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199章 沉淪

  第199章 沉淪

  最終。


  李征只找出來了一枚結石。


  因為他帶領的中隊並沒有全部跟來金陵。


  ……或許是出於平衡,或許是因為李征他們已經成為賦能者的緣故。


  總之,為了照顧其他警備軍的情緒。


  李征所在的中隊只來了三分之一的人,而這些人中,大多都見識過陳鹿思搓靈球的,所以跟周堅一樣,根本就沒想過帶結石。


  而他們尚且如此,就更別說那些普通的警備軍成員了。


  李征隨身帶的那枚結石,據他所說,還是他沒有成為賦能者之前,夏鉞送給他的,說是給他當護身符用的。


  他覺得有紀念意義,便一直帶在身邊。


  這也是目前唯一一塊結石。


  「抱歉。」


  問了一圈后。


  李征重新回到陳鹿思身前,臉色有些難看:「我沒考慮到會遇到這種局面,每次單獨出任務,我們都是會帶一些結石備用,但這次因為你跟著,大家都懈怠了,以後我會注意。」


  「……」


  陳鹿思想了想,搖了搖頭,然後將手中那枚結石遞了回去:「事件既然發生了,就沒必要說這些了……另外,這枚結石你拿回去吧,既然有紀念意義就先拿著,能不用就不用,實在沒辦法我會跟你開口。」


  「不行,這種局面下,紀念品沒有任何意義!」


  李征聞言直接一口回絕了,接著笑道:「而且,夏鉞現在都還沒回來,估計護身符也失效了,我要來也沒用,你拿著吧。我實在想要,到時候再讓夏鉞給我送一塊就行了。」


  陳鹿思看到李征的表情,猶豫片刻,只能將結石收起來。


  「不過……這枚結石的級別不高,不然夏鉞也不會隨手丟給我,我想想,當時他應該說的『聚核』級別……我雖然還沒有凝聚結石,但也知道這頂多算是入門級的結石,就算你能吸收裡面的靈,估計也只夠用多兩三次天罰手槍,所以必須要儘快脫困。」


  李征看到陳鹿思收起結石,鬆了口氣,接著又低頭自言自語了起來。


  「嗯。」


  陳鹿思點頭應了一聲,但注意不在李征身上,而是在那位馬博身上。


  此刻,他看著遠處,似乎又出神了,臉色非常古怪。


  「你剛剛說我們應該到處看看,查探情況,那現在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


  李征聽到回應聲,抬起頭來,突然問了一句。


  「宮殿群。」


  陳鹿思從那位馬博身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周堅,接著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宮殿群……」


  李征聽到這個答案,望向遠處那幾座最顯眼的建築,認同地點了點頭,接著喊道:「周堅!」


  「到!」


  周堅立刻應了一聲。


  「讓兄弟們保持戒備,儘可能不要和那些原住民發生接觸,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看到什麼奇怪的景象立刻報告,我們準備去宮殿群那邊看看。」


  「明白!」


  周堅用力點了點頭,接著轉身開始跟其他警備軍交代注意事項。


  而警備軍的素質擺在那,當然不至於進入異境,就跟下副本一樣,一鬨而散。


  很快……在李征和周堅的組織下,警備軍就重整旗鼓,開始井然有序地朝最近的宮殿群走去。


  當然,為了不顯眼。


  列隊前進倒是不至於。


  但能看出來,每個警備軍的站位都是有講究的,基本呈掎角之勢,最前面以及最後面還有幾個成員負責探路和保障後方情報。


  整體來看,還是挺讓人安心的。


  當然。


  整體來看讓人安心,不代表著所有人都讓人安心。


  陳鹿思就注意到,那位馬博……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看著一個方向。


  如果陳鹿思沒記錯的話,剛剛他就是看著那個方向出神。


  ……確實不太對勁。


  「李征。」


  陳鹿思想到這,立刻喊了一聲李征。


  李征回過頭來。


  陳鹿思平靜地看著他,沒開口說話。


  李征意識到了什麼,跟周堅交代了一句,然後放緩腳步,來到了陳鹿思身邊,問道:「怎麼了?」


  「那位馬博不太正常。」


  陳鹿思微微側頭,言簡意賅道:「他一直在看著北邊。」


  李征一愣,然後看了眼前頭的馬博,發現果然如此,臉色立刻一變。


  「還有,周堅也有些古怪。」


  陳鹿思沉默片刻,繼續道:「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他莫名其妙稱呼自己的家為『府中『,你跟他要結石的時候,他說結石在自己府中……而我們一般不會這麼稱呼自己的家,也不可能是口誤,我不覺得一個現代人會出現這樣的口誤。」


