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敢

  太后的面色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可那幽邃的雙眸中卻明顯掠過一抹只有武士屠戮時才會展露出的決心與兇險。

  此刻，容嬪徹底敗下陣來，本還蓄存著的惡氣如今實屬由於眼前人毫無忌憚的行徑霧散雲霄。

  這期間，太后並未質問一句，更未因適才容嬪嚼舌根嚼得最為痛快放肆而流露出分毫的不滿，她隻字未提方才之事，可容嬪卻在太后施予的無形重壓之下，不顧傷勢嚴峻，拚命叩起首來，自行揭露自己的罪愆。

  「太后！太后！臣妾知錯了，臣妾當真知錯了啊！臣妾不該妄言太後娘娘您的！臣妾大逆不道，罪該萬死啊！還望太后您心仁，就此原諒臣妾的無心過失吧！」

  「司塵，你務必要聽好了，此回哀家的力度一定能叫你滿意。」

  太后全然未將苦苦求饒的容嬪放在眼底，此時她的眸中僅有那隻白皙的手背。

  沒錯，此時太后的眼底只容得下那隻白皙的手背，那可是能磨練武藝的好靶子啊！

  見太后之手緩緩抬起，容嬪雙目瞠圓，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白兔，當刻邁腿狂奔起來。

  可發簪卻已脫手，幾乎只是須臾之間，那『利器』便已然扎入容嬪的另一隻手背，容不得她半分思襯，發簪便從手背穿透手心，一陣強烈的痛感襲來，容嬪當場昏厥了過去。

  至此，周遭各人面無人色，而太后卻寡淡如常，眸中既未包裹恨意，更未裹挾怨念，她只是淡然地望著自己的成果，好似不遠處那橫躺在地上的血肉之軀當真只是用來試煉身手的一個無知無覺的靶子。

  「司塵，你看如何？」

  「答太后，據屬下方才所聞，此回太后的攻擊遠比第一次迅猛，日後如若發生意外，太后只需記得今日的手感則足矣。不過太后還有提升的空間，磨練武藝到底也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這是自然，哀家明白。」

  主僕二人不苟言笑，之後，裴嬰憂像個沒事人似的，緩緩踱步繼續行進。

  「賤人！你給我站住！」

  皇后終於從餘悸中回過神來，連忙奔走向前阻隔了太后欲離的路途。裴嬰憂徐徐駐足，漫不經心地詢問起來。

  「皇后，您有何見教啊？」

  「裴嬰憂，你濫用權威，虐待后妃，當真以為身居太后之位便能無法無天了嗎！」

  此言一落，太后漠然的面孔上終是勾起一抹冷笑。

  「皇后此言差矣，如今無法無天的並非哀家，而是皇后您啊。見到哀家不行禮，哀家背後嚼舌根，東啟素來講究個尊卑有序，不知皇后說哀家無法無天自己不覺慚愧嗎？還是說……皇后您當真以為這後宮還像從前那相府一般是容您作威作福的地盤？」

  言畢，太后展露出極盡奚落的笑意，眼眸中冗雜的更是無邊的輕蔑。她抬了抬首，稍向前靠近眼前女子，旋即輕聲於她耳畔知會了幾句『姐妹』間的私語。

  「裴媚，哀家當初既能將你弄進這宮裡頭來，便不是讓你來過逍遙日子的。如今你可得掂量清楚，你究竟是在何人的地盤上說話，你又該守何等的分寸。」

  寡淡的語氣終化為嚴冷的口吻，言畢，太后輕移開身子，在這期間，她從未正眼瞧上過裴媚一眼。

  「裴嬰憂！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陷害得本宮！一開始本宮便懷疑是你這賤人暗中做了手腳，沒成想還未待本宮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你便親口承認了！你這賤人，本宮今兒個非要殺了你不可！」

  裴媚亢奮起來，裴嬰憂則置若罔聞。她目視前方，語調陡增，口中吐出的話卻是向身側這個情緒激昂的女子而來，裴媚屢次三番想要動手，皆被司塵攔阻而下。

  「哀家的好妹妹，現如今相國可整日為上回的刺殺之事頭疼呢，倘使你要拿這些雞零狗碎的後宮之事招惹他，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你可記住了，此處沒有你的靠山，更沒有你揚威耀武的資本！」

  如今，皇后的面色早已墜至谷底。太后卻好似是想起了什麼，於語畢后回了首，她這一回首倒是將不遠處的那群宮妃駭得夠嗆，還以為太后是欲將矛頭直指向她們自己。

  顯然，裴嬰憂並無找茬兒的心，但見她踱步至昏厥的容嬪之側，以足踏著她的手背，旋即一把將其手背中的兩隻發簪拔了出來。發簪被猩紅的血液濕透，裴嬰憂則取出帕子將其上的污血一一抹盡，宛若兇手行兇完將自己所珍視的利器仔細揩拭乾凈一般。

  之後，她將臟污的帕子丟棄，卻將手中那兩隻全新的發簪重新插回到了自己那一頭墨黑的烏絲之上。

  太后的神容一如往常般寡冷，可那群多嘴多舌的宮妃們日後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在其眼前公然造次了，哪怕是有皇后撐腰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