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濃跟無塵認識已久,卻還從未曾見他這般失態過,他是那種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保持淡如輕風的姿態,用無謂的笑容隱藏著內心的想法,而他這一夜實在是太反常了。
可是,她不會問。一個習慣性掩飾自己真正情緒的男人,是不喜歡別人探測他心事的。所以,她重新恢複了動作,用心地替他結著黑發,美麗的雙唇始終輕揚著。
房中一片靜寂,無塵站起身,回頭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往門口走去。
香濃突然出聲:“公子。”
無塵很意外她會叫住自己,疑惑地望著她。香濃走到他麵前,聲音輕柔:“公子如果的心事,願意跟濃濃說麽?”
無塵更是意外,他以為她永遠不會問的。黑眸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幽光,在瞬間他又變成了那個看來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女人若將身子給了一個男人,其他男人是不是就沒有機會了?”
香濃微微怔了一下,她聰明得不會認為無塵在說自己,“公子說的如果不是濃濃,那一定是有另一個女人碰到了這樣的事,而且公子在猶豫要不要爭取她?”
無塵臉色僵了一下,沒想到她說的那麽直接。
香濃微笑道:“除了花樓裏的姑娘,一般女人都不會輕易交付自己的身體。女人總希望自己的身心一輩子隻屬於同一個男人,這就是所謂的貞潔。公子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
無塵凝視著她,不打算否認:“為了成全她的貞潔,我是不是就得放棄?”
“想不到……公子真的遇到了可以讓自己動心的女人,嗬嗬。”香濃美麗的水眸中沒有痛苦,隻有著少許的失意,“濃濃覺得重點不是貞潔,而是公子是否在意這點?如果她心裏愛著別人,又把身子交給了對方,那濃濃奉勸公子不要強人所難,喜歡她便不要讓她痛苦。”
身為花樓的老板,香濃對貞潔的觀念並不執著,雖然她隻有無塵一個男人,但她知道世上許多比貞潔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說生存。一個人若連生存都無法保障,要貞潔又有何用?這胭脂樓從不勉強姑娘們接客,但這胭脂樓的姑娘個個都會為了生存而接客。
無塵垂下眼斂,似乎在思索,“我不知道是否動心,但我不希望她痛苦。”說完毅然走出門去,這一次香濃沒再叫住他,她知道自己的公子爺是真的遇到傾心的女子了,隻是那個女人是誰?
大概是昨夜一場暴雨將空氣洗刷得異常清新,月迎樓的旗幟在晨曦中格外鮮豔。
花小樣清早回來時,包三娘看她衣裳還是濕的,嚇了一跳,立刻把她拎到房中。花小樣麵對三娘嚴厲質問的眼神,態度不若平日的囂張,反而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司空夢回來沒有?”
包三娘皺起眉頭,感覺事態不對,“為什麽這麽問?你對她做過什麽?”
花小樣臉色微變,強硬撇著唇:“隻是問問嘛,關心一下。三娘你先忙,我要出去先吃點東西哈。”
“你給我站住!花小樣,你是不是又惹事了?”包三娘飛快地出手扣住她的肩頭。
花小樣吃痛地轉回身子,吸了口氣眼眶也變得紅了起來:“好啦,我是做了件不好的事,昨夜還被師姐教訓了一頓。”
“她會教訓你?”包三娘眼眸閃過厲光,看來事情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她低頭審視著花小樣有些發白的臉色,“你對司空夢做什麽了?”
“就是……我很討厭她,所以昨夜利用司空臨的消息引她去了十裏坡,對她下了藥……”花小樣看到包三娘越發嚴厲的目光,聲音弱了下去。
包三娘眯起了眼睛:“你害死了她?”
“沒有,沒有!我隻是給她下了點軟骨散和一些……銷/魂散。”花小樣迅速掙脫包三娘的手,退到門邊,“我知道她是司空家的人又怎麽會殺她呢?我本來隻想教訓一下她再給她解藥的,後來聽到師姐的蕭聲在催促,我怕有什麽緊急任務才離開的。”
她不敢說實話,其實那會看到司空夢毫不畏懼的樣子,她的確有動過殺意。後來見到師姐才知道司空夢不是普通的女子,可能跟“天血玉”有關後,她嚇了一大跳,立刻重新趕回十裏坡的破廟。破廟裏空無一人,她想司空夢應該是被人救走了……
包三娘看她這模樣,心底大抵明白了。沒錯,其實她跟花小樣一起同是胭脂門的人,但花小樣性子太過張揚外露,有話藏不住想說就說,有些重大機密一般都瞞著她。花小樣並不知道司空夢身上的秘密,更不知道她喜歡的那個夜公子其實就是……
“花小樣,你聽好。”包三娘決定告訴她真相,免得她繼續無意中闖禍,否則主人生氣誰也救不了她。
花小樣大氣不敢出,很認真地望著她。
包三娘道:“主人的目的是要找到真正的天女引出天血玉,確定天女身份後,促成她與魔君相愛讓血玉合壁。你知道司空家被滅門的原因,所以司空夢的身份非常值得懷疑,萬一她就是天女,你想想自己做的事情會有什麽後果?”
花小樣打了個冷顫,“三娘……可是我這樣做也是……也是要分開她跟夜公子嘛,如果她真是天女,她就隻能跟魔君相愛啊!”
包三娘寒著臉決定告訴她另一個秘密:“你可知道夜公子又是誰?”
“誰?”花小樣吞了吞口水。
“九夜魔君。”包三娘剛說完,果然聽到一聲驚叫,她及時捂住了那張小嘴,“小姑奶奶,大家就知道你藏不住話才沒告訴你。現在你必須看清楚,魔君與司空夢的事你都不準再插手!”
“不知者不為罪啊……你們又沒告訴我。”花小樣狡辯著,“再說,如果司空夢不是天女,夜公子就不能與她相愛的。那反過來我也做了件好事……”
“這一點連主人都無法確定。”包三娘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頭,“那你就祈禱自己好運吧!總是這樣囂張行事,你總會吃自己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