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假仁假義
穆連笙垂著眸,放在手上的腿,緊緊攥成拳,手背上也鼓起青筋。
齊王。
齊王竟敢如此對她,待找到她以後,必讓他血債血償。
穆連笙看向錦心,沉聲問道:「在大牢之中,他們都審問你什麼了?」
錦心垂著眸,目光掙扎,許久未開口。
穆連笙蹙眉,有些急促問道:「為何不說?」
錦心緩緩抬起頭,望著穆連笙,「殿下對公主有幾分真情幾分真意?殿下此生,會一直護著公主么?殿下願意為公主,赴湯蹈火只為保公主平安嗎?」
穆連笙不懂她說這些,究竟有什麼意義。
錦心緩緩低下頭,「若是殿下不能保證,奴婢便不會開口。這事關錦盛存亡,殿下救我一命,我不想對殿下說謊,但若是殿下沒有辦法保證,那我必然不能將此事貿然告與殿下。」
穆連笙靜靜地看著錦心臉上的堅決。
若是這個問題,在沈落落失蹤之前來問他,他興許沒有辦法給這個答案。
從開始沈落落嫁過來,他本就將她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甚至對於他來說,連一丁點的利用價值都沒有。
可漸漸地,他開始關注起她的存在,開始在意起她來。
當時的他從心底認為,沈落落嫁給了她,無論她是誰,亦或是來自哪裡,他一直將她當成他的太子妃,是要攜手度過餘生的人。
無論如何,總該護著她一些。
再到後來,他漸漸在她身上發現了閃光和可愛的地方,漸漸地,心也朝著她的方向去偏移傾斜。
他不懂什麼是愛。
卻知道,在棲州山頂時,她信誓旦旦那模樣,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要失去她的恐懼。
從棲州回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在床前的眾人之中尋找她的身影。
在所有人都告訴他,沈落落這個人根本就從未存在過的時候,他那顆心就似被挖空了一般。
那時他才懂得,不知不覺,他整顆心裡就只裝了她。
甚至自己曾經做夢都想要得到的父皇認可,同她相比,已然變得不再重要了。
穆連笙起身,「既是對你們錦盛如此重要之事,那邊不要同本王說了。你在這裡安心休養好身體,本王會找到太子妃,到時,會帶你去見她。」
錦心扭過頭,目光冰冷地望著欲要離去的穆連笙,忽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所以,殿下口口聲聲說拿公主為重,就連個保證都做不了么?」
穆連笙的腳步忽然頓住,扭過頭看向錦心,沉聲道:「保證?那有什麼意義。本王最大的保證,便是不需要知道關於錦盛重要的一切,少一個人知道,錦盛便多一分安全,這便是本王對她的保證。」
錦心沒有想到穆連笙會給出自己這樣的答案。
她怔了怔,聽到身後門打開的聲音,呼吸忽然變得急切,雙手緊緊地攥住衣料,低下頭大喊出聲:「錦盛,有座金山!」
穆連笙怔愣片刻,瞬間將門用力地合上。
「你說什麼?」
錦心扭過頭,看著穆連笙,「這便是南夏想要侵佔錦盛的緣由,因為錦盛,有座金山。」
「金山?!」
「是的。準確來說,是一片山脈,山脈下面都是金子。」
穆連笙看了看錦心,沒說話,轉身離去。
他騎在馬上,目光沉沉地向前行。
胃裡翻江倒海,噁心至極。
甚至想起父皇那張臉,都覺得噁心。
從小到大,他一直將統一天下四個字掛在嘴邊。
他說,分久必合,是天下定數。
若沒有人做出犧牲,若沒有人背負罵名,那遭受痛苦的便是黎明百姓。
他們會一次一次作為戰爭的犧牲品,直到天下統一。
他說,太子,你要將百姓的事兒放在心上,將來才能成為一個好的君主,好的帝王。
穆連笙始終將這些大道理,作為一個即便是無法完成,也要儘力達到的目標。
即便是她愛著太子妃,也沒有被這份愛沖昏了頭腦。
唯一讓他不去勸阻父皇侵略錦盛的原因,便是他這一句,受苦的是天下的黎明百姓。
可今日他終於知道,為何放著煙雨風禾兩國不管,偏偏要侵略錦盛那麼一個看起來最沒有威脅的地方。
什麼分久必合,不過是他貪婪的借口。
什麼黎明百姓,不過是他賊人之心的由頭。
他要的是,不過就是錦盛的那座金山。
噁心至極。
……
青竹帶著一行人,不眠不休,用五日時間便到了棲州。
沿著棲州開始尋找,六七日便將穆連笙圈起來的地點找了個遍,卻始終沒有見到太子妃的蹤影。
青竹騎在馬上,轉過頭看著跟著他一起尋找的屬下,眼眶烏青,神色疲憊,在馬上一晃一晃,險些要跌下來的模樣,沖著大家喊了一聲:「大家歇一歇,睡上一會兒,咱們便出發。」
他依舊坐在馬上,將懷裡揣著的那副地圖拿了出來,看著地圖上他用刀做過標記的地方,都是他帶人已經搜尋過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了棲州西面的三處地方,還未曾去過。
白江溝、玉盧縣、陽城。
到白江溝,大約也要花上個兩日的光景。
青竹在馬上耐心的等著屬下吃完,又小憩了片刻,才一甩鞭子,下令道:「上馬即刻出發,前往白江溝。」
「是。」
眾人剛進村子的時候,天就下起了大雨。
馬蹄踏過水窪,濺起一攤泥濘。
人群中,一個下屬小心翼翼問道:「青竹大人,已經下雨了,還要繼續找么?」
青竹下馬,扭過頭看向屬下們,「你們找個地方歇著,這裡我來。」
說完便將馬栓到面前這家小茅屋外面的柱子上,輕鬆翻過院外的籬笆牆,朝著那人家門口走去。
青竹站在門外,輕輕地敲了敲門,「叩叩——」
裡面傳來一聲蒼老年邁的老人聲音,「誰啊?」
青竹道:「大爺,我正巧路過白江溝,天降大雨,寸步難行,可否讓我進去避避雨?」
片刻后。
門被從裡面打開,一個頭髮鬍鬚花白,穿著破爛衣衫的老頭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了一眼青竹,「進來吧。」
青竹點點頭,道了聲謝,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