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聖膺緊緊抱著她，痛苦緊閉的黑眸裏流出淚水。她的身子逐漸冰涼，他吻著她的額心，那裏有一朵鮮豔的蓮花印記，在陽光之下那麽美麗奪目……


  她是天女，可是天女的心卻不屬於他。


  “不……！”一聲狂嘯席卷草地，他跪在地上，雪白的衣袍被突然而來的大風掀得高高飄揚。


  前一瞬還陽光燦爛，隨著他悲愴的呼嘯，天空響起一聲驚雷。轉眼之間，烏雲滾滾而來，遮住天空的陽光，天色頓時陰沉下來，不到片刻，狂風怒吼，草地上冷風陣陣。


  他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


  灼熱滾燙的淚水落到她的臉上，顫抖的大手輕柔地撫盡她嘴角的血跡，低啞的嗓音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喊她的名：“夢兒……夢兒……你為何待我若此？你真的這麽恨我嗎……竟然將這樣痛苦留給我！如果來生再遇見，我真的不知道是否可以做到不去愛你……但是，我夜聖膺以魔君之名發誓，我一定會讓你屬於我，讓你愛上我！”


  讓你愛上我……


  讓你愛上我！

  月光在天空中散發著淡淡清輝，曼珠沙華在夜風中搖曳生姿。


  耳邊還回蕩著悲愴淒涼的怒吼，司空夢從驚痛中掙紮著出聲，渾身已是冷汗涔涔，好似經過一場漫長而痛苦的煎熬。


  “夢，你怎麽了？”這是無塵第一次叫她的名，看到她額頭布滿了汗珠，一顆顆沿著發梢滾落下來，他的神情也隨之嚴肅而緊張。


  司空夢環抱著自己，感覺好冷，心口好疼。


  那個慕容雲夢就是自己的前世嗎？她竟然是天女……天女啊！帶著與優塵哥哥不能相愛的痛以及對六夜的仇恨選擇了死亡，她死亡的方式好決裂，好殘忍，而那個深愛著她的夜聖膺……


  老天，她是不是走火入魔看錯了？夜聖膺竟然跟無影長得一模一樣，連性子和說話的語氣都那麽相似。而優塵哥哥呢？那就是誰？剛才的幻影裏沒有他的出現，可是司空夢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優塵哥哥會不會就是……


  無塵握住她冰涼的手臂，關切地問：“你還好吧？你的身子好涼。”


  司空夢抬眸怔怔地望著他，心還停留在因絕望的恨意而死亡的疼痛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在月光下比紙還要蒼白。


  無塵輕柔地為她抹去汗水，“你說說話啊，看到什麽了？你的前世……如果可以的話，能跟我說說嗎？”


  那樣專注而執灼的眼神讓人心口緊縮，司空夢連忙別開臉，思緒十分混亂。但是她還不至於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現實就是她不能接受無塵的好，不能枉顧無影的警告……可是，剛才那真的是自己的前世嗎？


  照此推算，夜聖膺由六夜魔君轉世成為了九夜魔君，優塵變成了無塵，那自己天女的身份到了這輩子還會是天女嗎？如果是，那現在的香濃姑娘又是誰？

  無塵語氣更加擔憂：“夢，你到底看到了什麽？不能告訴我嗎？”


  “我……”司空夢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飛快地站起身，“天好像快亮了，我該回去了。”


  無塵突然拉住她的手，穩定而堅決：“先別走，你不肯告訴我沒關係。但是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什麽了嗎？我的前世……”


  “對不起，我不想知道。”司空夢深呼吸了一口，故意用冷靜淡漠的語氣說道。


  無塵皺起眉，靠近她的身邊：“你一定知道了什麽，對不對？你在逃避，我的前世裏有你，與你是一對相戀的愛人！”


  “不……”司空夢掙脫他的手，很快地退開身子，“什麽前世都隻是傳說而已，人怎麽會有前世呢？無塵公子不要說笑了……天一亮我還要侍奉殿下，我先走了。”


  說完，半步也不敢停留，壓抑著怦怦亂跳的心以及呼吸緊窒的痛快步離開。


  無塵僵硬著身軀筆直地站著，黑眸裏全是堅定，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逃避不了，曼珠沙華讓你我看到的就是真實。明夜子時，我還會在這裏等你。”


  “你不用等了……我不會來了。”司空夢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不，我會一直等。花開隻有三天，明天等不到你，我後天還會等。我們不能錯過前世再錯過今生，除非你根本不敢麵對！”無塵的話清清楚楚地傳遞在空氣中。


  這一次，司空夢捧住心口，連腳步都沒有停，匆匆地穿過小路朝月光下威嚴無比的宮殿趕去。


  魔君寢宮中，燈火通明。


  原來子夜時突然有詭異的身影晃過窗外，驚醒了已經入睡的夜無影。他本就疑心山上有內奸，一聽到動靜飛快地抓起一件外袍便追到門外。穿過回廊和小花園就是天女的寢房，那裏也突然掌起了燈。


  無影停在窗外，聽到香濃一聲嬌喝：“誰在外麵？”


  “你也被驚醒了？”無影沉聲道。


  “殿下？”香濃打開門，看到他在門口十分驚訝，“殿下也聽到剛才外麵奇怪的動靜？”


  無影抿著唇搖搖頭，“沒有，是我睡不著出來走走，想不到驚醒了你。你繼續睡吧，這裏很安全。”


  “喔。”香濃不再多問，看他一眼輕輕地將門關上。


  無影注視著這扇重新緊閉的門，眼眸逐漸變得異常深沉。他背負著手沉思了一會，緩步離開，既然醒了睡不著那便四處走走，當是親自巡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