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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恨得報

  「將裴家五小姐帶走。」

  顯而易見,裴嬰憂熱衷的暴行收效了。

  這幾字剛出,皇宮侍衛登時手腳麻利地將仍處於震悚之中的裴媚帶了出去。

  直至此時裴嬰憂才相信了眼下這群老練的侍衛今日的確是來為自己辦事的,他們終於端正了做下人的態度。

  那旁的裴顯備受骨碎的磨折,苦不堪言地癱倒於地。

  「來人啊!來人啊!請郎中!快請郎中!」

  王鶯的淚水直往外淌。

  瞧著她的淚水,裴嬰憂毫無動容。畢竟她從未做過人母,更未感受過人母的慈愛。

  帶著一分摸索的心緒,裴嬰憂將目光緩緩移至於不遠處的呂蔓之身,但見那女子此時正譏諷地望著地上窘迫的母子二人。而當她的目光不經意間同裴嬰憂對視上時,卻又湧現出了以往的厭棄,這份厭棄深切地扑撻著裴嬰憂的雙目,當即叫她收回了摸索的目光。

  看來,母愛這東西始終與她無緣,自此以後的幾十個年頭,甚而至壽終之時亦皆是無以觸及的東西。

  思緒及此,裴嬰憂竟感到一種解脫之意,不由勾起了唇角。

  「走,回宮!」

  言畢,侍衛將那被五花大綁著的裴五小姐硬生生地拖拽了出去,他們對太后適才的兇猛行徑餘悸未消,因此此時的拖拽分明染帶著些無畏,在不可預見的來日危殆與眼下的威迫中,侍衛終還是暫且妥協於後者。

  可下人畏怯,這群恃寵而驕的主子卻不以為意。

  裴媚的辱罵與掙扎仍在繼續,而那旁適才還在顧著兒子的王鶯更是猛地疾奔了過來,口中狠毒地吐著咒罵,姣好的面目此時獰成了惡鬼。

  「裴嬰憂!你這賤人!我要殺了你!竟將我兒傷成這步田地,還妄圖將媚兒帶離我的身旁,你當真以為自己坐穩了皇權嗎?待老爺回來你定會為今日所行付出代價!」

  裴嬰憂只消稍稍一避身子,口出不遜的王鶯便撲了個空,粉脂整齊的面上此時落滿了雪。

  這些夫人小姐的身子總是這般笨拙,裴嬰憂心想。

  「好啊!那便待相國歸來之後,你再妄加議論哀家的不是,至少今日相國歸不來的,你到底也奈何不了哀家。」

  所行無忌的裴嬰憂發出了一聲冗長的譏笑,半分也不遮掩。

  這種情緒自是王鶯瞧不慣的,可當她再度起身反擊之時,裴嬰憂已攜著得意遠去了,同她一道離開的還有裴媚與半數侍衛,而另外半數則像一堵城牆矗立在相府的大門,裡頭的人根本出不去。

