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血與槍

  第106章 血與槍

  掌心與手中那經過精心打磨的硬木接觸，賈里德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不同於其他複雜笨重的火器。


  他手上的這款「科特-200」上只能看見平滑、連貫、無冗餘的線條。


  由優質鋼鐵製成的堅固槍殼、先進的旋轉彈巣、撞擊式槍機等等無一不是領先於整個時代的設計。


  而威力方面就更不必說了。


  他親自試驗過，哪怕是精銅階的強者，只要被命中要害，也會當場暴斃。


  這些象徵著強大肉體力量的青光在子彈面前是那麼可笑。


  科特-200讓他升華了。


  讓他這個始終都無法突破黑鐵階，在平民中都難以出頭的廢物擁有了遠超極限的力量。


  賈里德越想越興奮。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當初，「商會」的大人物們要他來「塔列克」執行這個幾乎等同於送死的任務。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就是為了能夠有理由申請手上的這把武器。


  回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聽到他竟然知道「科特-200」的存在時的驚訝。


  賈里德內心更是得意和驕傲。


  擁有了這件商會秘密製作的「人造聖物」之後，他幾乎沒有浪費過一分一秒的時間。


  白天只要有空，就跑到工廠區更東面的荒地練習射擊。


  因為那裡除了偶爾有從東面城牆上退下來解決緊急需求的士兵外，空無一人。


  就算遠處的人聽見什麼聲音，也只會以為是從嘈雜的工廠區傳出來的。


  晚上，他就把精力全都花在研究科特-200的構造上。


  他當然不敢真正地去拆卸它，但這把槍的結構設計是如此的簡潔而精妙，他認為自己已經掌握了改進當下主流的前裝式火槍的方法和技巧。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按照他和商會裡的大人物們的約定，幹完這一票，他就可以全身而退，再也不用為他們效力。


  到時候，掌握了這種「人造聖器」的製作方式的他，自然可以輕鬆地發展起自己的勢力。


  並最終建立一個堪比商會的強大組織！


  賈里德心潮澎湃地盯著眼前的伊格，露出了放肆的笑容。


  在今晚之前，他要是遇見尊貴的城主大人，必然要恭恭敬敬地行禮，謹言慎行。


  但現在，他是獵人，伊格才是獵物。


  他已經從一個低賤的非信徒，變成了比肩，乃至超過神職者的高貴之人！


  說到底，就像商會的大人物們一直掛在嘴邊的那樣——


  「所謂的神明本質上是控制人類思想的怪物，祂們提供給人類的微小幫助與祂們給人類帶來的那無法掙脫的束縛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你好了沒有？」


  突然響起的伊格的聲音有種讓賈里德厭惡的放鬆感。


  而話語的內容又是實實在在的催促。


  打斷了賈里德不斷高漲的情緒。


  他的身體微微一抖，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通紅的眼睛瞪視著伊格。


  竟然敢看不起我！

  眼前黑袍的城主大人神色是那樣淡定。


  好像他不是在被一把威力強大的尖端科技造物，而是被一根隨處可見的短小燒火棍指著一樣。


  賈里德心中惱怒萬分，剛剛沉浸其中的那種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意轉眼間就被踩到了腳底。


  既然如此，那就——


  「死吧！」


  他的聲音變得高亢而興奮，沖著伊格扣下了扳機。


  「讚美科學！」


  這麼近的距離，根本就不需要瞄準！

  砰——


  射擊瞬間產生的聲音是一種低沉嘶啞的特殊韻律。


  它在廠房的壁面間不斷迴響，宛如野獸咆哮般振耳欲聾，傳遞出一股霸道的氣勢。


  擊錘打擊底火，熾熱的火藥在射擊過程中爆發，釋放出濃厚的硝煙味。


  這種混合了火藥、金屬和其他槍械成分所散發出來的刺鼻酸辛氣息與射擊的響聲一起擴散。


  槍口冒出的硝煙則在空氣中懸浮片刻后慢慢消失不見。


  本來就處在極度的恐懼之中的在場眾多賓客被這巨響嚇得魂不守舍。


  好幾個頭髮花白，年紀較大的索性直接就昏了過去。


  約克卻強行逼迫自己看完了整個過程。


  畢竟這是決定他生死的時刻。


  雖然不知道賈里德是從哪裡搞來了一把奇怪的武器，但是從他那自信滿滿的神態步伐中就可以看出，他對於自己武器的威力很是自信。


  只要賈里德能夠解決掉伊格，那今晚先前的一切失敗都算不上什麼。


  他約克身為「光榮的克拉帕姆」的女婿，也還有運作脫身的餘地。


  然而，可惜的是，最終的結果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約克的視線向上偏移，看到了那個被打開的通風口。