  「……」


  這下。


  李征臉色直接巨變,猛地轉頭,幾乎失聲道:「怎麼可能!?難道他們被掉包了!?」


  「……不太像。」


  陳鹿思看著最後時刻控制住了音量的李征,猶豫了會,輕輕搖了搖頭:「至少看起來不太像,因為他們兩人大多時候都挺正常的,而我曾經有幸遇到過隊友被掉包的狀況,雖然經驗不能套用……但我直覺這應該不是掉包,他們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


  「影響……?」


  李征環視一圈周圍的同袍,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剛剛陳鹿思不能感應到外部的靈,他也只是感到震驚而已,完全沒有到手足無措的程度。


  這一刻。


  他算是切實體會到了『異境』的威力了。


  「那我該怎麼做?」


  許久后。


  李徵才勉強鎮定下來,問道:「去找他們問清楚嗎?」


  「無論是被掉包了,還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問肯定是沒用的,找到污染源,找到異境本體,才能解決。


  不過,你可以嘗試旁敲側擊一下,同時留意一下還有沒有其他人表現出異常……」


  說到這。


  陳鹿思頓了頓,還是將後半段話說了出來:「大家都是一起進來的,如果周堅和那位馬博都被影響了……那情況可能遠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好。」


  李征聞言沉默了許久,接著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去找周堅。


  「另外,如果你注意到我表現得不太正常,可以嘗試直接提醒我,如果我還沒有恢復正常……」


  陳鹿思喊住他,然後指了指自己:「那就別再相信我的話,我們還不知道異境本體想要幹什麼,別冒險。」


  李征頓了頓,然後艱難地點了點頭,繼續往周堅走去。


  ……


  雖然,宮殿群看起來距離極遠。


  但真正走起來,卻並沒有走多久,觀感上彷彿只過了一小會,眾人便走到了第一處宮殿群的外圍。


  而一路上……一行人倒是跟那些『本地人』相安無事,他們對陳鹿思等人熟視無睹,彷彿看不到他們一般。


  哪怕陳鹿思衣著明顯不太合群。


  哪怕他們這麼多人聚在一起。


  陳鹿思和他們唯一一次互動,就是掏出槍來的那一刻。


  其他時候。


  他們就像瞎了一樣。


  至於馬博和周堅。


  前者隨著距離拉遠,終於不再盯著一個方向了,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宮殿群。


  周堅則一路上都在跟李征交談著,但不知道聊了些什麼,直到臨近宮殿群,兩人才停下交談,一起仰頭看向了眼前的宮殿群。


  而湊近了看。


  那遠看起來,氣象萬千的宮殿……非常驚悚。


  因為這建築,似乎是活的。


  宮牆糾纏,樓閣重疊,屋檐黏貼,各種建築部件不斷蠕動著改變形態,勉強維持著這遠觀之下,錯綜複雜的建築奇觀。


  就像是一個……披著建築外皮的不可名狀之物。


  「……」


  不少警備軍看清楚宮殿的具體模樣后,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陳鹿思看著糾纏在一起,蠕動著改變形態的宮殿,只覺得噁心。


  眾人站在宮殿外圍,看著宮殿,雖然走到了,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最前面的李征下意識又看向了陳鹿思。


  陳鹿思想了想,往前走了幾步,接著越過李征,靠近宮牆,猶豫片刻后,慢慢伸出了手。


  「陳鹿思。」


  李征看到這一幕,有些著急,立刻喊了他一聲。


  陳鹿思沒有回應。


  光看著是出不去的。


  他也不可能將全部希望寄託於有人救援。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先搞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抱著這樣的想法。 陳鹿思直接伸手,按在了身前蠕動的宮牆之上。


