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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第285章 我才是你最後的難題

  第285章 我才是你最後的難題

  相比於學校操場上的熱鬧,臨城大學外的步行街顯得有些冷清。


  陽光透過高樓間的縫隙灑在地面上,投下細長的剪影,枯黃的落葉貼著地面來回打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無家可歸的躊躇旅人,不知去處。


  咔嚓。


  一隻穿著皮鞋的大腳落下,滿地的落葉被踩得粉碎,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似乎永遠都步伐匆匆,神色疲憊,懷裡的公文包像是異常沉重,壓得他直不起腰。


  「人與人的悲歡果然並不相通啊……」


  韓晝心中感慨,這位大叔一看就是連周末都要加班的社畜,看著對方頭頂已經退無可退的髮際線,他越發堅定了這輩子絕不打工的決心。


  「你剛剛似乎下了一個很堅定的決心。」


  淡淡的發香鑽入鼻中,身邊戴著口罩鴨舌帽的少女若有所思道,「……是打算趁著四下無人向我來一場隆重的告白嗎?」


  韓晝對於輕易被莫依夏洞察心思已經習慣了,無奈道:「都四下無人了哪還有隆重可言?」


  「告白本身就是一件很隆重的事,不是嗎?」


  「即便無人見證?」


  「即便無人見證。」


  頓了頓,莫依夏繼續說道,「不過畢竟還從沒有人向我正常表白過,所以我還是挺期待的……一場盛大的告白。」


  雖然不太明白「正常表白」是什麼意思,但韓晝還是反應了過來:「你這是在暗示我嗎?」


  「不。」女孩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是明示。」


  「那你得多給我一點時間準備。」


  空氣像是忽然安靜了兩秒。


  莫依夏少見地露出意外的神色,詫異地看了身邊不敢和自己對視的某人一眼:「伱的意思是已經想好向我告白了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韓晝神色略顯窘迫,不僅僅是因為直白表明心意些許的難為情,更因為眼前的女孩很清楚,他準備的表白是兩人份。


  任何事物都無法經過太漫長的等待,感情也是如此,就像地上這些落葉,如果春天遲遲不來,它們早晚會在路上來回行走的路人腳下被碾個粉碎。


  「真難得,我還以為你又會岔開或迴避話題。」


  莫依夏很快收起驚訝的情緒,隨手挽起耳邊散落的髮絲,「雖然明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居然還是會感到高興……這就是花言巧語的魅力嗎?」


  她將手掌放在胸口,感受著悸動的心跳。


  「這可不是花言巧語。」韓晝無奈地糾正。


  莫依夏故作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纖細白嫩的手指輕敲額頭:「那你為什麼說向我告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你明明知道答案的。」韓晝嘆了口氣。


  「是啊,明明是絕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彼此只隔著一層窗戶紙,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建立卻總是需要口頭上的承認,為什麼就不能直接跳過捅破窗戶紙的步驟呢?」


  你這個「捅破」的咬字是不是太重了一點……


  韓晝心中吐槽,正要開口,就見女孩忽然看向自己,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為了預防某些人同時喜歡好幾個女孩,又同時被好幾個女孩喜歡上的情況吧?」


  你乾脆直接把「某些人」換成我的名字得了……


  韓晝面露尷尬,心裡很清楚這個問題沒法再迴避下去,莫依夏一直以來的包容並非代表對方不介意,他不能一再罔顧對方的感受,哪怕是把一切都挑明都比繼續逃避好。


  「對不起。」


  他想了許久,發現能說出口的居然只有這句話。


  「你是想說你知道錯了,但還是要繼續這麼做,對嗎?」莫依夏瞥了他一眼,語氣如常,聽不出情緒。


  沉默片刻,韓晝苦笑道:「你知道的,我沒法失去古箏,也沒法失去你。」


  「我不知道。」莫依夏不想理他,「你最好不要總把我想得那麼神通廣大。」


  「所以我這不是在親口告訴你嗎?」韓晝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惹對方不高興。


  儘管她可能已經不高興了。


  見對方遲遲不說話,他深吸一口氣:「我不想狡辯什麼,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的確是一個很貪心的人,還是貪得無厭的那種,所以我絕不允許看到重要之人離我而去的結局,為此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哪怕……」


  「哪怕什麼?」莫依夏瞥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韓晝遲疑著搖搖頭,「本來想說抱著你的大腿求你的,可我知道這肯定對你沒用。」


  莫依夏嘆了口氣:「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求你?」


  「不,抱我大腿。」


  韓晝:「……」


  他面露無奈,不過也算是暗暗鬆了一口氣,莫依夏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就說明她沒有真的生氣。


