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變形與崩壞

  第74章 變形與崩壞


  今晚，上弦褪去，半月高懸。


  月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落下來。


  與滿月下銀白明亮的光線不同，半月灑下來的光線幾乎是刺眼而冰冷的。


  它既不溫暖，也沒有安撫人心的能力，不會指引夜路的旅客。


  它的光芒是一種蒼白、冷淡、無生命感的灰色調。


  像是穿透了人們心靈深處最私密的角落。


  逼迫人暴露出那些被埋藏已久的恐懼。


  月光下的塔列克大道變得讓人陌生。


  奄奄一息的巨龍、環形的木架、吊起的罪人、跳動的紫色心臟

  離奇怪誕。


  不安在蔓延。


  月核在月光之下不斷膨脹，紫光大盛。


  縱橫其上的銀色絲線緩緩裂開。


  展現出其中隱藏的黑暗物質。


  它由陰影般的煙霧和銀白色的粒子交織而成，散發令人不寒而慄的能量波動。


  被莫伊拉召喚出來之後。


  它似乎是有了生命和智慧一般，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意識最為薄弱，佔據起來最為方便的祭品——達納。


  升騰而起的月核就這樣綻開，向著達納的身體靠近。


  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痛感迅速佔據了達納的身體，甚至讓他從「凝滯恐懼」的精神牢籠中掙脫出來。


  然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從一個囚籠換到另一個囚籠罷了。


  在灼熱和劇痛中，月核內的黑暗開始穿透達納皮膚，並迅速侵入他身體內部。


  宛如無形鋒刃般準確地切割每一寸肌肉、每根神經以及每個細胞。


  達納深陷在痛苦的深淵中。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被撕裂開來。


  每一滴血液都在向外湧出。


  他發齣劇烈而凄厲的呻吟聲。


  但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逃離。


  隨著黑暗物質繼續侵入體內。


  達納開始感受到一股肆虐的力量在自己血管中橫衝直撞。


  起初，他只是身體不斷顫抖、劇烈疼痛。


  很快這種痛苦就讓他難以承受，使他覺得自己正在承擔全世界所有的苦楚。


  每個細胞都炸裂開來，每根神經都被火焰般的熱流灼傷。


  然而，這場恐怖的嬗變儀式還遠遠沒到終結的時候。


  月核開始改變達納身體內外的結構和形態。


  最開始是皮膚髮生變化——皮質干硬粗糙，紋理變得扭曲。


  然後是肌肉。


  它們肆意膨脹和萎縮，不規則地蠕動著。


  骨骼開始斷裂和破碎，從內部崩潰。


  達納的身體變得畸形而異常，像一具被邪惡力量操控的人偶。


  他的四肢被彎曲。


  原本的臉龐已經被黑鱗所覆蓋，變得扭曲而兇殘。


  充斥著邪惡的氣息。


  他的嘴巴被黑鱗遮蓋大半，變成了一條詭異的縫隙。


  強壯的下顎線條顯露出野性與殘暴。


  而達納的雙眸中則閃爍著冰冷無情。


  毫無人性之光。


  這是已經與他徹底融合的「凝滯恐懼」。


  這對死意纏繞的墨色聖物與達納體內月光對人類的惡意交織。


  彷彿是深淵中探出的眼睛，讓人感到無盡恐懼。


  他額頭上生出了一對尖銳可怕、似乎可以撕裂任何生命血肉的黑紫色骨角。


  這些角彎曲向後，如同兩輪新生的半月。


  很快，達納的身體已徹底不再是人類的形態。


  他渾身長滿了黑色鱗片，宛如一隻龐大且殘暴的爬行動物。


  這些鱗片散發出黑亮的光澤，在月光照耀下閃爍著邪惡之色。


  每一塊鱗片上都有細小而深邃的紋路，散發邪惡和死亡之氣.