  而地面之上，則是被從天而降的壯漢死死壓住，不能動彈的賈里德。


  他的怪異武器也早就脫手而出，向前飛到了伊格的腳下。


  還濺起了一層小小的血花。


  完了。


  全完了！

  意識到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的約克面如死灰地癱在那為客人們精心準備的絲絨包裹的長椅背上。


  伊格右手在胸前畫了個長方形，默默地讚頌了一遍神明。


  他愈發感覺到了神明對他的偏愛。


  在看到了呆在排風閘口的埃里克后，他問了句「好了沒有」。


  埃里克才給他回復了一個肯定的點頭，一直在那裡站著不動，神情卻不斷變化，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賈里德就漲紅了臉，看著是要動手了。


  結果當然是被蓄勢待發的埃里克成功砸倒在地。


  他射出的子彈也只命中了廠房大門那一面的牆體的底部。


  留下一個顯眼的彈孔。


  這一切要說是巧合的話，未免太過牽強。


  很明顯，這就是在他參悟了更深一層的禮儀之道后，偉大的禮儀之神給予他的關懷和鼓勵！

  完成了祈禱，伊格彎下腰，撿起了被尚未凝固的血液上了半面色的「小槍」，也不在意，放在手裡仔細觀察了起來。 畢竟，他雙手之上的血污，可比這把精緻小槍表面的要多得多了。