  兩人沉默片刻,莫依夏忽然說道:「你明明可以向我提一個我無法拒絕的要求,為什麼不用這個要求讓我同意你的後宮夢想呢?」


  「我怎麼可能逼著你同意。」韓晝沒好氣地說道,「而且你不也沒用我欠你的條件讓我必須只選擇和你在一起嗎?」


  在暑假期間相處的那段時光里,他和莫依夏彼此都欠了對方一個要求,不過他從沒想過使用這個要求,尤其是在發現自己喜歡上莫依夏以後。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想一直把這個要求留到最後。


  當然,他留下這個要求的另一個目的是為了提防莫依夏可能提出的非分要求。


  莫依夏瞥了他一眼,自信滿滿道:「那是因為我對這件事充滿自信,你終究會選擇我的,把要求用在這裡不划算。」


  「那你確實很自信……」


  韓晝實在不知道該流露出怎樣的表情,因為他的想法同樣堅定,而這就意味著莫依夏的自信必然會落空。


  「自信是優點,不是嗎?」莫依夏開口道。


  「我也沒說是缺點。」


  「可你的眼神告訴我,要是現在太自信,將來我一定會很失望。」


  「……」


  見韓晝沒有否認,莫依夏抬頭看向半空中隨風飄散的落葉,淡淡道:「我一直認為失望全都來源於期待,不期待自然就不會有失望,這麼說來的話,你會擔心也是情有所原的。」


  韓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莫依夏期望得到他全部的愛,而他則是期望得到自己愛的全部,二者之間存在著不可調節的矛盾,他的期望註定會成為莫依夏的失望。


  偏偏莫依夏還有個不是弱點的弱點,那就是她從不將期望強加在他人身上。


  不會撒嬌,不會逼迫,更不會乞求,分明只要說上一句「我唯一能報以期望的就只有你了」就能讓某個渣男無比愧疚,甚至因此而產生強烈的動搖,但她卻從沒有想過這麼做。


  「既然他還喜歡別的女孩子,那我就想辦法讓他更喜歡我,也讓自己更喜歡他,直到他對我的愛意遠大於對別的女孩,這樣他最後總會選擇我了吧?」


  投以更炙熱的愛意,換取更深刻的喜歡,直到再也離不開為止——


  韓晝想過很多次,或許這就是莫依夏當初所說的「製造雪崩」的含義。


  她想要的並不是一次次開啟修羅場逼迫他做選擇,而是打算回到相識之初的相處模式,用喜歡來換取喜歡,如果我對你的喜歡多一分,那你對我的喜歡也應該多一分。


  如果每一片飄落的雪花都代表一分新增的愛意,那陳舊的雪山終將會被新雪覆蓋,要是試著製造動蕩,那它就會日漸融化崩塌,新飄落的雪花將凝結成新的雪山,並在永不停止飄落的雪花中越發凝實高大,直到將一顆心完全填滿為止。


  新的雪山永遠不會崩塌,因為用來構建它的雪花會一直下。


  「那就更喜歡我吧,喜歡到迷戀我,依賴我,再也離不開我,永遠不會再喜歡上別人的程度。」


  說實話,很幼稚的想法。


  幼稚到簡直不像是莫依夏這樣的人能想出來的辦法,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韓晝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對這個女孩的愧疚只會更深。


  畢竟對方從未強求過他什麼,他卻必須要逼著對方滿足自己無恥的期待和願望,和另一個女孩分享自己喜歡的人。


  「渣男先生,能告訴我你正在想些什麼嗎?」


  心臟彷彿被握住,腦海被複雜的思緒填滿之際,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了莫依夏清冷的聲音。 之前沒太多感覺,直到此刻韓晝才意識到,今天莫依夏的語調明顯要比以往溫柔,哪怕是說出「渣男先生」時,語氣里也更多是調侃,而不是氣惱。


  對方從一開始就在有意照顧他的情緒。


  哪怕這個被照顧的人正在滿腦子想著該怎麼做對不起自己的事。


  韓晝張了張嘴,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萬千話語變成了一句沉重的「對不起」。


  「對不起啊……」莫依夏做出聆聽的姿態,「比如什麼地方呢?」


  「很多地方都是,對不起。」


  「這樣啊……」


  莫依夏將視線投向遠處,沒有追問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剛剛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幼稚了?」


  韓晝一愣,或許是太過驚訝,以至於低落的情緒都少了幾分:「你該不會真的會讀心術吧?」


  莫依夏白了他一眼,輕嘆道:「要是真是那樣的話,我當初就不會喜歡上你了。」


  「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莫依夏不答反問:「你是猜到我之前在雪山上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吧?」