  「娘親!救我!救救媚兒啊!這賤人已經瘋了!她已經瘋了啊!娘!」

  『城牆』之外,裴媚聲嘶力竭的呼喚拉扯著王鶯的心,疼得她死命地捶打著這堵『城牆』,可她始終無法抵擋裴嬰憂此番驟然降下的厄運。

  最終,裴媚的疾呼消泯於遠處,而王鶯依舊被圍困在『城牆』里。

  不僅如此,那旁裴顯痛苦的呻吟仍令王鶯的心熬煎,下人們亂作一團,府邸的郎中急急趕來,相府的混亂仍在繼續……

  置身事外的大房一家卻在旁樂呵呵地瞧著,尤其是裴清怡,那無所忌的譏笑簡直同太后毫無分別,到底是同胞姊妹,也就奚落人時才算勉強有些姊妹的默契了。

  「裴嬰憂這賤人此回總算做了件好事兒!」

  望著事不關己的混亂,裴清怡不禁發出一聲感喟,而她身旁的呂蔓則是冷笑一聲,不置一詞。

  唯獨三夫人江氏還算有些良心,面對大族府邸常有的不和,站在遠處觀望的她無奈地搖了搖首,繼而捏著帕子輕咳了幾聲。

  街巷之中。

  此時,司塵才察覺出了端倪,裴嬰憂心血來潮讓其去東街王掌柜的鐵匠鋪中為她精心擇選一把利刃怕只是一個幌子,這女子定是另有目的。

  王掌柜的鐵匠鋪雖在東啟有著響噹噹的名號,可這鋪子卻臨近城門,離皇宮屬實有些距離,然太后卻非這家不可,實在不得不叫人生疑,分明是為了蓄意遣開自己。

  司塵登時蹙眉,隱隱感到不妙,立即打消了前往鐵匠鋪的念頭,轉身回返皇宮。

  可如今為時尚晚,裴媚已然被囚禁於東啟皇宮的監牢裡頭,而這監牢之中此時只有五花大綁的裴媚以及難料其下一刻行徑的裴嬰憂。

  就如一個人同一隻獸共處一間緊閉的屋閣,這註定是危險的。

  「賤人!你到底要作甚!你敢傷害我就不懼爹爹回來殺了你嗎!」

  望著眼前的女子,裴媚再度搬出裴諱威嚇了起來,可她這番橫氣的言辭到底還是冗雜了些戰慄,任誰同這不受理性控制的怪物單獨同處一處都難免心生畏葸。

  「是嗎?可這是日後的事,此時的哀家只需好好教訓你這公然行兇者則足矣,何需理會來日的哀家的下場呢?那不是來日的哀家的事嗎?來日的哀家是死是活與此時的哀家有何干?」

  「你這瘋子!此時的你同來日的你有何分別?不皆是同一個人嗎!」

  裴嬰憂當即冷笑一聲,不予置評,目光卻陰惻地鎖在女子的面上。

  她這諱莫如深的模樣卻愈發叫裴媚覺得可怖,甚至一度懷疑裴嬰憂到底是不是真的瘋了,癲狂怕不只停留在裴嬰憂的手足之上,興許如今已然轉移到了腦子裡。

  每每想到這兒,裴媚則會不寒而慄,真正的瘋子可比野獸可怖得多,野獸只是兇猛,而瘋子卻是詭異。

  下一刻,這詭異的瘋人登時抬起了裴媚的下頦,將女子還算有幾分姿容的面目瞧了個仔細,一邊喟嘆一邊頷首。

  「嗯,這皮囊也算是生得不錯,可這心怎的就此般黑呢?不,應說你這心怎的就無所忌呢?平日里耍耍瘋便也罷了,如今你竟打起哀家性命的主意了。你可知惹了哀家的下場會當如何啊!」

  最後一句言辭陡然陰冷,隨之而來的便是裴媚下頦的一陣劇烈痛感,她當即發出一聲這晦暗陰牢裡頭時而有之的凄厲嚎叫。

  可惜,此處並非往昔處處庇護她的相府,她的哀嚎招不來偏護,招不來千金小姐的尊威。當裴媚從這幾近致人昏厥的痛感中緩過神來,眼下依舊是未曾變動的慘烈現境,自己仍是階下囚,而這方寸之地中站著的亦只有裴嬰憂一人。

  有恃無恐的小姐終是開始驚懼起來,她這輩子也從未有過這般驚懼的時刻,因為她從未形單影隻過,便也不存在被此般凌辱的可能,而暴行更是只有她施予旁人的份兒。

  然而,她這思緒剛起,一記趕不及她躲閃的巴掌卻猛地狠落了下來,裴媚被扇倒於地,頓時眼冒金星。

  眼下所及之處長久是一片混沌,而作響的雙耳中卻時不時混雜進裴嬰憂的辱罵。時而渺遠,時而切近,她想反唇相譏,可暈眩之感卻叫她頻頻作嘔,她的身體與心靈此時皆在受著非人的劫難。

  「哀家的性命也是你這賤人能惦記的?」

  「今日哀家便讓你瞧瞧何人才是卑賤貨色!」

  「怎的?說話啊,你倒是反駁哀家一句啊,平日見你不是驕矜得緊嗎?」

  「哀家兒時可沒少受你們這一家子的辱打吧?暗中往哀家飯食里添豬糞,令下人子夜去哀家屋中放蛇,這皆是你裴媚做的好事吧!一個八九的孩童竟能齷齪到如此地步,裴媚,你不愧為天擇之女啊!」

  「你可知哀家無時無刻不想著將你們裴家人的頭顱狠狠地擰下來!」

  這些含著往昔血與淚的詬罵不斷從裴嬰憂的口中傾吐而出,可到了裴媚那雙鳴眩的耳中已然成了模糊不清的隻言片語,因為自打裴嬰憂那一巴掌下去,她那施展暴行的手便再未停下來。

  巴掌,拳頭不斷施加於千金小姐的嬌貴軀體,裴嬰憂看似是朝死里打的,然實則上卻又屢次三番地避開了她的致命之處。

  她不會叫她死的,畢竟活著才是最透徹的殘忍,她要讓自己的存在成為裴家人終生的夢靨,就如當年他們的暗影糾纏著自己的每一個午夜一般。

  同時,司塵的步足卻急急抵達於此,在這幽深的陰牢之中,男子急遽的步履是那般響徹,堅冷地迴響於鐵欄之上。

  牢獄的燭火光影在他的飛馳中搖曳,他的身影則兇狠地倒影在陰潮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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