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司空夢伏下身子,用力拍著馬背,快馬的馳騁讓她可以暫時忘記心底的混亂。
兩個月前,幽霧峰上的天血之光是因為自己而引發的嗎?
如果自己真是天女,那就是說與夜無影之間有著無法逃避的前緣,她不想要這些。原本親手刺上假的蓮花印記,等他愛上自己後,可以將這個作為最有利的武器,可以嘲笑他的愚蠢盲目,可以讓他陷入痛苦糾結,然後不得不放棄自己。
而現在想來……很害怕當真被他發現天女身份後,永遠擺脫不了他。
以前她從也曾畏懼過前麵是萬丈深淵,但為了報仇,她不怕自己粉身碎骨,可是現在她不敢再這樣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臨兒還沒死。
她唯一的弟弟,今年才七歲,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將他撫養長大。
她沒得選擇,隻能生,不能死!
可是,真的就這樣放棄報仇嗎?選擇退卻是懦弱行為,白白放過他,如何對自己交代……
駿馬揚開有力的四蹄飛奔著,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她淚眼模糊,顧不得方向一個勁往前衝。
夜無影俊容繃得死緊,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緊追其後。他原本不願意過問,但她的表現開始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限度,於是目光越發灼烈,胸口竄起團團熱氣,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為一個女人擔心,這種感覺陌生且強烈。
“夢姑娘!夢姑娘……”他不得不開口喊她,因為她已經跑錯了道。
司空夢閉上眼睛,他的聲音如同魔咒,讓她不想麵對。
“夢……”見前麵的馬奔進了林子,他不再甘於落後,雙腿夾緊馬腹。司空夢咬緊牙,拚命地抽著鞭子,馬受到了刺激就快要失去控製,無影突然騰空而起,閃身躍到她的馬上。
他一手緊箍著她的腰,一手拉緊韁繩,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嘶吼:“你瘋了!”
男人的氣息將司空夢席卷,她開始掙紮,他哪肯放手?鋼鐵一般的手臂箍得更緊,完全將這嬌柔的身子壓進胸膛。黑眸裏醞釀著狂風暴雨,他不想生氣,但是他已經忍不住卷起了怒火:“不準再動!”
司空夢推著他,憑什麽要聽他的命令?她恨他!可是她現在開始不知道怎麽報複他了……
終於,馬停下了奔跑,他將她抱下。
司空夢靠著一棵大樹喘息,雙手背向身手,手指快要抓進樹幹裏。
無影陰沉地盯著她,她蒼白的小臉因剛開的狂亂而泛起潮紅。他上前將她困在自己與大樹之間,低下頭嚴肅地問:“那老頭到底跟你說了什麽,讓你變成這樣?”
司空夢深吸了口氣,抬起下巴充滿矛盾與怒意望進他的眼底。
他的語氣那麽嚴厲,深邃的黑眸有濃墨翻滾,可是她意外地瞧見了一絲擔心,
“告訴我。”無影緊緊地注視著她,嗓音有些沙啞。
司空夢別過頭,她依然不能平靜地跟他說什麽。一個人內心有了秘密之後要麽變得更強大,要麽如她現在這樣變得很脆弱。這個男人骨子裏的強勢不是她可以挑戰的,沒有了視死如歸的決心,她越發覺得自己好渺小……
“不能說嗎?”無影不知道怎麽表達此時的心情,他非常非常不願意看到她這種表情,好似把自己摒棄在她的需要之外。從認識她到現在,無論她表現得是倔傲還是順從,至少她都在需要著他,讓他有種被依賴被信任的感覺。
司空夢的手指抓得更緊,指甲開始陷入樹皮裏。
無影望著她不期然滾落的淚水,心似被人用力扯了一下,眉頭擰得更狠,英俊的麵孔看起來顯得深沉駭人。
“我以為你會需要一個人傾訴。”他粗嘎地說。
她震動了一下,目光緩緩轉到他的臉上,輕輕地問了一句:“你這麽關心我,是不是已經喜歡上我了?”
無影的眸光忽地閃爍出一道灼亮,氣息緩沉:“我記得你曾提醒過我,我會對天女產生特別的感覺,因為天女跟我注定情緣牽扯。”
司空夢倒吸了口氣,微張著小嘴,眼睛看著他不能轉動:“所以……那麽有印記的女子之中,你開始認定我是天女?”
無影抿著唇沒說話,沉默了一會,手指落在她濕潤的臉頰上,“我沒認定你是天女,但我開始認定你是我在乎的女人。”
“在乎?在乎……就是喜歡,然後你就要愛上我?”司空夢睜大著眼睛,眸子裏倒映著他逐漸冷靜的俊容。他突然放開她,身子繃得筆直,眉頭還是那樣擰著:“你覺得什麽是愛?你告訴我。”
愛?司空夢垂下眼,避開他冷靜卻咄咄逼人的視線,“你如果這樣一直在乎下去,就會愛上我。我從來沒愛過人,但是我知道愛上一個人就是心底常牽掛著他,事事關注著他,發生意外時第一個想到他,有快樂願意與他分享,有心事願意向他傾訴,希望永遠跟他在一起,永遠讓他幸福……”
說這話時,她的眼前奇異地浮現出一抹白衣俊雅的身影,胸口立刻泛出不可思議的疼痛。她怔愣地晃晃頭,難道自己受夢境影響太深了嗎?
無影聽完,眸子依舊緊緊地鎖住她,然後鬆開了俊眉:“那我可以肯定地說我沒有愛上你,我的愛會留給天女。”
他回答得太肯定,正因為這樣的肯定突然讓她混亂的心豁然開朗,反而在迷失中找到了一種方向。她站直了身子緊貼著樹幹,眸子裏重新湧上了堅定:“是嗎?那很好。”
很好?無影的太陽穴急促地跳動了一下,說不清為什麽,她的話讓他十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