  「……嗯。」


  「既然你猜到了,會覺得我幼稚也就不奇怪了。」


  莫依夏像是笑了一下,「說實話,我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很幼稚呢。」


  秋風乍起,將少女的及腰長發吹起,裙擺飄揚,大片大片的落葉飛舞,卻奇迹似地沒有一片落到她的身上。


  「其實直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明白『喜歡』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但我偏偏又能肯定自己喜歡你,真是無法理解……如果高考需要考喜歡的定義,那我肯定沒法取得好成績。」


  韓晝愣了愣,笑道:「沒關係,高考不會考這個的。」


  「但我還是想學會。」莫依夏扭頭看向他,「就在高考之前。」


  「那我可沒法教你……」


  「我有說要找你學了嗎?」她淡淡道。


  韓晝神色一變。


  見他露出緊張獃滯的表情,少女捉弄成功似地笑了笑,「騙你的。」


  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她挽起耳邊散落的髮絲,語氣柔和。


  「當然是你,也只能是你。」


  韓晝正要說話,就見莫依夏忽然裝模作樣地搓了搓手,用一種苦惱的語氣嘆道:「好冷啊,早知道就多穿點衣服出來了。」


  說著就低頭看著右手的指甲發獃。


  韓晝福至心靈,從沒有感覺自己的頭腦那麼靈活過,當即握住對方剛剛垂下的左手。


  手感細膩,光滑,帶著微微的涼意。


  「還冷嗎?」


  「冷。」莫依夏立馬就不看指甲了。


  「那我把外套給你穿?」


  「不用了,我穿的是連衣裙,你把我的手一起塞進你的褲子里吧。」


  「褲兜?」


  「不,褲襠。」


  韓晝:「……」


  他握著女孩的手,一起塞進了外套的衣兜里。


  兩人沒有再說話,一言不發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周末的下午,無論是咖啡館還是奶茶店都坐滿了人,透過透明的玻璃門窗,依稀能看清室內的景象。


  年輕的男女坐在窗邊,手中捧著熱氣騰騰的咖啡,或交談或沉思,偶爾將視線投向窗外,面帶笑意地看著窗外這對恩愛的小情侶。


  真是般配呢,他們想。


  「韓晝,你說在其他人眼裡,我們看起來像情侶嗎?」


  「當然。」


  「如果不牽手,只是肩並肩走在一起呢?」


  「也像。」


  「那如果不肩並肩,而是站得更遠一點呢?」


  「還是像。」


  「那如果隔著一條街道,一所學校,一座城市那麼遠,我們看起來還會像情侶嗎?」


  「像。」韓晝下意識握緊了兜里的手,彷彿對方會逃離似的,「不像也得像。」


  「那……」


  莫依夏扭頭看向他,眼神中閃過痛苦和哀傷,「……為什麼我們到現在都還沒在一起呢?」


  韓晝一呆,心中猛地生出了慌亂不安的情緒,以往的莫依夏絕不會那麼多愁善感,她突然說這麼多話,該不會是想……


  「噗嗤!」


  莫依夏忽然笑出了聲,語氣輕快道,「嚇嚇你才好,免得你哪天覺得我不重要。」


  「果然,你已經徹底離不開我了。」


  她眸中帶笑,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心滿意足道,「渣男可是不好當的,如果你處理不好,將來說不定是會失去我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時間要到了,我差不多該走了,回去找你的古箏吧。」


  莫依夏試著把手收回來,然而卻怎麼都沒法把手抽出來,扭頭就對上韓晝認真的表情,「不說清楚就不許走。」


  看著對方眼神中的緊張和慌亂,她輕笑道:「我不走也沒關係,但你可要想好怎麼向學校和我媽交代。」


  「交代就交代。」


  「是嗎。」


  或許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莫依夏忽然就不想把手抽回來了,扭頭看向前方。


  街道的盡頭,高樓大廈的立面被太陽映照成金黃色,形成一道絢爛的風景線。


  「不用擔心,我說的不是反話,去找古箏吧。」


  她開口道,「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我能接受你腳踏兩條船的概率很低,但並非不存在,如果你實在要堅持,那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如果你不怕最後鬧得無法收場的話。」


  韓晝愣了愣,就聽對方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打算優先攻略我,因為我看上去比較好說話,不過很可惜,你對我的了解還不夠,如果放在遊戲里,我應該是關卡BOSS一樣的存在,如果你能讓那個叫古箏的女孩接受你的貪心,那再來試著讓我接受吧。」


  韓晝呆愣片刻,莫依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顯然是在他機會。


  「為什麼?」


  他問的是莫依夏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態度。


  「誰知道呢,或許是我太自信了吧。」


  莫依夏微微搖頭,「總之不管你想怎麼完成你的後宮夢想,都不要把我放在計劃的第一步,除非你想一開始就失敗。」


  「記住……我才是你最後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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