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第341章 紅衣詭女
第341章 紅衣詭女
陸潛還沒抬起頭看身邊女子的模樣，就先聽到了她的聲音。
不過，即使沒聽見她的聲音，他自忖也已經被對方發現了。
陸潛只稍加猶豫，就毫不停頓地繼續抬起頭，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條粉色的褲腳，褲腿外罩著一件深紅色的裙裾，幾乎將整條腿都遮在其中。
深紅色的裙裾上，鑲著杏黃色的花紋滾邊，身體中央還墜著兩條同樣杏黃色的絲帶。
她挺拔而立，腰肢緊收，小腹平台，在向上驟然隆起，完全擋住了陸潛的視線，以至於連她的臉都看不到。
這女人是誰？她藏在這裡，是在埋伏？還是說，她是在山頂負責瞭望境界的？
這時，她突然向前探了探頭，彎下腰來。
然後，陸潛便看到了一張臉龐。
應該算是女人的臉吧。
她臉上的妝容很厚，顯得一張臉煞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配上這身大紅的衣服，出現在這靜夜之中，乍然一看，煞是有些嚇人。
看得出來，這女人很愛美，除了臉上塗滿了厚厚的脂粉，額頭上還帶著一條紅繩抹額。紅繩之上，還穿著一連串黃色的精巧的小銅鈴。
不過——
她不打扮，或許還好些。
這一打扮，整張臉立刻丑出了天際。
真是可惜了這一副好身材。
她彎下腰，伸出兩根纖纖玉指，將陸潛視角所在的蜂鳥捏了起來，放到眼前，仔細觀察了一會，然後用嬌滴滴的聲音道：
「剪紙？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練剪紙術？這可真是稀奇了。」
就在這時，陸潛突然有所感應。
然後，他倏然退出了蜂鳥的視角。
回到本體的視角后，陸潛張眼一看，見甲板上多出了十幾隻夜梟。
其中有一隻夜梟，手中還拿著一根龍頭拐杖。
這是去追擊老太婆的夜梟們回來了。
陸潛信手接過龍頭拐杖，拿在手中看了看。
這根拐杖，似乎是鐵木所制，十分堅硬，卻有木製的溫潤。
拐杖身上的龍鱗龍頭雕琢得十分精緻，栩栩如生。不過，這龍的模樣，跟日常所見的卻有所不同。
這龍的樣子，怎麼看著都有些邪惡，而且目光十分兇狠。
整條拐杖身上，陰氣森森，一看就不是活人用的物件。
這顯然是一件鬼器。
陸潛只打量了一番，便將其丟給了季思瑜。
季思瑜拿著龍頭拐杖，裝模作樣的拄了一下，然後說道：「相公，人家又不是老太婆，現在拄拐杖還有點早吧？」
她嘴裡雖這麼說，臉上卻早已經樂開了花，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陸潛扭過頭去，沒搭理她。
季思瑜見狀，登時不幹了，她小跑幾步，一把撲到路上身上，「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才作罷。
陸潛伸手擦了擦臉，對眾人道：「正主找到了，咱們現在飛過去。」
眾人聽了，精神都是一振。這一場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陸潛稍微調整了一下鬼帆行進的方向，然後走進船艙里。
此時，米光鎬和古允文都在船艙里安靜的坐著，看到陸潛進來，都站起身來。
陸潛對他們擺擺手，然後取出一個火摺子，將其吹亮，又取出孤狼嶺的地圖，鋪在桌上。
在地圖上尋找了一番，陸潛最終找到了鐮刀谷的位置。
他伸出手指，在鐮刀谷上重重點了點。
陸潛剛剛在外面說的話，米古二人自然也聽見了。
古允登立刻問道：「他們在鐮刀谷？」
陸潛點頭道：「不錯，而且還在惡戰之中。」
古允登問道：「是蕭家人嗎？」
陸潛搖了搖頭，道：「沒看清臉，但是人數眾多。進入孤狼嶺的十五支隊伍，除了還沒走過來的，其餘的恐怕都聚集在那裡了。」