  而本來還在蠕動變換形態的宮牆,瞬間就頓住了。


  接著。


  陳鹿思的舉動就像打破了這個怪異建築的規則。


  本來還能維持形態的宮牆,如同液體一般,瞬間向內坍縮,旋轉重構了起來。


  眾人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時。


  宮牆成為了畫布,忽然重構出了一場古代朝會的畫面。


  而其中的爭論聲也隨之而起。


  「陛下!三思啊!那侯景反覆無常,而且叛將多有異心!」


  「休要妖言惑眾,陛下懷德四海,敵將即將被感召投降,這是天命所歸,怎麼能拒絕!?」


  「哈哈,沒錯,得景則塞北可清;機會難得,豈宜膠柱!來人,下詔!」


  「……」


  陳鹿思微微一怔,然後沉默片刻,回頭看向了最開始指出這座宮殿是『建康宮』的警備軍成員。


  「侯景降梁。」


  那位警備軍剛回了四個字。


  宮牆之上,畫面又再次旋轉重構。


  「陛下!侯景意欲謀反!不可再一味姑息!」


  「景孤危寄命,怎麼可能反?」


  ……


  「陛下!他真的反了!」


  「別說了!景必無渡江之志!」


  ……


  「陛下!叛軍俘淮南太守蕭寧!主力已進到慈湖!」


  「什麼!?」


  ……


  「陛下!侯景在城東、城西堆起土山,驅趕士民,不分貴賤,胡亂加以毆打,疲勞瘦弱的就殺死以填山,哭聲動地!」


  「……」


  ……


  「陛下!侯景已經佔領了全城。」


  「……」


  ……


  「嗬!嗬!」


  「陛下!我已經說了!沒有!」


  ……


  最後一個畫面出現。


  一個耄耋老人發出不甘的嗬嗬聲,就此斷氣。


  接著,史官提筆,寫上了一句話——「太清三年,五月,丙辰,上卧凈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


  畫面定格在這個瞬間。


  這一刻。


  時光彷彿交錯。


  陳鹿思哪怕對歷史不感興趣,也大概看明白了。


  這說的應該是梁武帝的故事。


  不得不說,挺震撼的。


  ……彷彿舊日重現。


  而他尚且如此。


  就別說身後的警備軍了。


  那個對歷史特別感興趣的警備軍成員直接傻了。


  但反應最大的人,並不是他。


  而是……馬博。


  「啊!!!」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震驚中時。


  那位名叫馬博的成員,突然就尖叫了一聲。


  而他的一聲尖叫,瞬間就將所有人拉了回來,然後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


  但馬博尖叫完后,就呆愣地看著那最後定格的畫面,哪怕面對如此多的目光,也沒有絲毫反應。


  「馬博!」


  李征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大喝了一句。


  但他話語剛落。


  迎接他的,卻不是馬博的回答,而是一聲悲鳴。


  一聲巨大的,彷彿受傷野獸般的悲鳴。


  悲鳴從四面八方傳來。


  震耳欲聾。


  「嗚——」


  所有人,包括陳鹿思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因為太刺耳了。


  但馬博沒有,依舊獃獃看著前方。


  那些『原住民』也沒有,他們依舊做著自己的事,絲毫沒有被影響。


  大概十秒后。


  悲鳴消失。


  同時。


  那些畫面也消失了。


  而一眾震驚的警備軍中。


  李征反應最快,再次看向馬博,大喊了一句:「馬博!!!你是誰!!!現在回答我!!!」


  「……」


  馬博緩緩扭過頭去,看向李征,本來無神的雙眸重新煥發出神采。


  但不等李征鬆口氣。


  他忽然就移開了目光,然後賊眉鼠眼地左右望了望,然後小聲道:「我怎麼走到陛下牆角這來了,這是要殺頭的呀!罪過罪過……」


  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去,然後在拉開一段距離后,猛地轉身,丟下所有人,拔腿就跑。


  一邊跑,還一邊喊:「家裡的婆娘還等著我回去呢!可不能被殺頭啊!」


  李征:「!?」


  所有人:「……」


  陳鹿思看著拔腿就跑的馬博,往前跨出一步,直接發動『一線』,瞬間出現在他身後,然後伸手就想拉住他。


  但他的手……直接穿過了馬博的手臂。


  根本就沒有觸碰到他的身體。


  這一刻。


  眼前的馬博,似乎已經身處另一個時空中。


  「……」


  陳鹿思動作一頓,停在了原地。


  同一時間。


  前方的馬博也頓了頓,然後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猛地打了個寒顫:「奇怪……怎麼突然涼颼颼的,不會是得罪了天子吧?罪過罪過。」


  說罷。


  他再次加快腳步,直接快跑了起來。


  而很快,他便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他的同僚,他的朋友,他的上級,親眼目睹他跑遠。


  全都呆住了。


  許久后。


  李征猛地反應過來,有些抓狂地怒吼道:「艹!!!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廝……竟然跑了!?」


  「……」


  陳鹿思緩緩轉身,沉默著望向李征。


  ……


  同一時間。


  馬臉男人也聽到了那聲悲鳴。


  但那在別人耳中刺耳的悲鳴,在他耳中,卻比任何音樂都要悅耳。


  他漫步在街道中,閉上眼睛,露出享受表情的同時,輕聲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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