬……”阮清歌臉脹得通紅,已經開始呼吸不上來,她雙手覆在他青筋突兀的手上,拚命掙紮,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被他掐死的時候,沈穆廷忽然鬆開手,把她拋在了地上。
他用不帶任何商量餘地的語氣命令道,“明天就去打掉,我會聯係市醫院的醫生。”
說完,他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半碗粥,狠狠砸向地麵。然後,轉身拿起沙發上的外套,邁步向外走去。
清歌一臉呆滯地盯著地板上撒了一地的粥,心裏的悲涼越來越濃,她深刻地感覺自己還不如他倒掉的粥。
“沈穆廷。”癱坐在地上的阮清歌突然叫他的名字,渾身軟弱無力,氣息微弱。
沈穆廷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不用麻煩了,我沒有懷孕,不過是身體不舒服,去看醫生了。”她一字一頓地說出這些話,聲音冰冷,如她此刻的心,“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沈穆廷驚訝地回頭,盯著那個垂首癱坐在地上薄如紙片的女人,毫無情緒的眸色動了動,似是起了惻隱之心。
他愣了好一會兒,卻終是沒有再說一句話。
片刻,打開大門,迅速融入夜色當中。
阮清歌聽著門外引擎發動的聲響,黑色奔馳劃開夜色疾馳而出,她的心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