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那時女子
秦允和本想扶他起來,可一彎腰,才發現,自己懷中,還有小餃子。
看到秦允和動作的王小莽,趕緊去扶孩童,可剛觸及孩童肩膀,便有一股決絕與顫抖情緒,傳遞到王小莽手上,王小莽便收起手來。
遠處,稀稀落落的人影在極遠處觀望,觀其樣子,平民百姓無疑,好似很小心謹慎一般,也好似在防患什麼一樣,也好似是好奇。
只是皆不敢靠近!
見此情景,王小莽莊重的問道:「為何要修仙?」
孩童哽咽的大聲喊到:「為了救我母親!」
王小莽再問:「你母親怎麼了?」
聽到母親兩個字,一股戾氣從孩童身上散發出來,爆怒,恨意,嗜血,從孩童身上皆可以感受到,那是有多恨多絕望多大的執念,才能產生這些,況且,這只是個孩子。
突然,一個溫柔的手掌,輕輕摸住了孩童的臉,隨後有聲音傳來:「沒事的,沒事的,咱們這就去救母親好嗎?」
感受到手掌的溫暖,孩童第一次抬起了頭,戾氣彷彿被什麼吸走了一般,消失了不少,看著眼前的雙眼,孩童渴望的說道:「真的嗎?」
那是雙溫柔的眼睛,有真切,有關心,還有疼愛,孩童瞬間便大聲哭了出來,再次詢問道:「真的嗎?神仙大人。」
突然,又一個溫柔的小手,輕輕幫孩童擦去額頭的泥土,笑容滿面的看著孩童。
瞬間,孩童也用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迎了上去。
小手,也輕輕摸了摸孩童有些髒兮兮的頭頂。
「走吧,咱們去救你母親。」
「好!」
雪見鎮,由於來往客商居多,如客商每次來暫住,皆重新找住所與貨倉,那也太不太方便了,故此,便有本地人與外地客商寫下契約,談攏價錢,提供所需,也因此,本地人中,就有發了大財的。
陳氏宗族,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大的收益者,這其中生意門道,你來我往,盤根錯節后,約莫五成,被陳氏宗族所掌握,陳家也因此,家大業大,陳氏嫡系男丁,皆有三妻四妾。
陳建樹,這任宗族族長,今日他有些犯愁,昨日他大房深夜哭訴,說他的一個小妾,欺負她,而且有人懷疑她偷人,雖說那個小妾,他也只是看上其身姿,可也為他誕下一子,雖他子女眾多,可他還是挺在意的,每月月錢皆給得足額,有子女說錢財不夠,他皆再次補給,雖說那小妾,自始自終,沒有再張口,可這偷人嫌疑,傳出去,丟了他的老臉,並且昨晚開始,那個叫:陳懷峎的孩子,已經不見了。
雖說這後院,他給了大房打理,可他培養的暗人,給出的情報,也說其打理得井井有條,故此,他也沒在詢問。
可今日暗人來報,說其偷人嫌疑坐實,無任何錯誤,這便是他愁的原因所在。
彷彿下了什麼決斷一樣,陳建樹說道:「來人,給七夫人端去鴆酒一杯,讓她上路吧,不得張揚,亥時再送她出門吧,唉!」
雖說他與那小妾,沒有愛意,可開始那兩年,他還是比較歡喜的,時間久了,他怎麼能不惦記那個人,只是家族事務繁忙,他真沒辦法抽開身去照應後院之人,況且,這暗人已經被他換了三波去查那件事情了,可結果一模一樣,他為了宗族門面,不得不痛下決心。
傳了令,陳建樹,也叫人端來一壺酒,他自倒自飲,望著後院方向,他要在某一刻與那女子最後對飲一杯。
當日,娶你進門,雖說沒有八抬大轎,可也有,紅綢,燭光,對飲。
今日,送你上路,離別對飲,不枉夫妻一場了吧。
倒至壺中再無酒時,有人來報,說七夫人已經飲盡鴆酒,陳建樹便起身要出門,今日,還有大客商要來。
「陳建樹,還我娘親來!」
當陳建樹走至庭院之中時,院外便傳來了一聲稚嫩的怒吼。
「報!族長,七少爺,帶領一個人,在外面把門堵住了,說要七夫人。」
