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第388章 飛升願景圖
第388章 飛升願景圖
陸潛腳下所立之處,是堅硬的石板地面。
漆黑的空間里,只有陸潛雙目所發出的藍光,顯得極為醒目。
精神力覆蓋下的雙目,所見的事物跟陸潛正常的目視其實有所不同,目中所看到的情景雖然一覽無餘,但雙眼看到的空間里全都覆蓋著一層淡淡的藍光。
一開始,陸潛還不太習慣,不過時間久了,陸潛如今基本上已經能夠忽略掉藍色的色彩。
此間,是一個長十五六丈、寬近八丈的長方形房間。
房間的中軸線上,地板上鋪著七八尺寬的雕板,雕板同樣是石質的,上面雕刻著各種花紋。
雕板兩側,各有一條石板路。
石板路兩側,則立著兩排粗大的石柱。
石柱之間的間隙里,立著許多造型各異的石像。這些石像,大多都是獸類。
穹頂很平整,上面繪製著大幅彩繪,仰頭一望,不禁會為之震撼。
彩繪所描述的,似乎是仙界神庭的情景。四周雲霧繚繞之中,中央有一座大殿。
大殿上站滿了各色神仙,而大殿深處的御階之上,是一副巨大的人像。
這個人像繪製得十分巨大,相較之下、四周的一切仙神,都顯得有些渺小。
御階上高坐的巨大人像,頭戴代表帝王的十二旒(liu)冕,身穿冕服,足踏赤舄(xi),儼然一副帝王之相。
但是穿上了這身衣服,這位形象高大的帝王,卻更像是人間的皇帝,反不似神庭之主。
更奇怪的是,這帝王畫像身上的衣著、綬帶、玉圭,甚至旒冠上的玉珠都十分清楚,反而他的臉卻很模糊。
嚴格來說,不是模糊,而是就沒有為他畫臉。
他的臉,是空的。
而好巧不巧的是,陸潛用穿山甲打通的洞穴,正好打在了這位帝王右眼的位置。站在地面上向上看,這個新打的洞孔宛如他的一隻眼睛一般。
陸潛落地之後,快速向四周掃了一眼,然後抬頭就看到了頂部這副巨型的彩繪。
緊接著,一道人影就從帝王畫像的「眼睛」里躥了出來,墜落到地上。
正是跟在陸潛身後的玲瓏。
陸潛掃了玲瓏一眼,再度抬頭看向頂部的彩繪。就在這時,又一道人影,從帝王畫像的「眼睛」里躥了出來。
這道人影,顯然是一個陰鬼,男性。
它身上裹著一襲黑袍,頭上罩著黑色的連帽,將全身上下完全遮住了,連臉都看不到。
看到跟在玲瓏身後進來的人影,陸潛先是一怔,旋即看向了玲瓏,問道:「你的人……你的鬼?」
玲瓏點了點頭,道:「沒準能用得上呢。」
陸潛撇了撇嘴,道:「你也不事前說一聲,嚇了我一跳。」
玲瓏扭頭瞧了瞧陸潛,道:「伱膽子這麼小,也敢下墓?」
陸潛沒理她的話,又看了看那個全身籠罩在黑衣里的陰鬼,沒發現什麼異狀,便抬起頭來,繼續看穹頂上的彩繪壁畫。
彩繪上描繪的神殿里,在御階之下,地上還跪了一個人。
相對於坐在寶座上的帝王,下跪之人就小得多了,甚至比兩旁站立的一眾神仙還要小。
不過,此人個頭雖小,但色彩十分鮮艷和醒目。而且,正巧他所跪的位置,就在整幅壁畫的中心點上。
因而,這一整副的壁畫,看起來就有些奇怪了。
粗一看,顯然是那位高坐御階上的地位最為醒目,整幅壁畫儼然是以他為中心。
但細看下來,卻反而覺得,這下跪之人,才是整幅畫隱含的中心點。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是圍繞著他來畫的。
越靠近他的地方,壁畫的色彩就越鮮艷,線條越明顯。距他越遠的地方,色彩就越暗淡,線條也越模糊。
看到陸潛一直在專註地仰頭看著上方的壁畫,敖蘭奚和汪沅漳走了過來,站在陸潛身旁,同樣抬頭向上看去。
稍後,玲瓏也湊了過來,也仰起臉向上看去。
只剩下她帶來的那個黑衣陰鬼,仍然安靜的站在一旁。漆黑的身影,似乎完全融入到了周圍的黑色里。
「看出什麼來了?」
玲瓏只看了幾眼,便失去了興趣,直接提問。
敖蘭奚道:「這幅畫描繪的是有人飛升到了神庭,參拜神帝的景象。」
「飛升?」
玲瓏訝然,她伸手一指畫中唯一一個跪在地上的人,道:「你說飛升到神庭的,就是他了?上面坐的,就是神帝?這個神帝怎麼沒有臉……咦……咱們竟然是從神帝的眼睛里下來的?」
敖蘭奚有些好笑地看向玲瓏,道:「玲瓏姐姐,你在草原生活了這麼久,都從來不看書的嗎?」
玲瓏理直氣壯地道:「我又不識字,看什麼書?」
敖蘭奚也了她一眼,一臉的不信。
不過,她跟玲瓏雖然談不上多熟悉,但也多少有些了解,她倒真像是一個不愛看書的人。
頓了頓,敖蘭奚繼續解釋道:「你看這神帝的衣著服冠,跟咱們在戲台上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這顯然是咱們凡人想象出來的神帝形象。
然而,凡人能夠想象神帝的衣著服飾,卻無法想象神帝的長相,因此他的臉便是空著的……」
說到這裡,敖蘭奚忽然一頓,扭頭對陸潛說道:「相公,你打的這個洞還真有水平啊,這個洞用來做神帝的眼睛,真是恰到好處。」
汪沅漳附和道:「多出一隻眼睛來,連他臉上的神情都出來了呢。」