  在夜色中顯得冰冷、詭異且深不可測。


  達納背部則是一幅令人不寒而慄的景象。


  數以百計、大小不一且銳利無比的倒彎黑刺從他背部生長出來，宛如一片地獄中綻放出來的冥界之花。


  月核不僅僅入侵了達納的身體，也逐漸侵蝕著他的心靈。


  它的力量與天空中的某個存在呼應，讓達納感到難以言喻的身心扭曲與不適。


  邪惡和慾望在他腦海中滋生並強化，將他的內心污染成一片純粹的黑暗。


  已徹底蛻變為怪物的達納身上顯現出令人窒息的邪惡氣息。


  如同月光對人類惡意的聚集體。


  它帶著毀滅和死亡，靜立於大地之上。


  再讓月光照耀一會兒。


  再照耀一會兒。


  它將徹底掌控那從月核心臟中源源不斷流出的強大力量！


  伊格不打算再等待了。


  他雖然沒能聽到月光龍身前的三個人在他到來之前的對話。


  但僅從剛剛他們的幾句話，尤其是那個被吊著的男人的話中，伊格就已經弄清楚了事態的變化。


  這個「自然之圓」組織的謀划完全浮於水面。


  他們在「塔列克」招募了像達納·馬洛里這樣的線人，據此掌握了鎮子的信息。


  也因此能夠用黑鱗怪物在鎮子里肆無忌憚地策劃這麼多起襲擊和屠殺。


  而製造這些屠殺的目的，恐怕並不僅僅是給怪物們提供血肉。


  更重要的是為了收集「皮」。


  去製成那個應該是由無數張「皮」組成的「深紫色心臟」。


  現在，那個被達納稱為「莫伊拉」的女人從大地之下召喚出邪異的深紫色心臟后，就放任它佔據已經昏厥過去的達納的身體。


  伊格雖然不知道莫伊拉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但他至少明白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敵人越是想要做什麼，就越是不能讓他們得逞。


  他深吸一口氣，雙腿肌肉微微膨脹，猛地用力一踏。


  咯嗤——


  靴子與地面上泥濘的砂石接觸，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整個人從斷壁之後疾射而出。


  嗖！

  伊格剎那間逼近了本就離得不遠的龍前三人。


  全身青光猛地轟現。


  目標直取——


  莫伊拉！

  是的，比起先行攻擊可能正在接納深紫色心臟力量的達納。


  他決定優先除去莫伊拉。


  畢竟前者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伊格甚至都不知道它存不存在神志。


  而後者不僅很有可能在造成這一次「塔列克」動蕩的幕後黑手中佔據領導地位，說不定還準備有控制畸變后的達納的手段。


  先殺有腦子的！


  當伊格迫近莫伊拉時，後者立即察覺到了危險。


  她將那沒有眼睛的恐怖臉龐轉向了伊格：


  「這麼急著送死嗎，祭司。」


  隨後右手向下一壓，馬上將自己周圍的土地激活。


  霎時間。


  從地底湧出了無數尖銳而駭人的土刺。


  土刺冰冷堅硬的頂部直指夜空，破土聲宛如黑暗中傳來的惡魔之吼般令人膽寒。


  每一個尖刺都閃爍著森寒嗜血的光芒，前赴後繼地向伊格推進。 它們在進行時，還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之聲。


