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秀外慧中
晨起門開霞滿山,風清雲淡日光散。葉尖露滴花鳥動,爐灶呼氣吞鐵鉗。
今日是旬假,對於稚童還說,可是個好日子,每十日一次的旬假,可是可以好好玩耍一天。
可對於昨晚哀嚎了大半夜的三個稚童來說,他們只能望眼欲穿了,每人的屁股上,可是起了三道紅彤彤的印跡,紅彤彤的,腫得老高了。晚上每次翻身,壓著了,誰不是一聲哀嚎。好在父母晚上和晨起,都為他們擦了點草藥,雖是在小聲哀嚎中擦上了,沒辦法,誰想再加兩道紅印記?一旦叫大聲了,可真的是「雙喜臨股」了。
在不同地方的三個稚童,出奇的一致,目光透過窗戶,渴望著外面。
「允和,起來吃飯了。」
這是一間普通的瓦房,白牆青瓦,背靠山坡而建,山坡半腰,有竹木青草樹,大門外面的院子,被竹籬笆而圍。籬笆內,有公母雞三兩隻,嘎嘎花鴨,三兩隻。
此時,一青衫粗布老者,正端著一碗米粥走向秦允和。昨晚老者也打了秦允和,和其他兩個稚童比起來,算是很輕了,昨晚和今早的擦草藥,讓秦允和好了一大半,雖不能完全坐起來,但坐一小半屁股,還是可以的。老者走到門口的時候,叫了一聲允和,就把米粥放在堂屋桌子上。
磨磨蹭蹭,秦允和終於從床上下來了,對於半大孩子來說,沒有哭鼻子,算好了。扭扭捏捏來到堂屋桌子邊,桌子上的米粥還冒熱氣,但老者卻出門了,這是雷打不動的事情,每次旬假都是這樣,至少秦允和放旬假都這樣。
半旯屁股搭在長凳上,望著院子嬉戲的雞鴨,三三兩兩一起,多麼的快樂,看著這些,明亮的眼眸,彷彿失去光彩一樣,暗淡了下來。收回失去光彩的目光,望著桌子上的米粥,有種彷彿本能的抗拒,記事起,每日都是這種米粥,就是有時候,秦允和生氣,不吃,餓半天,連續幾天,沒用,想吃晨食了,還是這種。
可能是身體恢復需要吃食,以前只能吃一小半的米粥,今天吃了一大半。剩下的,在熟練的動作中,倒在了雞鴨食槽中,惹得一群雞鴨飛奔而去。洗碗,刷筷,歸攏入櫃,熟練得讓人疼惜。
又是半旯屁股撘在了門檻上,手肘立膝托腮,舉目而望,門前雞鴨還在搶食,籬笆旁的水井上,幾個麻雀在那跳躍,籬笆之外,是那莊稼地。再往前,就是那大山密林了,在那大山旁,一輪初陽正躲在半山腰後面。秦允和多麼希望,朝陽再走快點,等他走到了山頂了,秦允和就可以去找一個學堂之外的玩伴了。
風吹朝陽去,光隨大地回。在苦苦的等待中,朝陽終於從半山腰走了出來,到山頂了,秦允和提股而起,拉開籬笆門,秦允和走出了家門。
說是出家門,只是離家隔了兩家人的鄰居,稚童過去也就一盞茶的腳步。
這是個三排兩間的瓦房,院子中鋪滿了碎石,圍牆也是用碎石碼起來的,在圍牆中間有用木頭做的大紅漆門。
這是村子的大戶人家,全村唯一的獵戶加屠戶加肉販。
家中的頂樑柱可以說一人當外面三人,在村子中那個不說,這小伙能幹,再加上人又善良,能幫襯的地方都幫襯,那可饞壞了村中有閨女的婦人,當年這家當家的快到娶妻年紀的時候,全村有閨女的,那個不是給媒婆送了糧食,又送錢,就想讓媒婆把自己家的閨女,說給這戶人家。
可是最後,這戶人家從外面領了個大肚子的女子回來,隔天就把喜事給辦了,當天好幾個婦人陰著臉來吃席的。
隔了不久,村子裡面就傳出了風言風語,說什麼這女的不知廉恥,水性楊花,還沒拜堂成親,就亂來,肯定不是什麼好女人,還說這些年男的只是表現出的善良,原來是衣冠禽獸,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幫自己修房屋,幫自己搶收糧食,在自己沒糧食的時候,接濟自己,都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醜惡嘴臉。各種風言碎語,都快傳到十里八鄉了。
尤其是當初給媒婆送了禮的,更盛。當時,男的沒說什麼,只是少了些許的幫襯,少了些許的笑臉,少了些許的解釋。但是,情況更加的糟糕,說什麼,有了媳婦忘了老鄉,說什麼,只是有些蠻力的莽夫,誰稀罕。
叨叨念念大半年,在這戶人家的孩子出生了,村裡面才少了許多。今天,秦允和來找的人,就在這家。
站在大紅漆木門前,秦允和一慢兩快的敲了敲門,就在一旁等待。
過了一會兒,一個藹然可親的中年男人開門,一身褐色長衫,笑道:「允和呀!來找小慧玩嗎?」
秦允和作揖道:「是的,蒲伯。」