汪沅漳這麼一說,眾人頓時留意起來,加上這隻眼睛后,神帝原本漠然的臉龐,忽然多出來幾分陰狠之色。
那隻彷彿能夠洞穿一切的眼睛,俯瞰著大地的芸芸眾生,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慈悲,完全是一副視眾生如草芥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怪異。
看了一會神帝的「眼睛」,敖蘭奚似乎感覺有些不適,她立刻轉開目光,伸手一指那下跪之人,對眾人說道:「你們看這個跪地的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玲瓏看了看她,一臉莫名其妙地道:「這有什麼特別之處?」
敖蘭奚道:「嘿,整幅壁畫上描繪出這麼多人,有神帝,有神帝的一班幕僚神仙,他們站在兩旁,一臉嬉笑譏諷的模樣,對這個下跪之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一副很看不起他的樣子。
然而,這人雖然跪在地上,但衣著顯亮,脊背板正,雖然只給他描繪了一個背影,卻能看得出很有威嚴的模樣……」
陸潛道:「你是不是想說,此人在凡間時,長期身居高位,乍然飛升到了神庭,卻依舊保留著原來的尊嚴習慣?」
敖蘭奚道:「一點不錯。此人在凡間時,顯然地位極其顯赫。不過,整幅壁畫的可笑之處,也正在於此。」
「哦?」
敖蘭奚道:「這副壁畫,畫的是凡人飛升、參見神帝的場景。那麼自然而然的,整幅畫該以神帝作為中心。對此,繪畫之人自然深知,因此他才將神帝的形象畫得非常巨大,儼然是整幅繪畫的中心。
然而,仔細看來,卻並非是如此。你們看,以下跪之人為中心,畫色向四周是遞減的,就連神帝的軀體、也在向外遞減變淡,到了面目甚至乾脆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說,這畫中最小的下跪之人,才是整個神殿的核心,周圍的一切,實際上都在圍繞著他。」
玲瓏看了一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 說到這裡,敖蘭奚搖頭嘆息,道:「天底下的凡人,沒有一個不想要飛升的。但是又可以想象得到,一個人不管在凡間地位有多麼顯赫,一旦飛升到了神庭,那麼自然就會變成神庭里身份最低等的那一小撮。
可是你們看這個人,到了神庭之後,既不得不屈從於神帝的威嚴,卻又想要保持自己的一絲可笑的自尊,因此引來眾神的嘲笑。」
玲瓏有些疑惑地道:「這裡畫這樣的一幅畫,好生奇怪。畫這幅畫的人……」
敖蘭奚道:「是很奇怪。畫這幅畫的人,顯然正是畫中的下跪之人。我估計,他也正是此間的墓主人,然而……」
玲瓏道:「這麼說,這又是一副『飛升願景圖』?」
敖蘭奚道:「是,只不過這幅畫卻是有些奇怪。」
玲瓏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凡人修者,哪個沒有飛升的願望?他們死後把這種願望寄託於畫卷,放到墳墓里,這很正常啊。」
敖蘭奚眉頭戚著,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難解之事,道:「但奇怪就奇怪在這裡。墓主人既然要表達他想要飛升的願望,又怎麼會把這個願望……描繪得如此……如此不堪呢?」
敖蘭奚似乎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最終用了一個「不堪」。
不錯,這幅描述飛升場景的壁畫,原本應該是充滿仙氣的喜悅和平和,以此來表達主人對飛升的渴望和對神庭美好景象的想象。
然而看這副畫,色調灰暗,神帝形象陰冷,眾神如同凡人間的小丑一般面目醜陋、對飛升到神庭之人譏笑打壓。而飛升的主人,在眾神面前又不得不屈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只留下一個挺直的脊背。
一整幅畫,讓人看著感覺十分的壓抑。
汪沅漳道:「我也見過許多大墓中的壁畫,其中描繪飛升場景的也不少,不過那些壁畫所描繪的景象,大都是仙氣飄飄、一派和諧的面貌。似此畫這般詭異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聽著兩人的議論聲,陸潛忽然低下頭,看著她們,說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這幅畫描繪的並不是墓主人的願望,而是他記錄的事實呢?」
聽到陸潛這句話,敖蘭奚、汪沅漳、玲瓏三個陰鬼,同時呆住了。
三女一臉獃滯地注視著他,亞麻住了。
過了良久,敖蘭奚才幹笑了兩聲,道:「相公的意思是說……他飛升到神庭之後,在上面呆著不痛快,然後又回來了?