「來人是何人?」陳建樹問道。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抱著一個孩子。」
陳建樹大手一揮,說道:「走出去看看。」
陳氏門牌下,有兩人正站在那裡,是那孩童與王小莽,小餃子此時也在王小莽懷中,秦允和不知那裡去了。
大門打開,只見陳建樹帶頭走了出來,嚴肅的臉,有些粗獷,只是比平常男子,多了幾分威嚴,只是衣裳華貴了許多。
看著孩童,陳建樹關切的喊到:「峎兒,你這一晚跑那裡去了。」
「我不是你兒,陳建樹,交出我娘親,我們一刀兩斷!」孩童決絕的說道。
陳建樹,一時爆怒不已,大聲喊到:「你…逆子,來人,給我拿下!」
只見一群手持刀棍家丁,從陳府魚貫而出,圍住了王小莽等人。
王小莽不語,只見白竹劍驀然出現在身後,有絲絲劍意散發,頓時,家丁們大喊:神仙老爺,嚇得丟刀棄棍,不敢接近。
陳建樹也出現了片刻恍惚,神仙之流,他從客商那裡也有聽聞,可今日,他面對了,才知道,無力二字。
那漂浮的劍,透人心寒,彷彿他有異動,便命隕當場。
搖了搖頭,陳建樹強作鎮定,抱拳說道:「仙師為何如此?」
王小莽沒有多言,只是單手一揮,孩童的上衣,便散落在腰間。
只見其上半身,有針眼,有抓傷,有揪痕,有青烏,有觸目驚心的鞭傷,正有血跡還未乾涸,那細小胳膊上,還有一條傷口,正在淌血,看這樣子,是刀傷,不超過四個時辰。
「陳建樹,我只要我娘親!」稚嫩而堅毅的聲音再次傳來,只是那幼小身體,有些搖搖欲墜了,
看著如此傷痕纍纍的小身體,再絕情的心,也怒不可揭,更何況,這是他親子,陳建樹怒喝道:「來人!誰來告訴我,這是為何!」
「陳建樹,我不需要你可憐我,只要你把我娘親交給我!」稚嫩的聲音,重複著自己弱小的請求,只是那聲音,越來越虛弱。
陳建樹握緊拳頭,惋惜道:「你娘她…走了!」
聽到走了兩個字,孩童瞳孔瞬間放大,一股衝天戾氣,從他身上散發,孩童直直跪在了王小莽身前,一種滔天恨意從他身上再次散發,孩童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想!殺!了!他!」
王小莽淡淡的說道:「好!」
只見白竹劍陡然化作劍光,穿透了陳建樹。
陳建樹只是看到劍光后,便覺得心口一痛,便癱軟在地上,捂住胸口說道:「峎兒,為父對不起你!這樣也好!可以多陪陪你娘親了。」
霎時間,家丁看到族長倒地,趕緊跑進府內,叫出了所有人。
「老爺!」
「族長!」
「兄長!」
一群人,帶著哭腔,圍在陳建樹身旁。
不知怎得,到此時,街道上沒有一人圍觀,好似被驅散了一般。
只是,見大仇得報的孩童,並沒有多開心,好似瘋癲了一般,狂笑道:「陳建樹,你看,你都快死了,還有這多人假惺惺的哭,我娘親,一個人孤獨的死在後院,你於心何忍!」
孩童瞬間留下了血淚,口中還有鮮血流出,大吼一聲:「娘!」便倒地不起了。
只見有一人影,橫抱一人,從陳府後院飛出,直直降落在他們身邊。
「峎兒!」
人影降落,只見被橫抱之人,看見倒地孩童,大聲的喊了出來,隨後,跑到孩童倒地處,大聲的哭泣起來。
王小莽見到人影說道:「允和,救活了?」
原來,是秦允和早先一步,跑去救孩童母親去了,只是秦允和搖了搖頭,說道:「剪刀樹的毒,晚來一步,又無靈藥,只得強硬續命。」
「娘親,真好,快死了,終於又見到娘親了。」倒地孩童,艱難的睜開雙眼,模糊的看著來人說道。
「峎兒,是我呀,你的娘親,不要睡,快起來,娘親來了。」
當熟悉的話語再次傳來時,孩童陡然睜開了眼睛,不停的摸著來人,又用臉去蹭了蹭,再靠在肩膀上,感受到熟悉的溫暖,孩童才相信,激動得說道:「娘親,真的是你嗎?」