蒲姓男子轉身讓開門,笑道:「進來吧,小慧在堂屋玩呢!」秦允和渡步進門,穿過不會臟布鞋的碎石院子,看見了小慧。
「小慧,我來了!」隔著老遠,秦允和就喊了起來,還加快了腳步,完全忘了被打的屁股。
正在玩耍的小慧,聽到了聲音,轉向大門口,笑道:「秦允和,你來啦!」
雖不是妙齡之齡,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身白裙,乾淨如新,走進了,看見小慧,秦允和都有點出神了。
「怎麼啦,秦允和!」看著出神的秦允和,小慧搖著秦允和的手說道。
回過神來,秦允和只能傻笑,摸摸自己的後腦勺。
「好啦,走,去院子玩吧,我爹給我做了個風車,我們去院子玩風車吧!」說完,就跑向自己房間,拿東西去了。
只留下傻笑的秦允和,看見兩人的蒲姓男子,笑了笑,便取弓出門了。過了一會兒,小慧,便拿出一個紅色風車,走的時候,風車還在緩緩轉動。
碎石院子中,兩個稚童玩得不亦樂乎,一個追,一個跑,紅色風車嘩嘩轉動,他們商量好了,誰被追到了,風車就到誰的手中,來來回回,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拿著風車的,就是不停,彷彿這五六歲稚童,活力無限一般。
「秦允和,你快停下,我都跑不動了。」小慧蹲在地上,呼吸急促喊道。
秦允和便應聲停了下來,便蹲在地上,大口呼氣。「秦允和,不玩這個,好累咱們玩過家家吧。」小慧提議道。
「好吧!來風車還你,我可是一直拿著風車,你就抓到我一次。」秦允和有點得意道。
「哼!」對於這個回答,小慧只是應了聲,便拿起風車放在了自己房間,便走出來,和秦允和玩起了過家家。
光陰似箭,穿過你我,日端如梁,歸家食糧。
快到午時了,秦允和該回家等自己的爺爺回家煮飯了,在小慧不捨得目光中,秦允和說道:「我該走了,不然,你娘回家了,又要趕我走了,你娘應該快賣完肉回家了,等下午你娘和你爹出去勞作后,我再來,好不好!」小慧聽完,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走在歸家之路,摸摸自己的裋褐,還算乾淨,每次來小慧這裡,他都是穿的這身衣服,這還要從遇到小慧開始說。
五歲的時候,放授衣假之時,秦允和的爺爺,要給秦允和買新衣服,就帶秦允和到小鎮上置辦新衣。
在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就看見了這如玲瓏白玉般的小慧,當時的小慧正在一老師傅前,修剪秀髮,秦允和當時就入神了,好在爺爺看出什麼來了,就帶著秦允和過去了,一照面,秦允和的爺爺就知道是鄰居,就熟絡的攀談起來。
秦允和,就盯著小慧看,看得小姑娘不好意思,眼神直往旁邊轉去。
修完青絲,小慧趕緊跑到父母後面藏了起來,偷偷打量這個陌生的同齡人。
在一陣攀談后,蒲家男人說:附近來了個算命的,要不要一起去算算。秦允和爺爺就同意了。
兩家人牽住自家小孩,在蒲姓男人的帶領下走向另條比較清淡的街,走的過程中,小慧還時不時的偷看秦允和,而秦允和卻直愣愣的看著小慧,吃了好幾次秦允和爺爺的白眼,但是還是鍥而不捨的看著前方小女孩。
約莫一盞茶腳步,兩家人在一個紫紗褐帔,以青為里,袖領帶,皆到足,頭戴蓮花寶冠的青年道士面前停住了腳步。在一番客氣話下,小慧家先算命。
只見蒲姓男子作揖道:「道長,算下我這姑娘吧!」
「姓甚名甚?」道士閉目而問。
「蒲慧。」蒲姓男子答道。
在道士一番天干地支,子丑寅卯中,便提筆寫在了一張紙上,遞給了蒲姓男子。男子接過,離開了攤位。
秦允和爺爺順勢跟上,放了一個銅板在攤桌上,剛想說出算算自己孫子,道士卻開始收拾桌子,錢推給秦允和爺爺,順嘴說了句:收攤了,今天算命算足了,想算明天請早。一句話功夫,收拾好破罐子,爛椅子,提上桌子,走了。
看得秦允和爺爺愣住了,蒲姓男子,見此幕也是溫婉而笑。秦允和爺爺嘟喃了幾句,也沒計較。
要和蒲家分別的時候,小慧對秦允和說了句:你這身衣服真乾淨。
這就是為什麼秦允和總是穿這身衣服和小慧玩了。一穿就是小半年,當然讀書時候,肯定換洗了,只不過會在旬假前,特意留好這身衣服去見小慧。
而另外一邊,蒲姓男子打開疊紙,上面寫到:遇人不淑,顛沛流離。遇人淑,則雲開見日出,為人妻,秀外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