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保密
覃婉也覺無趣，在沈宅住了兩天便回去了，再說老宅那邊也離不開她這個女主人。
S市已經入了夏，白日裏烈日薰薰，蒸的人心情煩悶。夜裏，醒來時總愛貪涼，清歌體質弱，多年前寒氣入侵染上了風濕，一受寒便四肢酸痛。
這種慢性病症，西藥的作用不大，還需用中藥慢慢調理。原本是不願耽誤工作的，但這麽拖著也不是辦法，她還是決定請假到S市中醫院拿了幾副藥。
為她坐診的是一位白發蒼蒼氣質卓然並且頗有名望的老中醫，與清歌是老熟人了，他給清歌開了幾副藥，並且叮囑了幾句，提醒她平時少碰冷水。清歌也一一應允了。
提著幾袋中藥，清歌剛走出門診大樓，就遠遠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呼吸猛地一窒，提在袋子上的手指都僵了僵，不加思考便低下頭想要逃遁。
誰知那人也遠遠看到了她，瘋瘋癲癲嬉笑地跑過來，站在清歌麵前仔細打量辨認，眸光一閃，猛然拉起清歌的兩隻手，清歌一驚，手中的袋子“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引來旁邊的過路人奇怪的目光。
“之素，我的素素，你可回來了，媽媽可想死你了！”那女人鬆開清歌的手，將清歌死死摟進懷裏，清歌的脖子被她箍得緊緊的，頓時感覺呼吸困難。
這突然冒出來把清歌當做程之素的女人正是程之素的媽媽。自從程之素失蹤後，她精神就時好時壞，糊塗的時候便把清歌當做程之素，清醒時就恨不得掐死她。
這也是清歌一直恐懼，抵觸去程家的原因。
“程阿姨，我……咳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素素。”清歌被她抱得緊緊的，呼吸都嗆在喉嚨裏，止不住地咳嗽，眼淚都逼了出來。
不知道程母又受到了什麽刺激，她突然又一把推開清歌，睜大眼睛，眼睛裏充滿著紅血絲，她一把掐住清歌纖細柔軟的手腕，咬牙說：“你不是素素，你不是！說素素被你藏哪裏去了？”
“程阿姨，你先放手好不好，你把我拽疼了！”清歌察覺到她精神正處於混亂狀態，心裏發慌。她在她手裏掙紮著，一根根掰開她堅硬有力的手腕，“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清歌不明白，程母一個生了病的婦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她又怕傷到了人，也不敢用蠻力去反抗。
然而，程母並不為所動，她手上的勁反而越來越大，咬牙切齒地瞪著清歌：“你是阮清歌！都是因為你！我的女兒才不見了！你為什麽這麽狠啊！為什麽，你把穆廷搶走了，都不肯放過我女兒？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說著，她尖利的手指甲便朝清歌臉上劃過來，清歌條件反射地避開她突然橫衝過來的手，這下，臉倒是避免了傷害，隻是白皙的脖子頓時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泛著血絲的紅痕，在太陽的暴曬下火辣辣地疼。
清歌“嘶”了一口氣，秀眉微擰，終是用力推開了她。
豈料，這會兒，程母倒是柔弱無力了，猝不其防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清歌腳下，坐在門診部大樓的門口。
這時，來來往往的人都聚在這裏對清歌指指點點，大多是猜測謾罵之言。
清歌的臉仿佛有火在燒，她趕忙蹲下身，攙著程母，想把她扶起來：“程阿姨，你先起來，我們有話好好說，好嗎？”清歌的聲音裏透著焦急，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
“我跟你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你這個害死我女兒的凶手！”程母看都不看清歌一眼，坐在地上，雙腿直蹬，哭天喊地。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不清楚程之素的事是怎麽回事。”清歌自知解釋不清，就算解釋了她也不會聽，可是她還是極力辯解。
程母依然哭天喊地，手腳亂揮，大聲尖叫道：“大家快來看啊！這女人*逼走我女兒，搶了我女兒的男朋友！現在還來欺負我這個孤零零的老太婆。我們怎麽這麽命苦啊！我女兒有什麽錯，不就是被沈穆廷喜歡嗎？你要這麽迫害她……”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清歌對著議論紛紛的人群極力辯解，幾乎要急出眼淚來了，“程阿姨，你怎麽能這麽誣陷我呢？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姑娘，你這就不對了。看你長的白白淨淨的，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呢？”
“是啊，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清歌環顧四周，那群看熱鬧的人都自以為是的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著清歌批評，唾棄。
