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仇得報
傍晚時分,王倫親自前往伙房,交代備好飯食,晚上要出戰,酒水就免了,但是飯菜一定要管夠。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吩咐小的們喊起睡了一覺的嘍啰們,讓他們飽餐一頓,整頓兵器傢伙,待到天黑便可以直接登船出發。
宋萬領著挑選出的二百精壯,攜帶長槍短刀,頭上全部扎了鮮紅的頭巾,飽食之後列隊在聚義廳前,只等寨主發號施令。
王倫回到院里,把一身寬大的白袍脫了,換了一身緊身黑衣,掛了寶劍來到聚義廳前,見火把照耀下一干嘍啰各個士氣高昂,只覺雄心萬丈。
可他畢竟沒有經過戰陣,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的,見嘍啰們都是紅頭子打扮,連忙讓解了頭巾:「咱們這次是趁黑報仇,不好大張旗鼓,頭巾都解了,路上也不許大聲喧鬧,咱們悄悄的去報了仇就回來。」
眾嘍啰見說自是沒有不允,各個往頭上摸去,把那鮮紅的頭巾給解了下來,這期間王倫無意瞥見一幕,卻叫他心裡一驚。
原來一個嘍啰解了頭巾,跟著其他人把頭巾放到一邊,回身時背著火光居然撞到了同伴,引得旁邊嘍啰一陣鬨笑。
這是夜盲症?
王倫心裡一愣,知道了怎麼回事,強壓著驚訝,面上不動聲色的朝著下面說道:「咱們兄弟裡面有沒有到了晚上就看不清東西的?有的話就站出來,不用勉強,更不要覺得丟人。」
果然,話音剛落兩百人的隊伍里出現一陣騷動,稀稀拉拉的站出來五六十人!
王倫見狀暗道一聲僥倖!
要是帶著這五六十人去夜襲莊園,天知道會弄出什麼亂子。
「小弟不察,忘了此事,險些壞了哥哥大事!」
宋萬見隊伍少了幾十人,一臉羞愧的走到王倫跟前,抱拳請罪道。
「罷了罷了,你且再去挑選兩百人來,咱們乾脆多帶點人手。」
王倫擺了擺手,山寨下山借糧多是白天出動,晚上少有下山,出現這樣的狀況也是情理之中。
好在他知道這夜盲症在此時又叫雀蒙眼,貧苦百姓之中多有常見,倒不是什麼沒法的病症,只需多吃雞蛋、魚肉、動物內臟就能治好。
想那貧苦百姓整日難見葷腥,有此病症並不奇怪,便是大宋軍中也免不了如此。
暗暗記下這樁事情,等宋萬又從留守嘍啰中挑了兩百個人,王倫大手一揮,帶著宋萬並三百多人一同下山。
趁著夜色,他們大大小小的船隻慢慢朝著水泊邊緣前行,沒到一個時辰就看到一條大溪,領路的李大郎壓著嗓子說就是那裡,各色船隻緩緩的駛了進去。
又過了差不多一頓飯的功夫,李大郎喊了一聲到了!所有船隻開始靠岸,他們摸著黑上了岸。
「那邊就是你們村子?」
王倫朝著李大郎問道。
「對,順著這條路往前走二里地就是了,村子里最大的莊子就是保正家!」
李大郎悄聲說道。
「好!划船的留下!另外留幾個人爬在草叢裡,看著對岸,大郎你帶路!」
王倫也壓著嗓子說道。這邊是西溪村想來溪水對岸就是東溪村了,那晁蓋跟這邊保正比鄰而居,萬一他帶人前來救援,也得有點準備。
李大郎貓著腰跑到隊伍前頭,領著他們兩三百人摸黑朝著保正的莊子跑去。
就在王倫一伙人登船出發之際,早早得了寨主大頭領吩咐的朱貴乘著馬車來到東溪村晁蓋莊上。
朱貴知道這東溪村晁保正平日最好結交江湖好漢,為了又頗為爽快,故而也沒多帶人手,只一個趕車的夥計而已。
夥計舉著火把敲開了晁蓋莊上大門,一個半老的蒼頭把門開了條縫隙,從門縫中探出了半個腦袋,帶著睡意問道:「這大晚上的,誰呀?」
「李家道口朱掌柜有事尋保正相商,還勞院公代為通傳。」
那夥計也是個伶俐的人兒,知道半夜求見不容易,塞了一弔銅錢給那蒼頭,嘴裡不忘說著好話。
那門子掂了掂手中的銅錢,說了聲等著,關了大門,自進去稟告。
沒多會兒便見晁蓋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走到門前,家人趕忙上前開了門,這才把朱貴迎了進去。
「久聞朱掌柜大名,平日里雖是鄰里之間,可也素無往來,今夜這是?」
晁蓋迎了朱貴,讓到廳堂坐下,奉了茶水。
他是地方豪傑,自是知道此人是那水泊梁山的耳目,不敢怠慢卻又心生疑惑,不由得出聲詢問。
朱貴望了望左右,晁蓋哈哈一笑,說了句莊子都是心腹兄弟,朱掌柜有話不妨直說
「哎,賤名有辱尊聽,晁天王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不瞞天王,小弟不才如今也在梁山坐了一把交椅。今夜我家寨主哥哥前往西溪村辦事,恐驚擾了天王,這才特遣小弟帶來書信一封並紋銀三百兩,懇請天王在家安歇,只當不知此事即可。」
朱貴說著從懷裡掏出書信奉上,又把手邊的包袱放到晁蓋跟前。
好個晁蓋,對包袱看也不看,接了書信就著燈火細細看了,哈哈一笑:「不想王寨主如此客氣,那李保正禍害鄉里我也是知道,只是那廝跟縣裡關係不淺,晁某一介草民,奈何不得那廝!如今貴寨出手,晁某豈有枉做小人的打算!」
「天王果然高義,朱貴代我家寨主哥哥謝過天王,這銀錢天王萬勿推辭,只是這書信還請還給小弟。」
朱貴見事情談妥,起身拱手說道。
晁蓋聞言有些摸不著頭腦,送了書信還有往回要的?
