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突然有些相信了
第106章 我突然有些相信了
「救出」江白倩的過程相當順利。
在得知兩個匪徒已經被制服，女兒也安然無恙之後，江白倩不由鬆了一口氣，連連對韓晝表達謝意，還關切地問他有沒有受傷。
韓晝不由想起了之前莫依夏的提議，要是他真的傷痕纍纍的出現在對方面前，說不定真的能猛刷丈母娘……不，猛刷江白倩一波好感。
不過很顯然，他不可能為了得到對方的好感而自殘。
眼見他一再表示自己沒有受傷，江白倩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連忙衝出房間，顯然是關心莫依夏的情況去了。
韓晝心中一嘆，不管怎麼說，起碼這女人對莫依夏的關心是做不得假的，作為母親她或許過於忽略了女兒的感受，但在大多數事情上還算是稱職，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或許正因為如此，莫依夏才會聲稱自己從來沒討厭過她吧，不過那傢伙還真夠堅強的……
韓晝走出卧室來到書房，下一秒便看見了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只見他心目中堅強的莫依夏此刻正坐在書桌前抹著眼淚，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雙目失神，柔弱的身軀還在微微顫抖，像是被剛剛的發生的事給嚇壞了，無論一旁的江白倩問什麼都不開口。
江白倩看得心如刀絞，她知道女兒是個性子冷淡的人，從小到大別說哭了，就連脾氣都沒發過幾次，從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她還是都一次見到女兒害怕成這個樣子，心中頓時自責不已。
儘管這兩個劫匪的出現太過突然，但作為母親，沒保護好女兒無疑是她的失職。
「夏夏，你……你沒事吧？」
莫依夏抽泣著沒說話，眼神獃滯，儼然一副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模樣，像是依舊沉浸在恐懼當中。
「夏夏，你怎麼了，伱別嚇媽媽啊！」江白倩心疼極了，一把抱住還在顫抖的女兒，連忙安慰道，「沒事的，媽媽在這裡，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門口的韓晝看得目瞪口呆，心說莫依夏這演技簡直可以去爭奪奧斯卡了，要不是他很清楚剛剛到底發生過什麼，恐怕也會懷疑這傢伙是不是遭遇了什麼相當可怕的事。
不過該說不說，這傢伙哭的樣子只怕難得一見，而且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只可惜現在不方便拍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江白倩懷中的莫依夏扭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隨即繼續黯然流淚，眉宇中的惶恐簡直惹人心疼。
如此收放自如的演技，要是讓躺在地上的王帥看到了，只怕會立即懷疑自己這多年來龍套生涯的意義，不過相比於這個，更大的可能還是他認為這是因為自己的高超演技所造成的——
正是由於他扮演的悍匪太過兇狠，這才嚇哭了這個柔弱的高中生女孩。
韓晝嘖嘖稱奇之際，只聽江白倩突然說道：「小韓，我現在需要照顧夏夏，能麻煩你幫忙報一下警嗎？」
「好。」
韓晝點頭同意，心中卻是有些遲疑，他之前沒和莫依夏商量過是否要報警的事，這畢竟只是一起假匪徒事件，而且也算是家醜了，把事情鬧大了好像不太好……
猶豫不決之際，莫依夏及時給出了提示，沖著他眨了眨眼睛，韓晝心領神會，這應該是讓他放心報警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傢伙好像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怎麼說呢，感覺更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了，眨眼的樣子居然有點可愛……
韓晝來到門外掏出手機，他大致能明白莫依夏的想法，對方想要的無非就是把這件事鬧大，以此徹底引爆江白倩的怒火。
江白倩不是傻子，肯定也多少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勁，要是知道害女兒受此驚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那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必然會大發雷霆，短時間內絕不會原諒對方，甚至會把對方趕出家門，帶莫依夏離開的事自然也就免談了。
為了想留在這裡，莫依夏顯然是打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有這樣的機會自然要抓住。
韓晝當然不會同情兩個假劫匪，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有誤會到警局去說就好了，至於該怎麼判斷是警察的事。
然而就在他即將撥打110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響動，似乎有人正在用鑰匙開門。
他微微皺眉，低聲提醒書房裡的兩人：「外面好像有人在開門。」
江白倩看了他一眼，很快猜到了來人是誰：「別擔心，應該是我丈夫。」
話音落下，門已經被人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色襯衫戴著眼鏡的男人走進屋內，聲音沉穩道：「我回來了。」
韓晝一眼便看到了男人頭頂的名字——
莫孟城。
果然是莫依夏的父親……
他最開始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懷疑開門的假匪徒的真實身份，是因為那傢伙頭頂的名字也姓莫，否則他恐怕會在看見對方的第一眼就心生懷疑。