他在死後,建造了這座墓,又留下了這幅畫?」
汪沅漳搖了搖頭,道:「相公,你這個想法也未免太過天馬行空了,不可思議。」
這一次,玲瓏也道:「飛升到神庭之後,怎麼可能還能回來?你想得太多了。也許,這只是墓主人的惡趣味,也沒什麼奇怪的。」
敖蘭奚點頭道:「我同意玲瓏的說法,世間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出現什麼樣的都不奇怪。」
陸潛道:「我也就是隨口一說,咱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敖蘭奚又點了點頭,道:「嗯。」
汪沅漳說道:「我對這個墓主人,也有些好奇了。」
陸潛這時,剛剛向前走出兩步,聞言他忽然頓下了腳步,回頭看向汪沅漳,道:「你剛剛說,你看過很多大墓裡面的壁畫?難道你……你爹從前是盜墓的?」
汪沅漳有些怨怨地看著陸潛,道:「怎麼可能……」
敖蘭奚「噗嗤」一笑,道:「相公,自從紅月降臨后,咱們人類幾經罹難,多次近乎滅絕,因此有許多歷史記載的各種資料都遺失了。很多從前的事,我們便也都不知道了……」
陸潛恍然道:「所以你們以前就四處尋找古墓進行挖掘,從中尋找斷代之前的歷史記載?」
敖蘭奚攤了攤手,道:「不然,紅月降臨的事,咱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陸潛有些赧然,對汪沅漳道:「抱歉,無心之失……」
汪沅漳看著陸潛,道:「這沒什麼。不過,我有時候感覺相公有點奇怪……」
陸潛道:「哪裡奇怪?」
汪沅漳道:「有些甚至連我都不知道的奇事,相公都知道;而有些常識性的東西,相公偏偏又不知道。」
陸潛道:「這也沒什麼。我出身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十八歲以前幾乎都沒出過門。要不是意外學到一門剪紙術,我現在說不定還在村子里,守著老婆孩子過日子呢。」
敖蘭奚有些意外地看向陸潛,問道:「相公,你有老婆了啊?呃……」
她一句話說出口,顯然就立刻意識到了不妥。
然而,玲瓏已經面露怪異地看向她,說道:「蘭奚,你在質疑你相公有老婆?那你們兩個……算什麼?」
「啊……呵呵……我的意思是說,我……我不知道相公還有人類的老婆……嗯,我是這個意思……」
玲瓏扭轉目光看向陸潛,揶揄地道:「你老婆還真不少吶,能顧得過來嗎?」
陸潛嘆了口氣,道:「唉,我這個人,一直就特別招女人喜歡,實在是沒辦法……」
「切。」
「切——」
「切……」
……
說話間,四……五人沿著腳下的石板路一路向前,來到盡頭。
盡頭處,有兩扇寬大的石門。
石門看起來很是厚重,不過陸潛仔細觀察一番后,驚訝的發現,這兩扇石門,有開啟過的痕迹。
而且,痕迹還非常新,顯然是這兩天剛剛有人開啟過。
看到這裡,陸潛不禁精神一振。
難道王姿容真是到這墓里來了?
心中想著,陸潛直接掏出四張黃巾力士,和六張鑿齒,放到地上。
六張鑿齒,手舉護盾,將他們護在後面。
四個黃巾力士則上前去推門。
黃巾力士力大無窮,四個一起推,兩扇厚重的石門登時發出「嘎吱嘎吱」讓人牙酸的聲音。
四下里捲起了塵埃。
不多時,石門推開,四周瀰漫的塵埃也開始緩緩落地。
石門內,同樣很黑暗。
不過,裡面非常安靜,並沒有什麼機關弩箭射出來。
汪沅漳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敖蘭奚和玲瓏則緊隨其後。
玲瓏的那個黑衣鬼仆,則始終跟在玲瓏身後。
看到她們滿臉輕鬆的模樣,陸潛有些不自在地聳了聳肩,暗道:「自己是不是過於緊張了?」
陸潛一邊想著,雙手向前一分,將護在身前的鑿齒分開,他從中間越出,向前走去。
然而,陸潛前腳剛剛踏進門,便聽見門裡面傳來玲瓏的驚呼聲。
陸潛聽見驚呼聲,心中一驚,立刻讓鑿齒跟上自己,快步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