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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城內 束縛

  第84章 城內 束縛

  街道上鋪設著堅固平整的石板。


  車輪在石板路上滾動著發出沉穩有力的聲音,帶起獨特的節奏。


  穿越城門,進入城內,瞬間就能感受到繁榮和活力。


  寬闊整潔的大道延伸而出,可以看見它直通更深處的城市心臟地帶。


  大道兩側是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建築群落。


  這些建築多為經典的「斯普雷特」風尚,對稱板正。


  花紋雕刻的拱門、絢麗的彩繪。


  屋頂上裝飾著華麗的雕塑和金屬製品。


  瑪莎自從進了城之後,窗板就沒有放下來過。


  「塔列克」的新奇景象讓她目不暇接。


  人群穿梭在大道上,形成了一派熙攘熱鬧的景象。


  有的腳步匆忙,有的則停下腳步欣賞陳列著商品的櫥窗。


  零星停靠在路邊的馬車上裝載著各種貨物。


  馬兒在等待的時候,蹄鐵敲擊地面發出優美而韻律感十足的聲音。


  在沒有商鋪的街角巷口,商販們擺攤設點,販賣各類小商品或者替店裡出來招攬客人。


  雜亂的叫喊聲在這座城市中迴響著。


  「上好的向月兔皮!早點來早點挑!瞧一瞧看一看!」


  「住店!住店!18銅一晚,免費照看馬匹!」


  「有沒有興趣來了解我們「利薩瓦尼耶」畫社,領略野性主義的美麗?」


  小販們的喊聲讓瑪莎的熟悉感又回來了。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些小販並不需要左蹦右跳地避開地面上的污水。


  而是坦然地奔走在整潔的大道上。


  瑪莎有心想要下車四處逛逛,好好感受這座煥然新生的「塔列克」。


  但連日的舟車勞頓讓她的身體止不住地向她發出信號——


  得趕緊洗個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瞥了眼身側的丈夫,發現對方的臉色也疲態盡顯。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


  在沒機會休憩的時候,提著一股勁,也不覺得累。


  一旦有地方休息了,那股提起的勁就鬆懈了下來。


  疲憊自然湧現。


  而且先前那個名叫博伊斯的男人還向他們轉達了重要的消息。


  瑪莎覺得,自己和丈夫有必要先好好調整一下狀態。


  咚咚咚——


  連續的敲門聲響起,把熟睡中的瑪莎和約維克都吵醒了。


  「哪位?」約維克低沉的嗓音夾雜著一絲怒意。


  「抱歉打擾,約維克先生。」


  「您先前通知我們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到您的房間敲門叫醒您。」


  「現在已經到時間了。」


  「好的,我知道了。」約維克徹底醒了過來。


  瑪莎也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身來。


  約維克沒有急著去催促瑪莎,而是率先下了床。


  床上的重量驟減,瑪莎的身體也跟著微微抖了抖:

  「話說,維克,你是不是變胖了?」


  約維克動作一滯。


  隨後。


  報複式地猛然拉開厚厚的絨布窗帘。


  四點的陽光並不刺眼,但屋子裡的光線突然變亮還是讓瑪莎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約維克見狀,臉上閃過一抹微笑:

  「瑪莎,我可是農務官。」


  「如果不夠壯的話,連野獸都驅趕不走。」


  「哪裡還有臉面去向農夫們收糧食呢?」


  瑪莎朝著約維克比了個鬼臉,知道對方是在報復自己。


  心裡很氣,但一時也找不到報復回來的機會。


  只好加重語氣道:

  「趕緊收拾收拾。」


  「我有預感,今天的晚飯會比較正式。」


  聽到妻子的話,約維克也收起了玩鬧的心思。


  從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小心平放的禮服。


  整套禮服都是他從「貝爾斯塔德榮光」定做的。


  上衣採用修身設計,前襟有精心裝飾著銀質鈕扣。


  寬鬆的袖口飾有鑲邊,以增加層次感。


  褲子則為直筒款式,逐漸變窄至腳踝處。。


  他當時帶上這套禮服只是不堪妻子的嘮叨,並不覺得自己真會用上。


  但現在看來,情況和他當初預想的有很大出入。


  他早就不是七年前剛到「塔列克」時的那個毛頭小子了。


  在入城檢查口那位叫博伊斯的衛隊長官出現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對方肯定是帶有某種特殊的目的。


  只是沒想到,自己和瑪莎就是對方的目標。


  他自稱是來轉達瑪俐的消息,說是現在家裡沒人。


  已經給他們在「聖方廣場」附近找好了旅店。


  晚上的時候再邀請他們去萊頓街16號做客。


  起先聽到那位博伊斯的話,約維克還有一種割裂感。


  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妻子妹妹的名字竟然會從一位神職者的嘴巴里出現。


  德雷克家在「塔列克」是毋庸置疑的底層。


  怎麼可能和任何一位神職者打上交道呢?