不過話說回來，狀態欄這個能夠隨時看到他人名字的能力還是挺實用的，在不少情況下都能起到大作用。
他觀察得很仔細，門口這個和莫依夏有著幾分相似的男人襯衫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呼吸也略顯急促，似乎是匆匆趕回來的，雖然語氣頗為沉穩，但一進門就在急切地四處張望，像是在迫切地尋找著什麼。
在韓晝觀察莫孟城的時候，莫孟城顯然也看到了他，見這人眼生，不由警惕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
韓晝正要自我介紹，就聽書房裡忽然傳來一陣響動，扭頭就看見莫依夏正在踢著地上那個叫做王帥的男人，看上去情緒有些失控。
他頓時嘴角抽搐。
房間里的動靜不小，莫孟城顯然也聽到了，意識到不對勁的他連忙衝進了書房，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兩個蠢貨，呼吸瞬間有些凝滯。
「這是怎麼回事？」他依舊保持著冷靜，「這幾個是什麼人？」
江白倩扭頭看了他一眼，目中不見絲毫欣喜，從這隨意的態度就可以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多奇怪。
「你來得正好，家裡進賊了，趕快報警，順便打120，夏夏好像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嚇，我要送她去醫院。」
她不知道監控失效后的那幾分鐘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女兒此刻不停踢著地上這男人的行為來看，她一定對其抱有很大的怨念，於是也跟著補了一腳，然後才勸莫依夏保持冷靜。
只有韓晝清楚，莫依夏分明就是想把地上這傢伙踢醒，讓他在第一時間指認自己的父親，從而徹底引爆這次事件。
相信在即將被帶到警局的威脅之下，這兩個假匪徒肯定會乖乖開口的。
莫孟城心中一沉，他不知道在自己堵車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兩個傢伙究竟做了什麼事讓女兒如此情緒失控，又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被打暈。
他只知道自己這次好像有些玩脫了，這件事不是不可以暴露，但暴露的時機顯然不該是現在。
按照計劃，他本該在第一時間趕到家裡，以丈夫和父親的身份拯救妻女，誰知道萬事俱備，卻偏偏輸給了路上堵車，中途拖延了不少時間，這才導致橫生變故。
「你還愣著幹什麼？」
眼見他無動於衷，江白倩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
與此同時，身中數腳的王帥終於迷迷糊糊地清醒了過來，他掙扎著起身，一時沒搞清楚狀況，唯一的感受就是渾身都疼。
韓晝知道此刻的莫依夏扮演著情緒失控的受害者形象，不方便出聲讓這傢伙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佯裝憤怒道：「江阿姨，你別著急，我已經準備報警了，入室搶劫，這兩個傢伙逃不了的。」
報……報警？
聽見這個詞，地上的王帥瞬間清醒過來，想起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也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可是一個演員，雖然只是龍套，但將來說不好是要成為明星的，絕不能在警局留下案底。
他很清楚報警有什麼後果，於是連忙說道：「別別別，千萬別報警，誤會，你們絕對誤會了！」
莫孟城神色一沉，將掏出的手機重新放進了兜里。
王帥當然認得這就是自己的僱主，但事關前途，此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錢沒了可以再賺，名聲沒了一切可都毀了，而且誰叫是對方先不按劇本來的，這個小白臉根本不在原先的劇本之內，就算出了差錯也該是對方的責任。
於是他哀求著讓韓晝不要報警，隨即一五一十交代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情經過和莫依夏猜的幾乎一模一樣。
江白倩聽完雖然有些意外，但倒也沒有過於吃驚，似乎已經有所預料了。
她只是沒想到丈夫真的會那麼荒唐。
在此期間，莫孟城一直一言不發，顯然也知道辯駁沒有意義。
至於後續的事韓晝就不知道了，因為他被江白倩客氣地請出了家門，後者顯然不想讓外人看自家的笑話，只告知他今天的工資會雙倍結算。
同時被請出家門的還有莫依夏，江白倩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很難安撫女兒，所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韓晝，多出來的工資算是陪同費，她要和丈夫好好單獨談一談。
不過從她那冷若冰霜的表情來看，這次交談顯然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哪怕離開家門，莫依夏依舊保持著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韓晝心中搖頭，這傢伙現在恐怕很想笑吧，不過他還是很配合地裝出安慰的樣子，兩人都沒有忘記整個小區都有監控，演戲起碼要演到離開小區為止，這是他們的默契。
走出電梯，韓晝表情溫和，看似在柔聲安慰，實際上卻在感嘆：「你演技還真好，該不會也找了本書自學過吧？」
莫依夏佯裝抽泣，語氣卻相當平靜：「這種東西不用學，技巧很簡單，只要想一件足夠傷心的事就好了。」
韓晝沒接話。
莫依夏沉默片刻，瞥了他一眼，問道：「你為什麼不問是什麼傷心事？」 韓晝笑而不語，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傢伙就是在等自己接話然後胡言亂語，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保持沉默。
