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游水山的故事
第29章 游水山的故事
一個月前,確實有一天很冷,而且還飄了點雪花。
準確地說,是下的雨中夾雪。
那天也是初九,陸潛也去趕集了。不過像上次趕集一樣,也是沒什麼生意,因此陸潛對這一天的印象很深刻。
整個王家營集市上,一整天下來,也只有王二姐的豆腐攤來了幾個客人。
其中,有一個客人,從豆腐坊出來后,腳步有些虛浮。
他撐著一把傘,似有些艱難地走著,走在泥濘的街道上,卻只留下了很淺的腳印。
陸潛當時看到后,就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那會並沒有多想。
而如今想來,很顯然,當時那人、進門時還是一身肉,出門后就換成了一肚子草。體重減輕了,當然踩在泥地上也不會留下很深的腳印。
陸潛一邊想著,游水山繼續說道:
「那天我正在趕路,天快黑了,我卻還沒找到宿頭,有些著急。你們也知道,晚上呆在外面是很危險的。」
左丘玲似乎已經被游水山的故事開頭吸引了,她點了點頭,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住到了一個廟裡。嗯,那是一個位於郊野的廟,廟不大,裡面只住了一個老和尚。當時,老和尚正在喂我菜粥,喝完了粥后,他就走了。」
游水山這句話,顯得很跳脫。陸潛看著他的臉色,猜測他應該是隱瞞了他進入廟內之前的一段經歷。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去點破。
游水山繼續說道:「那時天早已經完全黑了,屋裡也沒點燈,我躺在床上,酒已經完全醒了,翻來覆去地怎麼都睡不著。」
陸潛仔細看向游水山的臉,他臉上的皮膚其實還蠻好,雖然有一點點黑,但並沒有發現有任何缺陷。
看起來,不像是被嘬臉鬼嘬過的樣子。
「也不知到了晚上什麼時候,我突然間聽見,外面有些動靜——」
這一句話,成功勾起了陸潛和左丘玲的注意力。
「我當時也很納悶,什麼人晚上還會出屋?然後,我就趴到窗戶上向外看去。好傢夥,這一看不打緊,差點把我給嚇死。」
左丘玲忍不住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游水山道:「你別急,聽我講。那座廟只有一個不大的前院,那時天也晴了,月亮還出來了,院子里並不怎麼黑。我看到,院子里停了一輛馬車。
看到這輛馬車,我才知道我不是這座廟裡唯一的香客,原來早已有人住進來了……」
聽到這裡,陸潛推測,這游水山恐怕是在昏迷中被人抬進這個院子里的。不然的話,院子里有一輛馬車,他居然會到了晚上才看見?
馬車的主人,明顯不是晚上才住進廟裡的。
游水山在路上,究竟出了什麼事?
「那輛馬車看起來並不太起眼,車上蓋著一塊黑色的雨布,雨布下面似乎裝了一個長方形的箱子。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口棺材。」
「棺材?」
游水山點點頭,道:「我當時也很納悶,怎麼會有人將棺材運進了廟裡,難不成還指望著和尚能給驅邪不成?」
這世上,人如果客死他鄉,基本上都會就地火化,最多是將骨灰帶回故鄉。
像這樣,在路上運棺材的,自然是極其罕見。
屍體不等伱運回家中,早就屍變了。
游水山道:「我當時還不知道那車上裝的是一口棺材。我從窗口向外望去,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從一個房間走出來,走到馬車邊,揭開了蓋車的黑色雨布,露出了下面蓋著的一口通體漆黑的棺材。
然後,那黑衣人將棺材蓋推開了一些,往棺材裡面看去。
他沖著棺材裡面問道:
爹,你還能撐下去吧?」 「啊——」
左丘玲驚呼一聲,旋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著游水山,吃驚地問道:「他……他為什麼把他爹裝進棺材里?」
游水山語氣有些冰冷地道:「人死了,自然就要裝進棺材里。」
陸潛眉尖一挑,問道:「他在跟一個死人說話?」
游水山點點頭,道:「我一開始,也是像左姑娘想的那樣,還搞不懂這人為什麼把自己的老爹、一個大活人裝進了棺材里。」
陸潛問道:「後來你是怎麼知道棺材里裝的是個死人的?」
游水山靜靜地道:「因為,後來我看到,它從棺材里坐起來了。」
午後的斜陽,將光透過窗欞照進了屋裡,灑在人身上。
陸潛感覺自己的身體表面被陽光照得暖洋洋的,內心卻是陡然一涼,好像懷裡揣了一大塊寒冰一般。
他回了回神,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棺材里的屍體,已經屍變了,變成殭屍了?」
游水山點點頭,道:「應該是吧。我也曾見過殭屍,它的模樣,跟殭屍倒是有些相像,但是……又有些不同之處。」
左丘玲插嘴道:「我聽說過,殭屍是沒有神智的,完全是一具行屍走肉,更不會認兒子。」
陸潛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左丘玲不知在何時,悄悄地用屁股帶起凳子,往他身邊挪了挪,遠離了游水山一些。
游水山道:「這個殭屍不同,他會認兒子。」
左丘玲驚訝地問道:「他……他說話了?」
游水山搖了搖頭,道:「那倒是沒有。不過,他坐起來之後,沖著那個黑衣人,喉頭裡發出『喀喀』的聲響,似乎是在說話。
更為離譜的是,那個黑衣人,好像也聽懂了他說的話。
他聽完之後,對那個殭屍說道:
我明白的爹,你就放心吧,保你滿意。」
左丘玲瞪大著雙眼:有些驚奇地問道:「然後呢?」
游水山道:「然後,那個殭屍爹似乎很滿意,又躺回了棺材里。
再然後,那個黑衣人,就把棺材的蓋子蓋上了,又重新用黑色的雨布把棺材蓋好,就轉身要回房間里去——」
說到這裡,游水山突然間頓住了。
他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了。
那種感覺,陸潛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好像,這游水山,在那一剎那,突然間變得神經質起來,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看了看左丘玲,然後將頭轉向陸潛,用那一抹帶了些戲謔的笑容問道:「他在轉過身時,正好將臉對向了我,我就看到了他的臉。你們猜猜看,他是誰?」
陸潛不假思索地道:「祝家家主,祝士衡。」
游水山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更加地詭異。
他再度掃了左丘玲一眼,然後,雙眼緊緊地盯著陸潛,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