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的僕人
第26章 主的僕人
舊日曆1588年4月7日，陰。
西港區南側，靠近海岸的無名村莊。
灰霧籠罩著天空。
狂風呼嘯著。
洶湧的海浪衝擊著堤岸。
廣場上，聚集著一批村民。
年邁的老人佝僂著身軀，蒼白的眼瞳凸出在眼眶兩側，他的嘴中低吟著拗口的怪異音節。
「昨晚有人闖入了我們村莊，他們害死了卡諾。」
卡諾腫脹的屍體被兩名赤膊著上身的年輕男人抬到了祭台中間。
由那名老人為卡諾舉行水葬儀式。
人群中，一名年輕人正用怪異的目光看著這一切。
尤其是卡諾那腫脹腹部不時蠕動的模樣。
他叫馬丁，一直在舊倫敦的紡織廠上班，前段時間把老闆吊在路燈上后，在工廠又上了幾天班，最後被辭職了，一直混跡在舊倫敦街頭，最近才回到自己的家鄉。
作為村民中的一員，馬丁從很小的時候就接觸過主的祭祀。
他的母親，曾經被選為主的僕人。
他的家庭也因此獲得了主的賜福。
他的父親因此在每次出海捕魚時，都能夠獲得不小的收穫。
但對馬丁來說，他的童年變得不幸。
自從祭祀儀式之後，他的母親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失去了那個一直疼愛著他的母親。
每當深夜降臨時，他總能夠在家中聽到那怪異而又扭曲的聲音，他曾經以為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聽。
一直到15歲那一年，他深夜醒來。
見到了母親那醜陋不堪的一面。
那臃腫肥胖滿是凹陷的坑與腐爛惡臭的瘡口被惡劣而又扭曲觸手所佔據的身軀，父親被吞噬進入那撕裂腹腔中。
馬丁始終記得父親那絕望的眼神，被黏膩的觸鬚所浸染吞沒。
以及母親，不，或許說是那怪物，望向自己那空洞麻木的目光。
或許，他的母親早就在被製作成僕人那天就已經死去。
那生活在身邊的，只是一個套著他母親人類軀殼的惡魔而已。
那一晚。
馬丁只知道自己逃了很久。
那黑暗寂靜的森林之中。
似乎隨處都能夠聽聞母親那扭曲的哀嚎之聲。
母親那醜陋的身影，始終都是馬丁童年的噩夢。
這麼多年過去，馬丁每夜都會想起那些畫面，他在將那骯髒的老闆吊在路燈上的那一晚，決定直面恐懼。
他決心戰勝過去的自己。
所以，他回來了。
水葬結束，人群逐漸散去。
馬丁的目光跟隨著那名佝僂老人，就是這個男人，在過去將自己的母親變成僕人。
佝僂老人走入村中唯一一座破舊教堂。
他身後，四人抬著被選為主的僕人的叫做達妮的婦女進入教堂內。
蒼白岩石堆徹而成的哥特式教堂，斷裂的圓柱散落在地，周邊生長著許多等人高的灌木叢。
馬丁繞過人群，走入灌木叢中。
很小的時候，他來過這邊一次，他記得教堂後方，有一處碎裂的牆壁。
教堂後方，腐朽的木門被緩慢推開，馬丁小心的穿過碎裂牆壁，走入教堂後方的陰暗小道中。
充斥著穢物的黏膩小道。
刺鼻的腥臭味瀰漫著。
大量紅黑色線條構成的詭異符號刻畫在牆壁之上。
前方的一處窗口處。
昏暗的光線驟然亮起。
馬丁緩步靠近著，他覺得那裡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
「不！我不要成為僕人！」
凄厲的尖叫聲忽然穿透馬丁的大腦，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正在喉嚨口跳動著。
馬丁的腳僵硬在原地，他想要動，但腦中再次浮現母親過去那醜陋惡劣的模樣。
他恐懼於這一切，但，恐懼始終都是要戰勝的。
那死於路燈上的老闆絕望面容出現在馬丁眼前。
被壓抑，被欺詐，被侮辱，所有糟糕低劣的情緒都在老闆死亡后消散於無。 那一刻，馬丁覺得自己成為了能夠掌控自己命運的人。
至少，他殺死了曾經給予自己恐懼的人。
而今天，他將面對過去的噩夢。
馬丁動了。
他緩慢的挪動著腳，靠近著那可能存在著真相的窗口。
他看見了。
那昏暗的房間之中。
被選為僕人的女人。
被束縛在地表幽暗的刻畫著詭異紋路的畫像之上。
那恐懼駭人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馬丁眼中。
女人的大腦被紋刻上古老的詭異文字。
她蒼白的眼瞳不停抖動著。
跳動著的心臟，被佝僂老人手中的黑色汁液所浸染，無數扭曲的蠕蟲緩慢鑽入，紋刻著古老的詭異文字。
收縮、擴張的肺臟，再次以同樣的手段被炮製著。
非人的一幕，讓馬丁的瞳孔不斷收縮著。
大腦在強迫他儘快離開這裡。
但僵硬的身軀阻止了這一切，他強迫著自己要看完這一切。
他要戰勝，摧毀那恐懼。
我應該離開這裡！
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試圖讓馬丁遠離這糟糕的一幕。
嘎吱。
手掌無規律的放下，觸碰到了一根腐朽的木棍。
細微的輕響聲讓房間內眾人的動作忽的停下。
下一秒，他們的視線同時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在那裡，一雙瞪大的瞳孔正死死盯著這一切。
馬丁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母親在過去所遭遇的這一切，痛苦與不堪的回憶。
當被那些充斥著罪惡眼神的人所注視的那一刻。
馬丁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僵硬的身軀強行扭動著。
馬丁像15歲時那般，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
「快追！你們這群蠢貨！讓你們注意安全，早點修好那個洞，你們說灌木叢高沒必要搞，又沒人會發現，現在怎麼樣！？現在到底要怎麼樣！」
「被人發現了吧！？還不快追！」
佝僂老人不知道自己在謾罵時，手臂不停顫抖著，他手中盆子中的大量黑色汁液伴隨著他的抖動，潑灑到了達妮的臉以及身軀之上。
老人看著衝出門的眾人，回過神，再看向的達妮時，瞳孔不斷收縮著。
他犯了大錯，古老典籍中所記載的，禁忌的錯誤。
他不清楚到底會發生什麼，但至少，他希望自己能夠彌補這一錯誤。
他嘗試去拿布擦拭掉黑色汁液。
但下一秒，整個盆子中的汁液不小心全被他打翻在了達妮的身上。
老人顫抖著退到一旁。
莫名的恐懼感蔓延至他的全身。
惶恐、不安。
直到達妮身軀之上的黑色汁液被完全浸入對方體內。
佝僂老人才回過神。
暗自慶幸著似乎禁忌並未帶來多大危害。
他小心的做完僕人儀式的後續步驟。
儘快的退出房間。
等待著僕人的轉變。
昏暗的房間中。
六根擺放在房間角落的蠟燭在這一刻忽的熄滅。
原本絕對不會睜開眼的婦女。
在這一刻，驟然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