  地刺短的有近一米，高的甚至有數米，足以將一頭成年巨獸洞穿。


  伊格反應更快，一躍而起，靈活地避開了從地面竄起的致命尖刺。


  落地之後毫不停頓，再度躍起。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新一輪突刺。


  迅捷地向前撲去。


  他毫不猶豫地揮動雙拳，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直指莫伊拉。


  劇烈的勁風從他拳頭上爆發出來，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帶動著塵埃呼嘯而過。


  就在他即將觸及莫伊拉時。


  一個巨大堅硬，如鐵牆般衝天而起的土牆阻擋在了他前方。


  這是土元素力量所形成的土牆，堅實的壁壘給人以無法穿透的無力感。


  而莫伊拉此時站在土牆後方，通過大地精準捕捉到了伊格的位置，一刻不停地先行加固對應位置的土牆。


  伊格卻沒有因此退縮。


  他架起雙臂，青色光芒攀上皮膚，連續不斷地轟擊著面前的牆壁。


  在全神貫注之下爆發出震撼大地的力量。


  這些密集的攻擊像暴風雨一般衝擊著土壁。


  但剛打穿一層。


  新生的土石就重新覆蓋上來。


  有針對性地控制住了伊格造成的破壞。


  場面一時僵持住。


  伊格本想通過短時間的強力攻擊快速突破阻礙在他身前的土牆的承受臨界點。


  直取目標。


  卻沒想到莫伊拉看起來處在虛弱狀態，剛剛還挖掉了自己的眼睛，結果卻反應快到地刺瞬間出手不說。


  現在給土牆提供的大地力量也好像源源不斷。


  顯然，這一次的對手相當強勁。


  即使是處在虛弱狀態，實力也要明顯強於之前碰上的阿爾迪斯。


  看來，她應當就是這次行動的主謀。


  而另一邊。


  莫伊拉也完全沒料到伊格的攻擊是如此的有力。


  按照她的攻擊習慣。


  在這個時間，土壁應當已經合攏，將敵人壓制甚至埋葬。


  但現在莫伊拉只能將力量用在填補伊格打出的空缺上，根本沒有餘力去操作土壁，變化出新的殺招。


  這其中固然有她之前在和被神降的偽神使徒交鋒中消耗過大的緣故。


  但對於伊格實力的錯估仍然是主要原因。


  她對於整個席偉爾大陸出現過的神明了如指掌，畢竟這也是「大牧師」的必修課。


  可伊格表現出來的實力和組織資料中的禮儀之神信徒的表現完全不同。


  記載中，禮儀之神的信徒厭惡戰鬥，因為他們更傾向於通過權謀和交涉來解決問題。


  掌握的神術也都注重提升個人威嚴和魅力。


  可眼下這個沖她而來的祭司卻一點也不符合教會的記載，也不像她最一開始預計的那樣可以隨意解決。


  而現在，她要吞下自己戰略誤判釀下的惡果。


  即使是體力漸漸不止，也必須飲鴆止渴式地強化伊格衝擊的土壁部位。


  不然的話，還沒等土壁把伊格埋葬，伊格就已經打穿了障礙往她衝來了。


  莫伊拉暫時壓下心頭的不安，試探性地向土壁的另一端開口：

  「你信奉了和我旁邊的這個竊賊一樣孱弱的『偽神』。」


  「實力還這麼強。」


  「說明你本身的天賦很高。」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索性放棄只懂些繁文縟節的『禮儀之神』。」


  「放棄那些虛偽空洞的交際。」


  「加入我們『自然之圓』！」


  許是因為土壁將兩人分得太開，莫伊拉好像沒有聽到伊格的回應。


  於是她再度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更帶上了幾分誠懇：

  「相信我，伊格。」


  「我會帶領你走向新的世界。」


  「一個無比美麗的、自然的世界。」


  還是沒有回應。


  莫伊拉不敢鬆懈。


  源源不斷地大地力量繼續補充到土牆之中。


  突然間，一道細微的裂紋出現在她面前的土牆上。


  那裂紋如同細線般纖細，起初她還以為自己感知錯了。


  然而很快。


  這條裂縫以驚人的速度岔開，並迅速爬滿了整個土壁表面。


  土壁開始輕微顫動起來，併發出嘎吱的碎裂聲。


  那聲音在空中迴旋蕩漾，彷彿是土壁在哀嚎著。


  莫伊拉已經察覺到了不妙，全力催動體內的能量。


  甚至隱隱到了要站不住的地步。


  然而，一道巨大的裂縫無可避免地從土壁中央迅速延伸出去。


  像是一條惡龍的脊樑，貫穿了整個土壁。


  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劇烈的顫動。


  莫伊拉還沒來得及後退。


  咯嗤——


  轟隆——


  整個土壁已然無法承受瘋狂的衝擊，轟然坍塌下來。


  塵埃瀰漫在空中，掩蓋了整片土地。


  甚至連假寐的被吊男人也睜開了眼，禁不住看向發生崩塌的地方。


  當塵埃散去時，眼前展示出一幅震撼心靈的景象。


  那座堅不可摧、橫亘於內外之間的土壁已經化為廢墟。


  土塊散落地面，在月光下閃耀著微弱而模糊的光芒。


  咳咳咳——


  莫伊拉邊咳嗽，邊向後急退。


  她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土壁面對的壓力驟然激增，只是出於本能向後退去。


  然後正撞上了一個袍子褐黑的男人。


  那是伊格！


  他的面容被無盡的憤怒所扭曲，雙眼通紅。


  臉頰因為痛苦而漲紅，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血色。


  額頭上湧現著青筋，在皮膚上形成一個個明顯可見、糾纏複雜的結。


  同時，喉嚨發出一連串含糊不清的倒吸聲。


  整個人就這樣抽搐著，以極端怪異的姿態面對莫伊拉。


  莫伊拉一驚。


  伊格那詭異的痙攣讓莫伊拉心頭狂跳，她下意識地又倒退幾步。


  伊格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嘴角也不自然地向上揚起。


  好像是要表達自己的某種善意。


  又好像是在面對自己得意的作品。


  在這個時候，莫伊拉終於聽清楚了。


  她聽清了伊格喉嚨里如野獸般的含混嗚咽：


  「分開分開分開分開分開分開分開。」


  「我要把伱分開！」


  　感謝划水的浪、書友20220715111525883的月票！

  　　感謝起始泰坦的100點打賞！

  　　因為之前我看評論區有人提，所以我就再說一下哈，因為演算法要求，我可能每天發的都是單章。但這個單章是合章，量是原本兩章的量，也就是4000字，沒有少更哦。


  　　當然，我也在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碼字速度，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如果大家想養書我完全理解，就是方便的話能不能開個自動訂閱呀，球球了。


  　　小早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