他轉移話題道：「沒想到我居然有一天還能領著工資陪你玩，這該不會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吧？怎麼樣，現在想去哪裡？」
莫依夏不說話。
「聽你媽的意思好像中午也不用回去了，要不我請你吃頓飯吧，畢竟平時我在你家蹭了不少次飯……」
按照經驗，莫依夏這個時候多半會說些「不用介意，不管飯能叫包養嗎」之類的蠢話，但讓韓晝意外的是，這傢伙還是沉默不語。
「機會難得，你有沒有什麼想去但沒去過的地方？我記得你唱歌很好聽，要不我們去KTV吧，雖然兩個人可能沒什麼意思……」
莫依夏依舊一言不發，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
眼見這傢伙裝聾作啞，韓晝只好投降，無奈道：「好了好了，我重新問，你想的是什麼傷心事？」
莫依夏果然是因為這個鬧起了彆扭，聞言這才淡淡開口：「你真的想知道嗎？」
如果我回答不想的話你是不是又不說話了？
這傢伙是小孩子嗎……
韓晝心中嘆息，敷衍道：「想，太想了。」
莫依夏滿意道：「我想的是萬一這次我真的走了，你一個人肯定會悲痛欲絕，還會很辛苦，一想到這個我就很傷心。」
韓晝一愣，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傷心我多少會有一點，但悲痛欲絕肯定不至於……不過為什麼會很辛苦？」
「因為翻垃圾箱的日子實在太累了。」
「呵呵。」
韓晝就知道不該接這傢伙的話。
今天是陰天，天氣還算不錯，兩人一路朝著小區外走去，誰都沒有提及莫依夏父親的事。
「韓晝。」
眼見即將走出小區大門，莫依夏看了他一眼，突然開口道，「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要是你再提什麼包養和氣味之類的話題，那可別怪我翻臉。」
「接受事實和認清自我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你不必對此耿耿於懷，不過我現在要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韓晝看向她。
「你還記得我們的暗號里問號是什麼意思嗎？」
「當然記得。」
韓晝隨口道，「問號代表你有問題想問我，但又出於種種原因沒法說出口，所以需要讓我自己想出這個問題然後給出答案，簡直就是難為人。」
莫依夏忽略了他的牢騷，問道：「那你猜到我之前的問號所代表的問題是什麼了嗎？」
之前在書房裡，她分別在草稿紙上寫了三個標點符號——
逗號，書名號，和問號。
三者結合起來是求救的意思，但問號本身是有具體含義的，她很好奇韓晝有沒有猜到自己當時的問題。
韓晝面露無奈：「現在又不是說不出口的情況，你完全可以親口告訴我，還要我猜做什麼？」
「我才不要。」
莫依夏白了他一眼，偏過頭去，「現在是真正考驗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的時刻。」
「我才不要。」
韓晝樂了，學著她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問道，「你這算是在撒嬌嗎？」
莫依夏不答反問：「你該不會沒想過我的問題吧？」
面對她審視的眼神，韓晝有些無奈，遲疑道：「想倒是想過，就是不知道對不對……」
「你說吧。」
「我不太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想到哪去了？」
韓晝乾笑兩聲：「總之應該不是你現在在想的東西……」
「那有什麼不好說的？說吧。」
「我是結合語境正經分析的，猜錯了你可不許笑。」
韓晝實在是不想說出自己的猜想，因為覺得有些丟人。
「我不笑。」
此刻兩人已經走出小區，沒有了監控，莫依夏忽然摘下鴨舌帽，將其戴到了韓晝的頭上，緊接著竟是少見地摘下口罩，露出了精緻動人的面容。
「你看著我說，如果我笑了，那我就允許你對我動手動腳。」
韓晝愣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摘下口罩和鴨舌帽的莫依夏，一時竟有些失神。
莫依夏很漂亮，不過這和美貌無關，他只是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和這個女孩之間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一些。
「別看了，之後可以慢慢看，說吧，你覺得我當時是想問你什麼問題？」
韓晝猶豫了一會兒：「應該是那個吧……」
因為實在覺得丟人，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
「『你是來救我的嗎？』」
話音落下，莫依夏忽然愣在原地，連撩起頭髮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那你的回答呢？」她問。
「當然是『是』。」韓晝面露苦惱，「我不是都這麼做了嗎？」
空氣安靜了片刻。
「噗。」
沉默半晌，女孩突然輕笑出聲，嘴角勾起，彎起眼睛看著他。
她喜歡看這傢伙苦惱的表情。
看著對方臉上不加掩飾的笑容，韓晝嘆息一聲：「不是說好不笑的嗎？」
「這又不是嘲笑的意思。」
莫依夏想了想，伸手替他扶正帽檐，動作輕柔，臉上的笑意更甚，「笑只是因為我覺得高興。」
她微微抬眸，視線越過帽檐，不知名的鳥兒從遠處的枝頭躍起，不知飛往了何處。
街道上忽然颳起了風，將天空厚重的雲層緩緩吹動，太陽逐漸顯露出身形，陽光難得的溫和，一絲一縷地落下，光暈逐漸擴大，不見多少燥意。
「我說韓晝。」
涼風由遠及近，少女及腰的長發也被盡數吹散，她撩動髮絲，惡作劇般地任由髮絲拂過韓晝的面頰，使得後者不得不閉上眼睛。
再睜眼時，少女靜駐風中，巧笑嫣然。
「我好像突然有些相信了。」
「我們心有靈犀這件事。」
還會做修改，不是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