古允登眼睛一亮，道：「讓他們先斗，等他們斗到兩敗俱傷了，咱們再下場，一舉而定！」
陸潛笑道：「話是不錯。但這個下場的時機，可不好拿捏。這個鐮刀谷，可有什麼特殊之處么，地圖上為何會專門標記出來，可上面也沒有註明有何種鬼物。」
古允登聽了，臉色登時一滯。他對左線的情況並不太熟悉，這個問題可回答不上來。
陸潛見狀，便將目光轉向了米光鎬。
米光鎬不愧是對孤狼嶺極為熟悉之人，他說道：「孤狼嶺的地圖，是在前人所流傳地圖的基礎之上、經過後人不斷加工補充而成的。鐮刀谷沒有標註危險物，是因為那裡沒有什麼特定的鬼怪。
不過，雖然如此，這個地方其實也是個凶地，是整條左線的三大難關之一。」
古允登戚眉道：「那這裡不可以繞過去嗎？」
米光鎬笑道：「但凡是被標註為路線的，都是因為那裡是方圓左近最安全的地方了。」
古允登聽了，臉登時微微一紅。他剛剛提出這個問題，便已經想起來了，想要收回時卻已經遲了。
米光鎬接著說道：「不過，他們選這個地方開戰，也是挺耐人尋味的。莫非，是有人提前在那裡設下埋伏，進行伏擊了？」
陸潛點頭道：「可能性很大。鐮刀谷的地形，十分適合關門打狗，一旦被關了進去，想要再逃出去，恐怕是很難的。」
米光鎬聽了，頓時醒悟過來，道：「不錯。而且，如果在鐮刀谷將人截住的話，後面一路平坦，沒有什麼險隘。再想要攔截，就難上加難了。」
說著，米光鎬稍加思索后，又道：「看樣子，是有人進入孤狼嶺后，就直接選定了這個埋伏之地，專候著得手之人成功返回時再動手。」
陸潛聽了，目光瞥向米光鎬。
看來，這米光鎬比自己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想到這裡，陸潛便試著問道：「有一個人，我描述一下，看你們認不認識。」
說著，陸潛便將他剛剛見到的紅衣女子，將其外貌詳細的描述了一下。
這女人長相這麼有特點，陸潛感覺，古允登和米光鎬但凡見過或者聽說過這個人，就可以立刻認出來。
果然，陸潛的話還沒說完，古允登和米光鎬的臉色，已經齊刷刷的變了。
古允登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道：「她怎麼會來，這怎麼可能！」
米光鎬也搖晃著腦袋，自言自語地道：「她來這裡做什麼？她不可能會對紫羧丹感興趣的。」
看到兩人這副模樣，陸潛心中一凜，沉聲問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米光鎬跟古允登對視了一眼，然後米光鎬道：「還是由我來說吧。」
古允登點了點頭。
米光鎬頓了頓，才說道：「公子想必是知道問天監的？」
陸潛一怔，道：「她是問天監的人？」
米光鎬搖了搖頭，道：「不是。不過，當年問天監成立伊始，就開始在江湖上廣招賢才，他們的主要招攬對象，便是散修。」
陸潛點點頭。問天監倒想招攬那些大宗門的人，可惜人家不會去。
米光鎬繼續說道：「當時，問天監開出的條件極為優厚，江湖上大量的散修都投了過去。說實話，就連我也很是心動呢。只可惜，當時我的修為太低，人家看不上我。現在么……呵呵呵，我這都一把年紀了，人家更不會要我了。」
聽到這裡，古允登輕輕皺了皺眉，忍不住接話道：「這些年，問天監著實招募了不少高手，實力擴充得極快。」
古家是五大修者世家之一，他們現在嚴格來說跟宗門是一體的，跟朝廷隱然屬於對立面。
傳世家族，流傳淵遠，入世極深，甚至多有子弟在朝中任職。
因此，五大世家在朝廷跟宗門之間，頗為搖擺，向來沒有定數。
只是近些年來，當即陛下即位之後，對世家子弟入朝為政頗為抵觸，對世家開始傾向於打壓。
這當然會招致各大世家的反感，他們便又開始向宗門靠攏了。
當今——
一道、二佛、三山、四劍、五姓、六宗。
這二十一宗門，暗中隱然已經連為一體，跟朝廷的對立之勢，越來越明朗化了。
在大離的這片土地上，朝廷和宗門，是兩方最大的勢力。
