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之前混亂的場麵頓時變成了花小樣與臨兒的戰場，四周很安靜，石榴倚靠在無塵的懷抱裏，吃力地說道：“無塵哥哥……今天的事，你真要袖手旁觀嗎？”


  無塵沒有回答，輕攬著她的肩頭，完美的唇角抿得死緊。


  然而，司空夢無論如何不可能平靜，臨兒就是她最最重要的人！她隱隱感覺到，在場所有的人看起來互相紛爭，其實卻像一張緊密的網，而自己和臨兒就是那兩條魚，他們正在同心協力地要捕撈、收網。


  “臨兒！臨兒！”司空夢也發了瘋般喊著，很快啞了嗓子。


  夜無影的麵孔控製不住微微扭曲，額頭青筋劇烈地跳動。


  司空夢淒厲的呼喊和悲傷絕望的神情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心，她每喊一個字，他的心就痛苦一分。


  她怒吼著，咆哮著，像一頭發了狠的母獅子。


  臨兒又被花小樣抽了一巴掌，小臉上多了幾道指印。她在自己的嘶吼聲中聽到黑山王狂妄的笑聲：“哈哈，小丫頭，真有勁！打得好，打得好啊！敢窩藏天女的血玉，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住手……住手！”司空夢劇烈地喘息著，嗓子沙啞地快要發不出聲音，眼淚一顆顆從眼角滾落。


  她恨，她好恨哪！

  恨這裏所有的人，恨自己，更恨夜無影，恨一切的一切！

  無影深深地注視著她悲愴的蒼白小臉，極力忍耐著，用盡畢生所有的最堅毅的意誌力忍耐著，否則他真怕自己會在這關鍵時刻功虧一簣。


  對不起，夢兒……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你痛苦，我知道你焦灼，我知道你絕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因為我比你更痛，比你更絕望！

  這樣殘酷對待你的我，這樣不顧一切阻止你去救臨兒的我……其實早已經知道以後你不可能再原諒我，我這麽愛你，而你永遠隻能恨我……


  九世怨侶的恨無計可解，上天不給我們時間等待，等不到讓我們相愛……這裏虎視眈眈的每一個人，都在想著法子迫害我們，我們不能死，便隻能強大。


  以最快的速度強大起來，就隻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

  對不起，夢兒，前世今生我都愛你，但我也隻能選擇讓你恨我……


  無影在心底顫抖地對她表白，有力的雙臂將她的身軀嵌入自己的懷抱。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預感到很快很快……他就沒有機會再這樣抱她了……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人動手救他？臨兒還隻是個孩子啊！為什麽殿下會對夢姐姐這麽狠心？咳咳……”石榴一邊震動地咳嗽，一邊請求著無塵，“無塵哥哥，你去救他啊！去救他……小孩子是無辜的啊！”


  無塵身形僵直，大手捂住她的眼睛，低聲安慰道：“好石榴，今天的事，不是我可以解決的。”


  “無塵哥哥！咳咳……想不到無塵哥哥的心竟然這麽狠……”石榴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真寧可自己是聽錯了。可是那聲音的的確確是從他的嘴裏吐出來，她的眸光裏霎時被黯淡覆蓋，心底蒙上一層濃烈的悲傷陰影。


  “對不起，石榴。”無塵輕撫著她的發絲，俊逸的容顏很快恢複成麵無表情。


  石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感覺好遙遠好陌生，好失望……她強忍著肩頭的疼痛，輕輕地推開他。


  無塵眉頭一攏，不明白她此舉的意思。他知道她悄悄地喜歡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久到隻要她出現在身旁，就能感受到她兩道溫柔羞怯的目光如影隨行。他習慣了她的默默關注，喜歡她的溫婉柔順，但是現在，她竟然推開了他。


  “咳……無塵哥哥，我很失望。”


  當失望的話語真的從她小嘴裏吐出的時候，無塵的心驀然被什麽撞擊了一下，發出悶疼。


  石榴搖晃著離開他一步，大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小嘴再次動了動，卻什麽都沒再說。


  “石榴……”無塵的嗓子一陣緊縮，如果可以，他要永遠讓她保持著純美的笑顏，而不是這樣悲哀失望的模樣。


  “無塵哥哥，或許你這樣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想勉強你。”石榴撫了撫自己的受傷的肩頭，她其實已經受了內傷，不致命但已十分虛弱。她將頭轉向天魔婆婆，發現婆婆正臉色怪異地看著自己。


  “婆婆……你也可以救臨兒的，對麽？為什麽大家都不出手呢？”石榴擰著細致的眉，期求從婆婆那裏得到答案。


  可惜，天魔婆婆扶住她，布滿皺紋的眼眸轉而注視了無塵許久，歎息道：“因為這是天意，是宿命，是無法改變的。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因為某種機緣在此會聚，即使我出手幫助他們化解了這場風波，下一次的劫數依然會很猛烈。”


  “為什麽？婆婆……我真的不明白……”石榴的眼底泛起淚光，司空夢與臨兒的淒厲呼喊聲以及黑山王、花小樣的嘲笑聲交織在一起，形成讓人寒徹心扉的魔咒，石榴的臉上血色褪盡。


  婆婆拍著她的手，“你當然不明白，因為你有著世界上最純淨美好的心靈，而這裏的每個人都要比你複雜許多，你又怎麽會明白呢？”


  “婆婆……”石榴哽咽，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無塵。


  她仍是無法做到，可以將自己的注意力從他身上抽離，但是從她剛才勇敢地推開他之後，這樣每看他一眼都是無比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