這下，可真是三人成虎，百口莫辯了。
清歌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當中，頭越來越暈越來越暈，瞳孔也漸漸擴散，逐漸發花。她什麽都看不清了，隻聽得到程母的咒罵與嚎哭聲，還夾雜著路人們的點評。
“怎麽了？”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穿透人群，清歌登時清醒過來，定睛一看，沈穆廷已經站到了清歌麵前。
清歌看著他，動了動幹澀的嘴唇，發不出一絲聲音。
沈穆廷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眸子裏透著寒意。他蹲下身來，在程母身側柔聲問：“阿姨，你怎麽坐地上了？快起來！”說著，就伸出雙手把程母扶起來。
程母站穩後，卻抓住沈穆廷的白襯衫衣袖，指著清歌斥責道：“就是這個女人，她見不得我們好！逼走了我女兒，又來欺負我這個老太婆！我日子難過啊！穆廷，你一定要幫幫阿姨啊！”
程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幹枯蜷曲的雙手捂住臉頰，委屈的樣子引起看官的唏噓一片。
“我一定會幫你的，一定會的！”沈穆廷皺著眉，輕聲安撫著程母，掃過清歌的目光又是一抹寒意。
清歌心裏一陣刺痛，不由自主地拉住沈穆廷，“不是她說的那樣的，沈穆廷你相信我，不是的！”她語速急切，以至於語序顛倒。她的神情裏是隱隱的哀求。她在求他，求他相信她，他到底知不知道！
“相信你？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沈穆廷輪廓分明的臉在陽光下明明那麽溫暖，溫暖的讓人想哭，可是他眉眼間的涼薄卻讓清歌膽怯，瑟縮。
他狠狠地甩開她的手，將清歌甩到旁邊的護欄上，清歌小腹正好磕了上去，隻覺一陣鈍痛，她隱忍的悶哼出聲，心在無聲地流淚。
這炎熱的五月天，太陽還當空掛著，地麵上還在冒著熱氣，清歌後背卻直冒冷汗，襯衫布料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她扶著護欄的指尖都在發白。
“阮清歌，她隻是一個病人。”片刻，沈穆廷的聲音又響起，語畢，他便扶著程母走進了門診大樓，將她丟在丟在身後。
是啊，你也知道她隻是一個病人。可是為什麽，沈穆廷你寧願相信一個精神病人的話，也不願意相信我的話呢？
圍觀的群眾還在指著清歌一一點評。
“看吧，報應來了吧！”
“這人呐，壞事幹不得哦，人在做天在看。”
“姑娘長得還挺正派，好好改過自新吧，將來找個人嫁了，別成天想著破壞別人的家庭。”
原來，在許多人眼裏，她，阮清歌，沈穆廷明媒正娶的妻，倒成了第三者！嗬，真是可笑至極！
“你們知道些什麽？”清歌突然氣紅了眼，衝著人群一通亂吼。
眾人見清歌猛然發威，麵色慘白的樣子，皆是一愣，繼而都搖搖頭，做鳥獸妝散了。
清歌捂住自己一陣陣發痛的小腹，緩緩蹲了下來，猝然想到自己的月事已經超過正常時間很久了，因而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她大概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嘴唇也已經失了血色，額頭上冷汗直往外滲，蹲著的小小身影還澀澀發抖。
好在，終於有人注意到她了。一位小護士把她扶了起來，在她身側問：“你還好嗎？”
清歌搖搖頭，臉色依然發白，雙眼無神，她對小護士道：“你可不可以扶我到蘇祁山大夫那兒去？”
蘇祁山是方才給清歌看病的老醫生。
小護士替她撿起落在地上的藥，扶著清歌去找蘇大夫。
蘇大夫擰著眉替清歌把脈，兩三分鍾後，他溫聲說：“你這是懷孕了。還不到一個月。”
雖然來之前有做好心理準備的，但是親耳聽到這個回答還是令她大吃一驚。之前，沈穆廷逼著她吃過避孕藥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你身體底子不太好，要好好調養啊，看你這樣子，剛剛是受了驚，有些流產先兆啊！”蘇大夫慢聲說，“我再給你開幾副保胎藥，和之前開給你的幾藥混著吃，也不會有什麽藥物衝突。你放寬心，別太緊張。”
所以說，清歌真的懷孕了。她眼眶突然發熱，激動得差點落淚。她懷孕了，有了沈穆廷的孩子，這是不是意味著兩人的關係可以因此好轉？
可是，他曾說過不要她的孩子的？他會不會逼她打掉這個孩子？不，不行！她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誰也不能剝奪他！
清歌在心裏苦苦掙紮了一番，向蘇大夫請求道：“蘇爺爺，您可不可以替我保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蘇大夫一臉怪異地看著她，若換作旁人，知道自己懷孕了高興都來不及，這孩子，怎麽從一開始得知這個消息就如臨大敵似的？
“也不要讓阮夫人知道嗎？”
“嗯。不要告訴我媽。”清歌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