「是我,是我,不要睡,快起來。」
孩童聽話的緩慢站起來,只是那小手,揪住他娘親衣裳,不敢撒手,他害怕了。
「小女子,徐香,還請仙師救救我兒。」孩童母親抱著搖搖欲倒的孩童,跪在秦允和與王小莽身前說道。
把小餃子抱過來的秦允和回答道:「這是自然。」
「多謝仙師!」孩童母親連忙磕了三個響頭。
只見秦允和來到孩童身邊,輕輕點了幾下孩童,孩童便不再搖搖欲倒,只是虛弱的躺在他母親懷中,秦允和說道:「權宜之法,待此事了了,再細心醫治。」
「多謝仙師!」孩童母親就要再次磕頭。
秦允和趕緊制止,並說道:「你也知道,我們受你三個頭,只是讓你安心離去。」
孩童母親聞言,不再磕頭,只是看著有些神志不是很清的兒子,說道:「峎兒。」
「娘親,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吧,重新生活。」孩童虛弱得說道。
孩童母親只是搖了搖頭,叮囑道:「峎兒,以後多聽仙師的話,勤快一點,仙師叫你辦事,跑快一點,不要受寒了,衣裳破了,多補補,不要浪費仙師的錢財,以後不要挑食了,知道了嗎?以後跑的時候,多看看路,不要再像在後院一樣亂跑了,你是小男子漢了,照顧好自己,娘親不在的時候,半夜驚醒了,裹緊被子就好了,知道了嗎?以後,遇到喜歡的菇涼,好好待她,成為仙師一樣的人了,不要欺凌弱小,要鋤強扶弱,知道嗎?娘親有好多話好多話給你說,可是…」
孩童母親眼淚止不住的留了下來,她太不舍了,雖生活如同煉獄,可她的孩子,卻是她最後的勇氣。
「娘親,你這什麼意思?你不走嗎?」感受到仿若離別之詞的話語,孩童瞬間驚醒了過來。
「娘親就在這裡,等你好不好!」孩童母親,微笑著說道,只是那眼角眼淚,還在止不住的流下,用手擦了擦眼淚,孩童母親再次說:「娘親那麼愛你,怎麼不想和你走!」
「娘親,你知道嗎?我愛你更多,我初生之時,你開始愛我,那年你年芳十八,而我睜開眼便愛著你,你愛我五六十載,而我就要愛你一輩子,我們一起走吧!」孩童虛弱得說道。
「娘親知道呢,知道的,峎兒很愛,很愛我的,只是娘親,走不了了。」孩童母親幸福的流著眼淚說道。
「為什麼!?」孩童質疑道。
「娘親家在這裡,這輩子是陳建樹的妻子,便是他的妻子了,死也死在這裡了,峎兒不要怪娘親。」孩童母親強忍著淚水說道。
聽到話語的陳建樹悔恨不已的喊到:「香兒!」
只是當他喊出來后,一大口血噴了出來,臉色慘白,看樣子,時間不多了。
「拜託仙師了,祝仙師仙運長存!」
孩童母親把孩童遞給了王小莽,做了個萬福金安,便走向陳建樹。
她必須狠心,不然,她孩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又會被她所牽挂沒了。
「娘親!」孩童聲嘶底里大喊,又要撲過去,阻止他娘親。
只是一隻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了他。
只是徐香不敢回頭,她怕自己看到孩子,再次心軟,只得無聲的淌著眼淚,走向陳建樹。
啪!
徐香一巴掌打在了陳建樹臉上,並說道:「這輩子你欠我的,還清了,下輩子,不再嫁給你。」
看到自己母親再次回去那個父親身邊,孩童瞬間暈倒了過去,不醒人事。
陳建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好。」
隨後,徐香坐在了陳建樹身旁,一頭倒了下去,而陳建樹慢慢摸著徐香秀髮,也緩緩閉上了眼。
緣已成,誓已結,即使煉獄十八層,陪你走完這一遭,吾再隨吾願,此便為,那時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