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狗血的人生
他說,你認為你能逃得掉?
他的聲音穿破夜色,清冷喑啞,魅惑瘮人,清歌心尖一顫,鼻尖都滲出了汗來,手指一陣發緊。
“沈穆廷,放手吧。程之素回來了,我也決定放手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清歌雙眼直愣愣的,毫無光彩,天知道,她說出這番話時有多痛苦。
沈穆廷聞言,愣怔了片刻,他喉結滾了滾,薄唇輕抿,爾後涼涼地吐出兩個字:“別想。”旋即,便迅速掛斷了電話。
清歌失神地望著不斷傳來忙音的手機,心裏升起一陣悲涼。
為什麽?為什麽沈穆廷已經如願找到了他多年心心念念的程之素,她也在耗盡多年熱情後心字成灰,好不容易決定了放下,他卻執著的不肯放過她。
就算是對她仍有恨意與怨懟,這麽些年,還沒發泄夠嗎?沈穆廷,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沈穆廷這邊,剛掛斷電話,又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穆廷!我很不舒服!”電話另一頭,女人的聲音嬌軟無力,帶著嚶嚶哭腔。
沈穆廷平靜的臉龐當即露出焦急之色,眸子裏擔憂盡顯,聲音裏都帶著躁:“剛回來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不舒服了?”
“我……我也不知道,穆廷,你快點來好不好?”女人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明明知道他看不到,但是為了造成更好的表達效果,她麵上還是作出一副愁苦的樣子。
“好,我馬上過去接你去醫院。”沈穆廷說著就掛斷了電話,轉而沉聲吩咐陳助理,語氣急促,“陳助,掉頭,去接之素。”
“總裁,可是夫人……”陳助理悻悻然地回過頭看了一眼滿臉凝重的沈穆廷,猶猶豫豫地問。
方才,不是還說去接夫人回家麽?老板很少這樣變卦呀!看來,程小姐這次回來,終是要掀起一場軒然大波了。唉!
沈穆廷聞言,愣了片刻,眉宇緊皺,神色間竟難得地出現一抹糾結,但隻是刹那。斟酌片刻,他淡淡地說:“你先去醫院接清歌回家,把我放在這兒,我過去接之素。”
說著,就抄起手邊的西服外套,穿了起來。
陳輝為難地看了他一眼,為難地應承了,在前麵把車停下,然後,轉而又向醫院開去。
他覺得自己這個助理做得也真是沒誰了,公司裏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要協助總裁,可是,他們家庭的事,他也得受委托辦事。
而且,還是這麽尷尬的與感情有關的事,不是難為人嗎?
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叫總裁給發給他的工資豐厚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清歌迅速翻身從床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收撿了一些東西,順手拿起自己的手機,走出房,門翻開通訊錄準備給陸芝芝打電話,到芝芝家裏避一避時,身穿整齊筆挺西服的陳助理突然堵在了她麵前。
清歌一愣,抬起頭,一臉訝異地看著他。
陳輝麵色嚴肅,與沈穆廷的如出一轍,他單手接過清歌手中的包,又微微一笑:“夫人,總裁派我接您回家。”
清歌眼神不自覺地掃過陳輝身後空蕩蕩,光線昏暗的走廊,並不見沈穆廷身影。即刻,眼眸低垂,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輝似乎是察覺了清歌的小動作,他眨了眨眼,心領神會道:“總裁臨時有些急事。”他麵不改色地撒謊,眼睛緊緊瞧著清歌,觀察她的反應。
清歌忽然抬頭,不帶絲毫情緒地笑了笑:“我說過,不會回沈家。”
原本她還想著躲到陸芝芝家,憑著陸伯伯在S市的地位,即便沈穆廷勢力再大,他也不敢造次。這下,沈穆廷沒有過來,豈不是更好,不需要她“翻箱倒櫃”地逃跑了,倒可以安心在醫院住下來!
陳輝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清歌的態度這般決絕,他還來不及發功發力呢,於是,表情都瞬間變的五彩斑斕,進退兩難,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可是,夫人……”
“陳助理,這大半夜的,真是勞煩你了,我要休息了,抱歉。”清歌快人快語地打斷他,說著就往後退了一步,關上了房門。
陳輝這才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那緊閉的房門,愁眉苦臉的,心裏發出一波又一波哀歎。
他無可奈何地掏出手機,給沈穆廷打了一個電話,這時,沈穆廷正在為程之素購置的高級小區套房的主臥裏。
他走到床窗邊,接起電話,程之素正虛弱地半靠在床頭,定定地看著他。
“總裁……夫人說,她不回去。”陳輝忐忑不安地端著那顆緊張的心,生怕老板發怒,以辦事不利的緣由炒他魷魚。
沈穆廷聞言,臉色一沉,雙眸緊盯著窗外,腳下霓虹閃爍,燈火流離,S市一如既往的繁華。
他沉默了片刻,繼而開口:“算了,你幫我看著她,我明天就過去。”
陳輝這才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心口緊張的弦這才鬆懈下來。
等等?看著她?怎麽看著?
