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為什麼不懷疑他
病房內光線十分暗淡,只有元夏床頭點著一盞檯燈。
她雖沒什麼大礙,心裡卻傷得重了,抱著膝蓋坐在床頭,雙眼無神又空洞。
顧宛然陪著她,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斷給予安慰,卻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病房外——
「究竟什麼事,值得你幫她喊我來。」
慕白壓著一頂帽子站在江越辰面前,清冷的眸在病房門上一掃,旋即又落在眼前男人身上。
江越辰抱臂倚靠在牆壁上,聞言唇角冷冷一扯,譏誚道:「這你應該去問問你的大哥,估計他的措辭會比我精彩許多。」
慕白皺眉,聲線平淡的有些發冷:「如果是他們兩個之間的衝突,你不該來找我。」
「這麼說,我倒是不該壞他和這個女人的好事。」
慕白何等聰明,立即聽出話外之意,臉上的清冷淡漠有一絲龜裂。
他抿一抿唇角,越過江越辰走過去,擰開病房門,走進去的腳步有一瞬間的遲疑。
昏暗的房內,只有床頭有一處光亮,元夏將身體團成一團,看起來無助又絕望。
慕白頓一頓,用慣有的疏離語氣嘗試著喊一聲:「元夏。」
熟悉的聲音讓元夏身子驀然一僵,眼神中閃過惶然之色。她抬眸看向來人,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不斷涌落,喉嚨里發出嗚咽聲響。
「夏夏……」顧宛然心疼地摟著她,看向慕白,「你陪陪她好嗎?今晚她……」
「我知道。」慕白打斷顧宛然的話,保持著平靜,淡淡望著床上縮著的人。
猶豫許久,他還是邁開步子走過來。
「慕白……」元夏小心地扯住他的衣袖,依賴又貪戀地仰頭望著他,「我真的好怕,慕寒……慕寒他根本就不是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真的以為自己剛才不能平安出來了,我……我……嗚……」
「嗯。」慕白應一聲,任由她扯著衣袖,在旁邊坐下來。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只有眼底閃過一道複雜的神色,努力剋制著沒有伸出手去擦拭這個女人臉上的淚水。
一陣啜泣聲當中,病房門被突兀敲響,江越辰緩慢收回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床頭的女人:「出來。」
語氣是一貫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顧宛然見元夏滿心滿眼都是慕白,便將時間留給他們,聽話地起身走出病房。
她小心地看向站在門口的男人,關好病房門,極其小聲道:「謝謝你趕過來救下元夏。」
即便這是折磨她,羞辱她,害得父親和顧氏遭禍的罪魁兇手,可今晚,確實是他救了元夏,如果不是他趕過來……實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才是求人辦事之後的態度。」江越辰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抬頭對視,深邃的眸底全是冷冽,「不過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顧宛然心底里下意識一慌,可想到去那裡也是為調查公司的事,聯想到之前聽說的那場媒體圍堵事件,思路一下便開闊起來。
她忙道:「我去那裡,是因為王妍,我懷疑她才是在香料里下毒的人,剛才在餐廳,我也是親眼看到她進了慕寒的包間,你可以查監控,還有當初明遠出事的時候,慕寒能夠那麼快就來到我們公司門口,當著記者的面火上澆油,如果不是有內鬼幫他,他怎麼會知道的那麼快。」
果然是王妍。
江越辰若有所思地蹙一下眉,鉗制著顧宛然下頜的力道有些松。
就在顧宛然覺得是過了這一關時,只覺得後背一涼,已經被江越辰狠狠按在牆壁上。
「江……江越辰?」她茫然地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有些無措。
這副無辜的樣子落在江越辰眸中,像是觸碰到他某種忌諱,讓他陡然惱怒起來:「怎麼?你難道真覺得晚上我是特意趕過去救你?少痴人說夢。」
難道他也是為了這件事?
