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坐視長生,帝王尚且一貪,況老朽呼?
第98章 坐視長生,帝王尚且一貪,況老朽呼?
狄仁傑回過神來,目光多有不忍哀憐,他很難想象把一個少女折磨成這般樣子,那她到底受了多大苦楚?
而一切始作俑者,究竟是何等惡人?
此時,狄仁傑心情沉重,憤郁難鳴。
他先前雖然聽說過這戚氏宗族與七厄派勾結,荼毒百姓,豢養鬼物,但終究是沒能見到過。
可今夜這一觀,卻強烈衝擊到了他的心神!
「她疼嗎?」
半響,狄仁傑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他忽得以老者身份,對周宴問了句。
「無一日不疼,不過哀莫大於心死,這體膚之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周宴先是一怔,隨即苦笑一聲,替那女子答道。
聞言,狄仁傑一臉怒容,對那許道人喝斥道:
「你這神棍心腸如此歹毒,還不把戚氏宗族勾結七厄派一事從實招來!」
話落,那許道人卻面無表情,只是低頭道:
「沒什麼可招的,是小道一人之罪。」
事實上。
在這紅粉骷髏被發現之時,這許道人就知道自己完了。
但是他仍抱有一絲僥倖。
認為七厄派之人可以救自己。
只要不供出戚氏宗族來,戚家主等人肯定會設法將他救出。
但此話,可先把周宴給氣得不輕,他指著這許道人大罵不止:
「你這廝還真是討打,今日本官拿你時,可不是這番言辭!」
「如今,在狄公面前還敢遮遮掩掩,真是不知死活!」
「實話告訴伱,那七厄派早已被高人拿了,即便是七厄真人也下了地府,若如不然,那戚氏宗族的家主怎會親自去往落都山尋人,朝廷又怎會派狄閣老來此?」
「死到臨頭,還在痴心妄想,若你肯交待清楚,和盤托出,尚有一線生機,若如不然,僅憑你現在的罪過,也不用受審,直接凌遲處死!」
一番罵完,周宴氣順了不少。
「閣老,是下官失態了!」
不多時,周宴忽得想到了什麼,急忙對狄公欠身,致歉道。
「周刺史性情中人也,不必拘禮!」
狄公微微一笑,並未見怪。
至於那許道人,被周宴痛罵之後,直接愣在當場。
內心之中,一時之間閃過諸多念頭。
近些時日,七厄派的門人聯繫不上,他是清楚的。
甚至於,連戚通議等人遠赴落都山此事,許道人也知道。
原以為七厄派之人在威州失蹤,只不過是偶然罷了。
但眼下來看,卻大有問題。
落都分壇之人,全部不見了!
連七厄派留在戚氏宗族的一些鬼物也沒了。
若非許道人手上這紅粉骷髏是人而非鬼,恐怕也會消失。
難道真的有高人把七厄派給清剿了?
還是說,是周刺史在詐他!
可若是詐他,白日里這周刺史怎會直接找到了藏身之地?
一日時間,端了不少與他這樣與邪修打交道之人。
許道人思來想去,愈發覺得事情不對起來。
不由得,脊背也漸漸生出了涼意。
心中恐懼一旦滋生,就會如同野火一般瘋燒起來!
不到幾息時間,許道人熬不住了。
他沒法設想,若是七厄派完了,自己會落得何等境地?
身死或許不足為慮,就怕死後下地府受罪!
須臾間,許道人直接跪了下來,他一臉懼色,對狄閣老與周刺史求饒道:
「招…招……!」
「我全招!」
看到這一幕,狄閣老與周刺史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眸中皆有笑意。
當下,這許道人把自己所知關於戚氏宗族與七厄派如何勾結,狼狽為奸一事,據實與狄公與周宴二人稟了。
期間,還牽扯出其他涉案人員來。
讓狄閣老瞠目結舌的是,諸如紅粉骷髏此等傷天害理之事,眼下威州還存在十餘例。
譬如「瓶中美人」,「尺碗嬰童」……
樁樁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待那許道人訴說完后,狄仁傑更是呆坐許久才回過神來。
事後,狄仁傑便讓人把其帶到了威州大牢,待此案主謀到案之後,一併處置!
至於眼前這白骨女子,卻讓狄仁傑與周宴深感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甚至於擔心她今夜能不能活著?