  整把槍在槍身形狀上確實很類似王國常用的火槍，只不過體積縮小了很多倍。


  當然，這兩者還是存在一個極其明顯的區別的。


  那就是裝彈處。


  伊格對於火器了解得並不算多，但他在「燦特爾」居住，包括和往來「塔列克」的商隊接觸時，都見識過很多次王國最常見的「弗林火槍」。


  不同於賈里德這把有個輪轉式的裝填口，應該是可以從後面裝填多枚子彈的小槍。


  弗林火槍的子彈是從槍口裝填的，所以一次只能裝一枚，裝彈流程也非常繁瑣。


  這意味著它在戰鬥中的實用性極其低下。


  在戰場上，連單純只是肉體力量大、速度快的普通士兵都解決不了多少。


  更遑論是對付掌握了一些戰鬥神術的「信徒兵」乃至更為強大的神職者們了。


  商隊和城市管理者往往都只是把它當做防禦體系的「第一關」。


  也就是放完第一輪槍，大家就把火槍丟一邊，該拿刀拿刀，該提棒提棒，開始近戰搏殺。


  伊格在正式掌握「塔列克」之後，倒確實從天平教會那裡聽說過王國的火槍技術有了進展。


  但這種進展多半只停留在理論階段。


  因為要是火槍技術真的出現了什麼巨大進步，王國早就該把技術應用起來了。


  要知道，直到現在，整片席偉爾大陸的秩序神系勢力都還在與南面尤格大陸的野蠻人戰鬥呢。


  要是「斯普雷特王國」能提供強力的新式武器，使戰場形勢出現明顯進展的話，絕對能得到神明的青睞，地位高如國王都會為之榮耀。


  所以王國沒有藏匿新技術的理由。


  況且，從小槍的情況來看，子彈的威力並沒有到多誇張的地步。


  完全無法撼動神職者們的地位。


  哪怕是那些沒有戰鬥神術的低階神職者，僅僅通過自己肉體的力量，也多半能解決槍手。


  無非就是可能受傷罷了。


  而正常來說，沒有戰鬥神術的神職者們最不怕的就是受傷。


  因為他們都擁有各自的治療神術。


  既沒有戰鬥神術，也沒有治療神術的神職者，伊格一個也沒聽說過。


  「祭司大人.賈里德好像昏過去了，我該怎麼處理他比較好？」


  埃里克的一句話讓伊格撥弄精緻小槍填彈處的手停了下來。


  他抬頭一看，只見埃里克身體依舊壓在賈里德的小身板上，這位魁梧的前黑幫打手用右手抓住廠區主管紅棕相間的前衛頭髮，露出了對方被血污蓋住了的整張臉。


  從賈里德那軟綿無力的體態和向上翻起的眼睛來看，他確實已經昏厥過去。


  至於原因到底是遮住他口鼻的血污，還是來自背部的沉重壓力，就不得而知了。


  伊格想了想，覺得賈里德身上多半還有一些可以繼續挖掘的秘密，直接讓他死了未免太過可惜:

  「這樣吧，埃里克，你先把他臉上的東西擦一擦，別讓他窒息了。」


  「然後，你就把他拖到門口看住吧。」


  「是，祭司大人！」埃里克聽見伊格的吩咐，頓時如同打了雞血一樣。


  他麻利地起身，啪啪兩巴掌扇出了賈里德的動靜，然後抽下自己的皮帶，手指交錯間，就捆住了賈里德的雙手。


  最後，他拉著賈里德那已經被地面上的血液浸得不成樣子的襯衣，就這麼把自己的廠區主管拖了出去。


  埃里克的動作看著行雲流水，實際上他此刻的心臟怦怦直跳。


  比之前伊格還沒進入拍賣會現場，他一個人在通風口等待的時候還要緊張。


  因為，這可是祭司大人主動安排他做的事情。


  要看管的，還是一個明顯有很大價值的罪犯！


  這說明他已經初步得到了伊格的信任。


  他在伊格面前表現自己作用的計劃也有了初步的成果！

  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盡自己所能，嚴格遵從伊格的命令。


  決不能在最後關頭出了岔子。


  看著埃里克乾淨利落的動作，伊格暗自點頭。


  這個前黑幫打手在這三年裡看來確實是成長了不少。


  也不枉自己當初特意救治他。


  賈里德的事情就這麼先告一段落了，但拍賣會現場可不止有他一個人。


  伊格的目光掃向已經癱了一大片，又昏了一大片的「拍賣會客人」們。


  緩緩地向那裡走去。


  看著身上全是血跡的黑袍祭司靠近，當即就又暈過去了兩個人。


  還有個人控制不止自己的情緒，從椅子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鼻涕往地上落，顯得頗為噁心，配合畫有猛虎的面具，反差感強烈，嘴裡止不住地哀求道：


  「伊格大人，我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啊。」


  末了，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改口說道：


  「大人，我是被朋友拉過來的，我要是知道這是迷月草的拍賣會，一定是第一時間向城主府報告的啊！」


  他的下跪好像給其他人做了一個示範。


  帶著面具，身穿精秀服飾的這些賓客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來。


  撲通撲通的砸地聲不絕於耳。


  哀求的聲音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城主大人，我也冤枉啊！我也是被朋友拉過來的！」


  「伊格大人，我從來都與賭毒勢不兩立，以為這是『藝術品拍賣會』才來的啊！」


  「大人，我是雙面間諜，就是為了套取這裡的信息，日後向您彙報才參加的！」


  「伊格大人，我是大大的良民啊，我家裡個個都為黑衣之禮立過功啊！」


  伊格的腳步一頓。


  最後一句話是個帶著畫有雪霽花面具的人說的。


  他的身材微胖，聲音格外粗獷。


  「伱。」伊格指著那個人，語氣淡淡地說道，「把面具摘下來。」


  「我不喜歡跟遮著自己臉的人說話。」


  約克本來自覺必死，聽到了伊格的問話，又感覺還有轉機，趕忙脫下了面具。


  他身旁很多跟他一樣在跪地求饒的人見狀，也紛紛模仿，希冀能博得一線生機。


  伊格掃了一圈，還見到幾個熟面孔，心頭一冷，最後目光鎖定了那個原來帶著雪霽花面具的人：


  「說說吧，你的名字，還有家裡的情況。」


  約克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般抖落個一乾二淨。


  伊格聽罷，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陰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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