不過依然把書信遞了過去,只見那朱掌柜接了書信,當著他的面湊到燈火之上把信燒了,不由得好奇問道:「這是何意?」
「臨行前寨主哥哥特地交代,天王高義,讓小弟切記不可留下書信讓小人得去坑害了天王。」朱貴親眼見著書信化為飛灰,開口笑道。
「哦?王頭領不愧白衣秀士之名,做事甚是謹慎,不似我等粗鄙。」
晁蓋聞言微微一愣,旋即贊道。
「如此朱貴便告辭了!天王留步不必相送,日後但有馬高鐙短只管派人到李家道口酒店說上一聲,梁山山下一定回報。」
朱貴攔住要送行的晁蓋,施了一禮,告辭離開。
望著朱貴遠去的身影,晁蓋一時感嘆不已,大丈夫在世不就圖個快意恩仇逍遙快活?
可惜自家被莊園田產所累,不得自由。
轉頭又想起那平日里暗恨不已的李保正就要遭到報應,心情一時大好,吩咐家人備下酒菜,他要好好喝上一回。
揭過晁蓋不提,只說王倫等人摸黑進了西溪村,此時已是深夜,村中不見燈火,一行人滅了火把,只憑著月光在李大郎的帶領下摸到了李家莊園之外。
李家養有看家的惡犬,王倫他們剛一接近莊園便犬吠不停,驚動了裡面的人。
王倫暗道一聲可惜,不過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把手一招,嘍啰們爭相爬上院牆,相繼進了院子,頓時裡面響起一片喊殺聲。
院牆外的王倫瞧了瞧身邊,只幾個身材矮小的嘍啰同自己一樣翻不過牆去才留在外面,其餘人等盡皆隨著宋萬入內砍殺去了。
心裡又是一陣嘆息,此時不說是人了,便是來幾條惡犬,他這水泊之主怕就要遭!
好在沒多會兒,內里的喊殺聲停了下來,滿身鮮血的宋萬打開了大門把王倫迎了進去。
「哥哥你看,這賊保正已讓小弟拿下!」
宋萬胡亂擦了擦身上濺到的鮮血,指著五花大綁跪倒在院子里一個肥胖的男子說道。
「就是他?」
王倫見那李大郎捏著刀把,滿眼猩紅的盯著那人,走到他跟前出聲問道。
「不錯!就是這個腌臢狗賊!」
李大郎克制著仇恨,憤恨的說道。
王倫見說拍了拍這個可憐人的肩膀,在他耳邊不經意的說了句:「那你還等什麼?」
李大郎聞言身子一抖,猛地大喝一聲,一刀戳翻了那賊保正,頓時鮮血灑了一地!
大仇得報的李大郎睜大了雙眼,一頭跪在王倫跟前,口中大聲說道:「寨主替俺報了仇,李大郎這條命以後就是寨主的!」
王倫上前扶起李大郎,強忍著親眼目睹殺人帶來的不適,勉強笑了一笑:「不說這些,快快去尋老母、小妹要緊。」
李大郎聞言更是感動,掙扎開來,又給王倫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大步邁開,前往村中接取老母、小妹,王倫見狀怕他有失,又拉過幾個嘍啰讓跟著一起,只說接了老母、小妹不需回來,自去岸邊等待即可。
這邊宋萬卻是不理會這些事情,忙著招呼嘍啰抓緊搜刮打包錢財,零零總總十幾口大箱子並若干包裹,就堆放在遍地死人之間。
眼見著差不多了,王倫從腰間抽出寶劍,從那保正身上割了一塊衣角,蘸著鮮血走到院牆邊上,想了想寫下了「梁山王倫為兄弟報仇於此!」幾個大字。
又喚過宋萬,確認自家兄弟無有身亡,這才帶著眾人往回趕,一路上只見兩三百人的隊伍,幾乎人人手提肩抗,倒是收穫頗豐的模樣。
只是王倫心裡卻沒有多少收穫的喜悅,看著身前嘍啰還有背負半袋糧食的,不禁又是心中一嘆。
等他們到了溪邊,李大郎已經接了老母、小妹並五七個嘍啰等在那裡。
李大郎今夜大仇得報,此時又是親人團聚,連忙拉上老母、小妹,歷經磨難的一家子朝王倫納頭就拜,口稱恩人!
王倫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連忙招呼宋萬一起扶起他們,只見李大郎老母已是雪白的頭髮,火把照耀下露出滿是皺紋的面容,旁邊站著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捏著衣角不敢抬頭。這時候王倫也來不及細看,趕緊招呼大夥上船。
一行人滿載而歸,在溪里大夥還能憋著,等船隊進入水泊時,再沒了顧忌,各條船上開始鬧將起來:有說打破莊子經過的,有說搜刮錢財多少的,就連宋萬也把著一口朱漆的大箱子在那裡翻撿著,所有人都是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