  有那麼一瞬間,約維克懷疑自己碰到了一個假神職者。


  可無論是對方冥冥之中傳遞給他的那種感覺,還是對方實實在在的衛隊長官的身份,都在向他證明一點——


  雖然博伊斯沒有明說,但他毫無疑問是一位任職於「塔列克」衛隊的神職者。


  唯一可疑的地方在於,對方的脖子上並沒有掛著大地父親教會神職者都會佩戴的珠子。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哪怕不去計算每個城市必定配備的信仰秩序之神的書記官。


  一個城市的管理職位也還有很多。


  在人手不太夠的時候,掌控城市的教會通常就會分出一些名額來給友好教會的神職者。


  「貝爾斯塔德」里就有部分和糧食運輸有關的職位放給了天平教會的信徒。


  但不論在城市中擔任職務的神職者們是否來自掌控該城市的教會。


  官員和神職者的雙重身份都註定了他們不會,也沒有必要與平民親近。


  體面一點的,比如約維克自己,就按照城市法律要求,和平民們保持正常的來往,公事公辦。


  不體面一點的,就像一部分約維克的同僚,將平民們純粹當成畜生壓榨,完成不了收糧的指標還會搶平民的口糧。


  而在「塔列克」,一位神職者竟然親自來向他和瑪莎轉達瑪俐的話。


  難道說「塔列克」已經成為了一座神職者和平民們其樂融融相處的城市?


  想到這裡,約維克覺得太過荒謬,諷刺地嗤了一聲。


  超凡者和平凡者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這種事情就算是在給小孩的童話書里都不會出現。


  那就只能是另一種可能了。


  瑪俐,已經成為了在「塔列克」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也只有這樣,才會有神職者願意為她轉達消息,甚至是專門跑一趟入城檢查口。


  再往下想。


  他和瑪莎從「貝爾斯塔德」出發的信息除了他和自己的上級請假的時候說過之外。


  也就只有在車夫行會進行登記,預定車夫的時候填過了。


  自己的上級是「貝爾斯塔德」的農務總官,屬於城市的上層人士,不可能泄露信息。


  車夫行會則是天平教會的產業,幾乎在席偉爾大陸的每一座城市都有分會。


  也絕不是會輕易把顧客信息交給無關人士的三流小組織。


  約維克細思極恐,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親愛的,我的禮裙有點拉不上去了,你快過來幫我!」


  瑪莎的聲音突然從換衣服的隔間傳來。


  將約維克驚醒。


  坐在馬車上,看著被甩在身後的「聖方廣場」,一襲淺藍色禮裙的瑪莎有些疑惑地詢問丈夫:


  「維克,剛才那是聖澤姆拉廣場吧?」


  約維克也有點不敢確定。


  說實在的,從馬車駛近「塔列克」,他看見了這座像堡壘一樣的城市開始。


  他就不敢確定自己看到的任何東西了。


  明明他在這裡生活近三年。


  但當時對於「塔列克」的記憶就像是一場幻覺。


  「瑪莎,從位置上來看,那應該就是聖澤姆拉廣場。」


  約維克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是吧!我就說我應該沒記錯。」瑪莎很高興丈夫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又有點可惜,「雖然說現在「塔列克」的所有地方都變得乾淨了。」


  「鎮子里的房子也都新得像是在「貝爾斯塔德」的「行政區」。」


  「但我們以前呆在這裡的回憶也都消失了。」


  瑪莎有點矯情地感慨一番,但等了很久,丈夫也沒有附和自己。


  她看向丈夫,發現對方正定定地看著窗外。


  瑪莎便沿著丈夫視線的方向朝窗板外望去。


  就在不遠處的巷子里。


  一位身穿黑甲的士兵手裡拿著一張好像寫了什麼東西的白紙,貼在一輛馬車的灰色車廂上。


  站在馬車旁邊車夫模樣的人似乎是在向士兵苦苦哀求著什麼。


  可對方絲毫不為所動。


  瑪莎還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她自己坐著的馬車就已經駛過了那個巷口。


  沒能好好觀察,瑪莎也不惱。


  畢竟阿倫可不知道她要看什麼地方,所以驅車徑直駛過本來也很正常。


  她只是有些不滿地質問丈夫:


  「維克,你剛剛在看什麼呢?」


  「我和伱說話你都不回答我。」


  約維克此刻已然收回了目光,聽見妻子問話的語氣中好奇倒是多過氣憤,淡淡一笑: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塔列克」能一下變得這麼乾淨了。」


  瑪莎確實是很想知道剛剛這麼短的一段時間,自己的丈夫到底看出什麼名堂來了,於是也不再糾結他剛才沒回答她的事情了,配合地追問道:

  「那趕緊說,到底為什麼?」


  「因為有衛兵專門負責維護城市衛生。」


  「什麼?維護城市衛生?」


  瑪莎理解了,但又沒完全理解:

  「你是說,就像是「行政區」的那些清理工一樣?」


  約維克搖了搖頭:

  「現在的「塔列克」肯定也有清理工,但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的意思是,這裡的衛兵會『記下』破壞了城市衛生的人。」


  「估計還會對被「記下」的人施加相應的懲罰。」


  瑪莎眉頭一挑,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剛剛的那個衛兵就是在用紙『記下』車夫,然後可能就會處罰他?」


  「是也不是。」


  「維克!!!」瑪莎對丈夫的謎語人行為極其不滿。


  約維克眉宇之間顯露出奸計得逞的快樂,但又很快隱去:

  「與其說是用紙去『記下』車夫,不如說是用紙去抹去他的『標記』。」


  「說到底,車夫只要願意,總能找到沒人注意的地方把紙撕下來。」


  「所以我猜測,紙上寫的應該是類似於『此人已經接受過處罰』的證明。」


  瑪莎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不禁連連點頭,拋出了下一個問題:

  「可你怎麼知道那馬車是因為破壞了城市衛生才被處罰的?」


  約維克揶揄地看了妻子一眼,看來她剛剛的視角不是很好:


  「因為.」


  「因為.?」瑪莎期待地複述了一遍。


  「因為那匹埃爾金霜鬢屁股後面的屎兜漏啦!」


  「拉的屎都撒一地了!」


  「哎呀!」瑪莎沒想到自己丈夫的嘴裡竟然說出如此粗鄙之語,嗔怒著拍打他的肩膀。


  夫妻二人接著又說了幾句閑話。


  馬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阿倫的聲音隔著前面的車板傳進了車廂:


  「約維克先生,瑪莎女士,我們到了。」


  約維克聞言,神色一肅。


  瑪莎也開始感到緊張,心臟好像帶著耳朵的鼓膜一起跳動。


  在她還沒到達「塔列克」的時候,無數次想象與家人們見面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可現在真到了一刻,她又有點不敢去面對了。


  好在,她還有她的丈夫。


  約維克率先下了車,隨後一如既往地向她伸出了手。


  瑪莎深吸一口氣,攏了攏身上的禮裙,借著丈夫的手下了馬車。


  抬起頭。


  她面對的是一座氣勢恢宏的豪宅!


  整座宅邸由黑石砌成,分為三層。


  正中央是一個巨大而華麗的純白長方形門廊。


  門廊兩側是兩根巨大的石柱,上面雕刻著細緻的飛鷹圖案。


  連鷹翅膀上的羽毛都清晰可見。


  門廊上方鑲有層層嵌套的長方形黑水晶裝飾。


  長方形的外面還是長方形。


  瑪莎只是看一眼那永無止盡的長方形,就好像要被奪走了心魄。


  「束縛的外面就是束縛的裡面。」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麼一句話。


  她不曾從哪裡聽到過這句話,但它就是這樣突兀地出現了。


  瑪莎不能理解。


  這句莫名浮現的話語如同難以消化的食物滯留在胃裡一樣卡住了她的思維。


  好在約維克發現了她的異樣,拉上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她這才從這場突如其來的魔怔中掙脫出來。


  有些歉意地看了眼丈夫,將目光迎向了等在宅邸前的人。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還有女人懷裡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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