適才,袁芳進來,也嚇了一跳。
用他的話來講,對於這樣的人而言,死了或許是一種解脫。
……
這邊。
有關許道人此類為戚氏宗族辦事之人,被周刺史所抓捕的消息在此深夜也被戚通議等人獲悉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日之間,竟抓捕了這麼多位?」
「那位周刺史是如何知道這些人下落的?」
「還是說,府上出了姦細?」
屋內。
戚游硯、戚游俞、戚游耘等老一輩的戚氏宗族長輩之人,皆匯聚到了一處,暗自頭疼不已。
眾人狐疑紛紛,不知到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多時,那戚游耘忽得長嘆一聲,對那戚通議言道:
「老大哥,說句喪氣的話,打那些高人不明不白的失蹤后,我心裡就一直提心弔膽,加之隨後狄公奉旨巡視威州,查察大案,我更是不安了,總覺得咱們的事發了。」
「今日又抓了那麼多與我戚氏宗族相關之人,難保他們不會把我們供出來?」
「以我看,與其等到狄公查出來,倒不如我等先去自首罷了。」
「我戚氏宗族一地望族,世家門閥之地,不能毀在我們這些老骨頭身上,否則九泉之下,哪有臉面見列祖列宗?」
此言一出,在場戚氏宗族老一輩之人,一時之間竟也恍惚了下。
場上氣氛沉默了片刻,那戚通議臉上帶有憾色:
「已走到這個地步,難以回頭了。」
他語氣頓了頓,深望了眾人一眼,道:
「不過,哪怕是事情最終敗露了,我們這些當祖輩的,也不要與孫輩添堵。」
……
翌日一早。
狄公又審訊了一批犯人,其中大多是周宴昨夜抓捕回的。
這些犯人,企圖還想矇混過去,可一搬出七厄派已亡之事,便老實交待了。
人心往往最是複雜,經不起推敲。
只有尚有活下去的希望,大多會有僥倖之心。
而一旦希望破滅,心無寄託,也就難以偽裝下去。
伴隨人證物證漸漸多了起來,狄仁傑也自忖是該與那戚通議等人攤牌了。
一念及此,狄仁傑就喚來袁芳與周宴二人,定下計策來。
……
是夜。
袁芳早已暗中命令千牛衛,嚴守戚氏宗族四周,以防有人逃了出去。
隨後,他跟隨在狄公身邊,與周宴一道往那戚通議等人歇息的後院去了。
來到後院大廳之中坐下,戚通議等人已是問訊趕來拜見。
見狄公好端端來此,眾人心中暗感不妙。
但那戚通議,還是當作無事發生,上前問好道:
「閣老一更來此,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老朽等?」
聞言,狄公卻不答,而是神色肅穆,微沉著臉。
「可是這幾日,下人們照顧不周,怠慢了閣老?」
戚通議猶豫開口。
狄仁傑端視眼前老者,沉聲道:
「戚通議,若是本閣沒有記錯,你戚氏宗族自魏朝起,就已是一地世族,族中有人做過太傅一職,悠悠幾百年望族,何苦今朝行慘民虐生之舉?」
隨著狄公厚重的嗓音落下。
在場之人,無不心中直跳,如同架在火上烤般!
「閣…閣老玩笑了。」
戚通議賠臉一笑,心頭已是緊張萬分。
「戚通議,戚游硯,本閣哪有心思與你玩笑!」
「你們戚氏宗族干下一樁樁傷天害理、慘無人道之事,當真以為本閣不知嗎?」
事到如今,望見戚氏宗族等人仍然不知悔改,狄仁傑想起昨夜見了那紅粉骷髏的慘狀,不由得重拍桌子,怒斥道。
「這……?!」
戚游硯臉色大變,忽得驚恐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看向狄公等人。
同一時間。
戚游俞、戚游耘等人也開始身體發抖,身上冷汗直冒,有些不敢直視狄公。
「戚通議,七厄派早已被高人所清剿!」
「你們勾結邪門歪道,豢養鬼物一事,我等未到威州之前,就已經知曉。」
「不僅閣老明白,當今聖上也清楚!」
這邊,周刺史也對戚游硯憤然開口。
「什麼?!」
「不可能!」
「你們尚未到威州,怎可獲悉此事?」
聽到此話,戚游硯當即叫道,他難以置信質問道。
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在狄公未到之前,就已知曉此事。
對此,周刺史卻言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人在做,天在看。真的以為你們干下的那些惡事無人可知嗎?戚通議,你有沒有想過那日你去落都山尋七厄派之人為什麼無功而返?」
「事實上,這些人早就被打入了地獄!」
「現在恐怕那地府的閻王就在等你們下去!」
話落,戚通議等人這才恍然,隨即毛骨悚然起來。
周宴可謂是說的很透徹了。
七厄派之亡,乃是上天出的手!
天上有什麼?
仙呼?
神呼!
「戚通議,眼下你是時候該交待了。」
等戚通議等人緩了緩,狄仁傑才問道。
「閣老,可知老朽今年幾何了?」
事已至此,戚通議已明白再掙扎也是無用。
狄公敢率人問罪,相必已掌握了證據。
故而,戚通議也看開了。
「理應在耄耋之年。」
狄仁傑道。
「非也,老朽今年期頤有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