這兩座巨無霸開始明裡暗裡較勁，對陰鬼的管理都鬆弛下來。
以前，城市和宗門管轄範圍之外的陰鬼，朝廷和宗門的管理並不強。但陰鬼一旦進入了城市或者宗門的勢力範圍內，這兩方都會立刻打壓，進行「清城」，將延伸過來的陰鬼在第一時間內拔除。
然而如今，許多城市裡，陰鬼的數量日益增多。
這一點，在北方眾城池裡，尤為嚴峻。
甚至像定河洲城的「喜神」那樣，已經有陰鬼開始在城中安家了。
而朝廷對此卻是態度曖昧，幾次聲稱要展開「凈城」行動，卻是遲遲不見動靜。
原因無他，朝廷的主要精力，早已被牽扯到別處去了，不肯為了清理陰鬼而損失自己的力量。 各大宗門，更是高高掛起，越來越對之不聞不問。
唯有一些低階弟子，仍舊延續著原來的慣性，對陰鬼見之必除。各大宗門的高層對之卻也是聽之任之，不大約束。
或許，是想讓低階弟子多多歷練吧，反正他們就是損失些，對宗門的影響也不大。
種種緣由加在一起，就造成了如今的尷尬現狀。
陰鬼遍布人間，但對人類的危害還不算大。
至少朝廷和宗門高層認為危害不大。
大宗門的低階弟子、中小勢力、散修、和地方官府偶爾出來清理些少量的陰鬼，卻始終無礙大局。
而整個大離的高端力量，卻都是引而不發，越來越少在外活動。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現如今正處在一場大動亂的前夜。
不定何時，只需要一點火星引燃，整個大離，就會轟然炸裂。
地動山搖。
古家身為五姓之一，自然會對朝廷、尤其是對問天監十分關注。
古允登對問天監的興起和發展，自然也十分熟悉。
這時，古允登忍不住說道：「不過，這些年卻有三個人，是問天監極想要、而又求之不得的。
這三個人，也都是散修。」
說著，古允登下意識地向艙外瞧了一眼，道：「這三人其中之一，就是郭鏟。」
陸潛聽到古允登的話，有些詫異。
以郭鏟的實力，恐怕當不起這樣的重視吧？
不過——
陸潛抬起頭，稍微思索了一下，道：「這問天監，成立了得有三十年了吧？」
聽到陸潛的話，古允登和米光鎬兩個人看著陸潛——這位郭鏟的相公，臉上都露出一絲怪異之色。
米光鎬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不錯。而郭鏟成名，絕不止三十年。」
那是自然，至少也得等到她成名之後，問天監才有可能會看中她。
對於古米二人古怪的眼神，陸潛自然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
在外人眼中，郭鏟成名已經至少三四十年了，她的年齡可想而知。
而陸潛，看起來才不過十八九歲。
不過陸潛卻知道，他們口中所謂的「郭鏟」，實際上是兩個人。
以前的「郭鏟」，是現如今郭鏟的師傅。
她師傅死後，郭鏟繼續沿用了師傅的名字。
郭鏟的師傅，當然比她要厲害，當年會被問天監看中也情有可原。
這一秘辛，除了陸潛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
陸潛自然也不會跟他們兩人解釋，當即問道：「你們說的這三個問天監求而不得之人，另外一個，便是我剛剛描述的那個紅衣女人嗎？」
米光鎬點頭道：「不錯，此人的真實姓名，無人知曉。因其嗜穿紅衣、扮做白臉，又經常在夜間出沒，外人都稱其為『紅衣鬼女』。不過……」
說到這裡，米光鎬遲疑了一下，道：「不過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其實還有待商榷……」
呃……
這紅衣鬼女的身材，比之絕大多數女人都要更女人。
只是她的一張臉，卻反而有些類似男子。
外界有這樣的揣測，也情有可原。
不過，陸潛並不關心這些。
陸潛問道：「她的實力如何？既然叫『鬼女』，那麼她也是術士了？」
米光鎬道：「很強。至少三十年前，她就擁有不下五品的實力了，比郭鏟還要強大。」
