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論忽悠的本事誰家強
門裡的人抬著頭,目光可以用死寂來形容了,完全不避諱石晗玉看著自己,並且表情都僵硬了的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石晗玉趕緊低下頭來:「失禮了,我並不是故意的。」
依舊無聲。
沈玲瓏好奇的走過來,當她看到一襲黑衣,整張臉都帶著厚厚的疤痕的那個人的時候,嚇得倒退了兩步,也趕緊低下頭:「失禮了。」
門裡的人看著兩個年輕姑娘,並沒有說話的意思,也沒有關門的意思。
石晗玉抬起頭,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姐姐,我和朋友想要進去看看,行嗎?」
沈玲瓏差點兒沒哭了,不管咋說這是衣閣,進去看看做什麼?難道不該說是想要定做衣服嗎?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裡的人說話了,聲音很低,但極其入耳:「好,進來吧。」
「謝謝姐姐。」石晗玉拉著愣住的沈玲瓏進門來。
大門再次發出沉重的聲音緩緩關閉了。
黑衣女人在前面帶路,石晗玉特地看了眼她走路的姿勢,曳地的黑色長裙完全遮擋住了她的腿腳,但走路的時候左肩微微低了一點兒,右腿邁步的時候顯然不利索,拖拽的聲音是對方穿著的是木底鞋摩擦地面的結果。
甬道蜿蜒,青石板的小路兩側都長滿了青苔,花園修剪的十分整齊,在右手邊還有一個形狀隨意的淺水池塘,池塘里幾尾魚兒悠閑地遊動。
迎面是竹樓,懸空的竹樓下面和周圍種了分別種植了紫竹和花草,竹樓在其中像極了仙境一般。
拾級而上到了竹樓一層,竹木地板油光嶄亮,兩側的窗很大,白色的紗幔隨著微風浮動,像是女子在起舞一般。
一眼能看到底,並無遮攔的一樓擺放著蒲團、長條矮桌、坐塌和棋盤。
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兒,石晗玉仔細分辨了一下,花朵的香氣還有冰片在其中,味道乾淨透亮,帶著絲絲的涼意,再這樣的季節里是再好不過了。
從大門口到這裡,石晗玉就愛上了這個地方,落差很大的同時,有不得不感慨門裡世界猶如仙境。
她抬頭四顧想要尋找主人。
那黑衣女人徑自走到了主位上緩緩坐下了。
主人竟然是她?
「沈家人?」黑衣女人看著沈玲瓏,緩緩出聲。
沈玲瓏福禮:「沈家玲瓏,給前輩請安。」
「前輩?」黑衣女人應該是笑了,但眼神里儘是嘲諷,別開臉不理沈玲瓏,看著石晗玉:「你又是誰?」
石晗玉從這個女人的身上感覺到傲氣,這種傲氣的來源應該是自身本事加持,對上這種古怪的人,石晗玉表示並無壓力,當過醫生的人見到最多的反而是各種古怪的人。
「我是石郎庄的人,姐妹三人相依為命。」石晗玉容色沉靜:「大安國不準女子行醫,所以家裡做了點兒香料買賣。」
黑衣女人冷嗤一聲:「怎麼?還想給我治病?醫不敲門,你這個道理該知道。」
「您說笑了,治病這種話我可不敢說。」石晗玉看了地上的蒲團,大大方方做下來了:「再說了,自毀容貌的人,治什麼呢?」
黑衣女人目光在石晗玉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後悔了呢。」
「斗膽叫一聲姐姐,這世上就是大羅金仙也沒有後悔葯的,畢竟人生如棋,落子無悔才是君子。」石晗玉盤腿兒坐好:「我來是好奇,醉月軒的小哥說浮生寂衣坊可不隨便開門做生意,所以就想要進來看看。」
「如今看過了,走吧。」黑衣女人下了逐客令。
石晗玉才不肯呢,嘆了口氣說:「這麼雅緻的地方可不能現在就走,賴也要賴一會兒歇歇腳。再說了,姐姐也不問問我想要做什麼就趕我走,這可是假話。」
這可把黑衣女人給逗笑了,只可惜她的一張臉做不出來笑的表情來:「潑皮。」
「不是啊,如果姐姐不想要做生意,根本就不會開門,門都開了,要是我不抓住機會定做幾件衣服,那就是我抓不住機會了。」石晗玉說著,抬頭看著黑衣女人:「再說了,我要的衣服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出來的。」
「為何?」黑衣女人有了興緻。
石晗玉一本正經的說:「因為離經叛道,不合常理啊,那些個綉坊、衣坊都像是掉書袋的老學究一般死守著規矩,才不會給我做呢。」
「規矩不好嗎?」黑衣女人靠在軟枕上,看著石晗玉。
石晗玉想了想:「好啊,但規矩是死的,快要餓死的人顧不得吃飯的規矩,遇到危險的人顧不得禮儀規矩,總不能別人都要殺他了,他還要抱拳來一句:兄台,有禮了吧?」
噗嗤一聲,沈玲瓏都憋不住笑出聲來了。
黑衣女人也笑了,饒有興緻的看著石晗玉:「然後呢?」
「然後啊。」石晗玉抿了抿嘴角,才說:「然後就是穿衣服的規矩,穿綾羅綢緞的人不能和穿著葛布麻衣的人講規矩,穿貂裘狐皮的人,也不能和穿著棉花蘆花的人講規矩,同樣有衣可穿的人就更不能和衣不蔽體的人講規矩,不然那就是笑話,古往今來別的不說,人還茹毛飲血穿過樹葉呢,要死守著規矩,如今這街上可就熱鬧的很了……。」
「歪理邪說,牙尖嘴利。」黑衣女人搖頭苦笑。
石晗玉一本正經的看著黑衣女子:「從火麻到蠶桑再到綾羅綢緞,衣服不是一直都在改變嗎?所以啊,我要的衣服只有真正懂得衣之道的人,才敢給我做。」
黑衣女子的目光定定的盯著石晗玉,良久才問:「你就那麼肯定我會給你做?」
「內心豐足的人,會有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無不可為,無不為。姐姐是這種人。」石晗玉認定這個女人內心極其強大,這種強大就在於若是換做別人頂著這麼一張臉,就算是不去死,也絕對躲起來不敢見人,而她敢。
黑衣女子低垂著頭:「那什麼才是衣之道呢?」
「蔽體而美、簡潔而美、實用而美,就是衣之道。」石晗玉看著黑衣女子:「姐姐,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