似乎是印證她的想法,江越辰眸光閃動著厭惡,冷聲道:「如果不是你打草驚蛇,我現在已經拿到他們之間的證據,你今晚愚蠢的行徑,給我增加多少工作難度,你想過嗎?顧宛然,你該不會是和他們一夥來搞我的吧?」
「我沒有!」顧宛然睜大眸子,努力辯解,「我只是想要洗清嫌疑和冤屈。」
「嫌疑?冤屈?」江越辰眸底閃過一絲嘲弄,「記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玩物,清白不清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討好我,懂了嗎?」
「以後這件事你少摻和,再讓我發現,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顧宛然屈辱地咬住唇角,忍下一切辯解。
江越辰已經鬆開對她的鉗制,卻再度握住她的手臂,毫不憐惜地將她向外面拽去。
她被硬塞進車中,還未坐穩,江越辰便已經命令司機開車,讓她胳膊撞在了門上,嗑得生疼。
輕輕呲牙吸一口氣,顧宛然狼狽地捂著胳膊坐直身子,錯眸看一眼身側高冷矜貴的男人,咬住嘴唇,偏開頭看向窗外。
她這副仍舊倔強不肯服輸的神情,看得江越辰又是一陣心頭火起,冷哼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病房內,慕白靜靜坐在旁邊看著元夏哭,不安慰,也不再開口多說什麼話,只間或「嗯」一聲算是給她一個回應,卻顯得格外疏離而有距離感。
元夏卻在他的陪伴下,逐漸冷靜下來。
她抽抽噎噎地吸一下鼻子,抬起頭望著慕白那張涼薄英俊的臉,心底泛起一陣酸澀。
「慕白。」她揪著慕白衣袖的手沒有放開,「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我,怨我和你哥哥訂婚了,可這不是我願意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
慕白指尖微微一動,剋制著提醒:「元小姐,你現在已經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了,請你自重。」
「不!我才不要和那種人結婚!」元夏咬牙切齒,雙眸噴薄出怒火,「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他以為騙過了所有人,可我知道,我知道當初的事情究竟是怎麼樣。」
「當初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臨終之前都說過什麼?」
元夏閃爍著眼眸,用力握住慕白的雙臂,「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你大哥,當初只有他陪著你父親,你就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古怪嗎?」
慕白臉色冷下來:「你想要向我傳達什麼?」
「我想要說什麼,你還不明白嗎?」元夏喉嚨一梗,眸中又泛起淚花,「你真的沒有懷疑過他嗎?他在我們之間橫插一腳,你怪我這麼多年,為什麼就不懷疑他?」
「他和你訂婚,是因為喜歡你,你欣然接受,我自然祝福你們。」慕白一字一句,極其冷漠地在元夏心口上插刀,「這是你的選擇,那就好好走下去。」
「不是這樣的……」元夏眸底的淚水再度泛濫,「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接受,我怎麼可能接受別的男人,我喜歡的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當初我只是天真的以為,只要我用離家出走這樣的方式威脅元家,他們就可以妥協,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卻反倒是來催我結婚。」
慕白眸中閃過一絲動容。
當初她走,是為抗爭?
「慕白,你相信我,就算你不喜歡我了也沒有關係,我只希望你相信我,不要被那個惡魔欺騙,離他遠一些。」元夏祈求地看著他,靈動的眸底倒映的都是他的身影。
慕白避開這道視線,將她肩膀按下去,「你先睡覺,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
「慕白……」
「睡覺。」
慕白綳著臉不鬆口,元夏知道只要他拿定主意,就不會有半分改變,便乖乖躺下去,聽話地睡覺。
次日是休息日,顧宛然不必上班,因此一早和元夏打過電話,就去醫院接她。
可她來的不巧,一推開門就見慕寒和慕白站在病床前對峙,元夏白著一張小臉躲在慕白後面,神情緊繃,彷彿隨時要崩潰。
「慕白,你不該出現在這裡。」慕寒意有所指,語調涼颼颼的,「她現在可是你的嫂子。」
「我們還沒結婚呢!」元夏咬著牙大喊,「遲早有一天,我會跟你解除婚約,讓我真的嫁給你,我不如去嫁給街邊的一條狗。」
慕寒臉色陡然冷下來,眸中有一瞬的陰毒閃過,目光直直落在元夏身上,看得元夏一陣打顫。
慕白錯開兩步,擋住慕寒的視線。
「很好。」慕寒被氣笑,陰冷地目光不斷在兩人身上逡巡,「那就看看,到時候你究竟是要嫁狗,還是嫁給我。」
他放下狠話,冷哼著轉過身,大步向病房外走去。
顧宛然忙讓開位置,慕寒與她擦肩而過時,嗅到一陣清甜好聞的香味,驀然想到昨晚江越辰為她砸門的情景,眸中不由閃過一道算計。
目送著男人走遠,顧宛然才走進病房,坐到床上去安慰元夏,滿眼的愧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查這件事,你也不會冒險。」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元夏臉上回溫,故作輕鬆道,「都是那個混賬的錯,你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不是嗎?何況是你把我救下來的啊,很好的履行了我們之間的戰術安排,我很滿意。」
「我先回去了。」慕白的聲音突兀插進來,不帶一絲情緒。
他沒有等元夏或是顧宛然的回應,只是通知般的留下這句話,便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