“總裁,您的意思是說,我要守在醫院嗎?”陳輝顫巍巍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不然呢?你在她身上裝監控,坐在家裏看嗎?”
“……”陳輝被懟得啞口無言。
“她住院的這幾天,二十四小時在醫院監視,你和王助理輪流換班,務必掌握她的行蹤。”沈穆廷想了想,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比較有人道主義精神的老板,不應該壓榨員工的休息時間,很善解人意地想到這麽一個辦法。
“哦。”陳輝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被迫應承著。
沈穆廷收起電話,回頭看向程之素,這時家庭醫生已經為她掛了水。他發現程之素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俊眉一揚,“怎麽了?”
程之素笑了笑,問:“是不是清歌啊?”
沈穆廷走過去,給她調慢了點滴的節奏,沒有回答她的話,對此不置可否。
程之素忽然不安起來,她一把抓住沈穆廷的手,緊緊捏住他的手心,神色間都是慌張:“穆廷,你是不是要放棄我了。”
沈穆廷沉眼看了她稍許,眼底看不出情緒,他安撫道:“之素,我說過會保護你,對你負責的。你首先要做的是不要放棄自己,我會盡一切所能為你找到腎源,給你安排手術,你放寬心。”
負責?是為了阮家對她所做的事代替阮清歌補償她嗎?還是站在情人的角度上,對她餘情未了呢?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會放手的。她的人生中什麽都沒有了,拖著這麽一副患有尿毒症的殘破軀體,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隻有沈穆廷,無論如何,她都要重新回到沈穆廷身邊!
站在沈穆廷身邊的,隻能是她!
她眼裏閃過一道詭異的光,抱著挑撥離間的心態,輕巧地擠出了幾滴眼淚,並且很配合地揩揩眼角,哽聲道:“穆廷,你是不是依然為我兩年前的不告而別而埋怨我?我也是沒辦法啊,都是他們逼我的!”
沈穆廷靜靜地聽著,眉宇微微蹙起,神色間有隱隱的疲倦,淩厲的硬朗的麵部線條好像更加堅硬,他有些不耐煩道:“沒有,我沒有埋怨你。你不要多想,好好養病。明天帶你去市中心醫院辦理住院手續。”
甫一說完,程之素還來不及挽留,他就已經闊步走出房間,在客廳裏吸了一支煙。
其實,他也很害怕,害怕麵對阮清歌。
即便先前對她有千萬種怨懟,恨不得將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可如今想到她因為孩子的事而心灰意冷,痛苦萬分時,他竟開始質疑自己的行為了,甚至會心疼她。
從小到大,他雖然並沒有待人多麽熱絡,但也不會暴露什麽壞情緒。可是,在阮清歌麵前,他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的壞情緒,人生當中,自己最壞的那麵都展現在她麵前了,甚至還殘忍地逼迫她必須承受……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指間,香煙漸漸燃燒,升起渺渺白煙,他卻沒有吸一口,小小的火星已經燃燒到濾嘴處,灼燒了指間的皮膚,他這才察覺,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
清歌身體雖然還處在恢複期,依然虛弱,但醫生說可以回家休養了。可她就是不想回去。
不想再回沈家,即便沈母和沈奶奶好幾次前來規勸,她都拒絕了。也不願回阮家,她必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清楚了才能回去,否則父母又該擔心了。
漫漫長夜,城市裏的人都各懷心事,即使入了眠,夢中都還是耿耿於懷的人與事。
比如清歌,比如沈穆廷,比如芝芝……以及這世間眾多的飲食男女。
一夜,又這樣暈暈沉沉的過去了。
隔日上午,芝芝見外頭陽光溫暖,清歌又整日悶在病房裏,擔心她憋出病來,就提議帶她去醫院旁邊的公園走走,散散心。
清歌也很愉快地同意了,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不久前經曆了一場喪子之痛。
芝芝看在眼裏,見清歌這麽快便恢複了情緒,為此也感到欣慰,卻沒有意識到,清歌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心底,隻是被她強力壓製著……
兩人雙雙攜手,剛走出醫院門診部大門口,迎麵就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攙扶著女人,低垂著頭好像在訴說著什麽,兩人眉眼間都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起來,好不和諧!
芝芝在心裏咒罵了一句:靠,人生真是處處有狗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