聽到這句話，陸潛的眉尖也忍不住跳了跳。
三十年前就擁有五品的實力，那麼三十年後她的實力該是如何？
怪不得，她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剪紙術。
這女人，雖然塗抹著厚厚的粉子，但從外表看起來就少不下三四十歲了，跟「郭鏟」中間的「斷續」大有不同。
這三十年，「郭鏟」的實力其實是「下降了」許多。
而這紅衣鬼女，卻只會更加厲害。
古允登道：「這紅衣鬼女，跟郭鏟一樣，同樣是邪修術士，修的是詭術。」
陸潛問道：「她修的是什麼詭術？」
米光鎬道：「她修的應該是很罕見的一種詭術，迄今為止，還沒有出現過跟她所修相同詭術之人。
從種種傳言來看，她至少擁有三大能力。
第一，鬼話術。她會說鬼話。」
陸潛的眸子，驀地張大。
米光鎬所說的「鬼話」，自然不會是開靈之後的鬼所說的話。
實際上，開靈之後的鬼，他們說的是人話。
像左丘玲她們，都不會跟未開靈的鬼說話。
這個「紅衣鬼女」，看起來還真有點東西。
米光鎬繼續說道：「第二，奪魂術。
她可以直接將人的靈魂揪出來，至少對五品修為以下的人，不會有任何問題。至於五品修為以上的，似乎還沒有出現過案例。」
嗯？
這跟他的「游空之魚」，倒是有些相似，同樣是從活人身上強行抽取靈魂的。
陸潛問道：「她的奪魂術，有什麼限制嗎，或者說是怎樣施展的？」
米光鎬看著陸潛，然後艱難地搖了搖頭，道：「沒有。至少在她目視範圍內，她只需要一招手，就可以強行抽取對方的靈魂。」
古允登補充道：「如果說有什麼限制的話，可能只有一條，就是她的眼睛似乎是必須要看到你，才可以對你施展奪魂術。不過……她可以夜視。」
聽到這裡，陸潛原本平靜的臉色，瞬間變了。
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
他深吸了口氣，道：「也就是說……」
古允登點點頭，道：「也就是說，黑夜不影響她施展『奪魂術』。只要在她的目視範圍內，無可躲避。」
陸潛道：「也就是說，面對五品修為以下的人，她完全可以一招秒殺。」
米光鎬道：「不錯。當年她就是以這一招聞名天下的。她的『奪魂術』，讓人聞風喪膽。」
那可不聞風喪膽么。
五品以下修為之人，在她面前可以說是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只要被她的眼睛看到，你就死定了。
就算是陸潛，擁有這麼多紙靈，同樣沒用。
對方一招手，直接抽走了他的靈魂，那麼他再有什麼手段，也施展不了。
陸潛此時感覺，自己額頭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一陣后怕。
幸好，他多問了一句。
幸好，他救下了米光鎬。
不然的話，就他這樣直接衝到鐮刀谷去，面對紅衣鬼女……
無法想象後果會是什麼。
她修的是什麼詭術，竟如此邪門？
不過……
陸潛轉念一想，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看著米光鎬，有些遲疑的問道：「你說的這些，都是傳言，還是……」
米光鎬道：「我明白公子是什麼意思。紅衣鬼女成名三十多年，在這三十多年裡，已經有無數人用生命嘗試過了。紅衣鬼女的『奪魂術』，確實就是這麼霸道。」
米光鎬的這句話里，包含了兩個意思：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過紅衣鬼女施展奪魂術，但這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其二。三十年間，肯定有無數人，嘗試過各種躲避之法了，無一有效。
陸潛深吸了口子，點了點頭。
然後問道：「第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