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第382章 肉食者鄙
即便為了政治需求，跟渤海國的聯姻肯定是有利的。
不過想起來周德威的審美，李曄還是試著問一句。
「劉翰林，你覺的金婉怎麼樣？」
「……」
劉鄩嚇的面色一變，開什麼玩笑，皇帝身邊的女人哪是他能評頭論足的，金婉雖是亡國公主，哪怕封了才人，也是後宮的貴人。
「陛下……」
「美還是不美！」
「美！」
李曄點點頭，道：「傳令下去，明日拔營回京！」
「諾！」
李曄回到后宅，小金婉可人兒，讓皇帝陛下欲罷不能。
「陛下！」
芙蓉帳暖，美人在懷。
「陛下，這是渤海國進貢的雪蛤，奴婢用長白山的蜂蜜清燉了半天，您嘗嘗！」
婉兒用勺子挖了一勺，李曄嘗了一口，甜而不膩，軟滑可口。
「好吃！」
…………
東江府臨近渤海海，這裡山多地少，農忙的時候種地，大多數時候，百姓習慣到海里打魚。
所謂靠海吃海，靠著這海貨，這些人也能勉強填飽肚子。
白石村就是這樣的，今日一大早，官府的人就來了。
「皇帝到了我們東江府，咱們這裡窮鄉僻里的，也就是點海貨能看上眼，縣衙里下令了，白石村要上交一百斤活鮑，海魚五十條，鮑魚要一斤以上的，海魚要三斤以上的。」
「官老爺，這冷天刺骨的，海魚可以碰碰運氣，但這鮑魚都在海底，如何抓捕啊！」
「怎麼抓捕，怎麼抓捕還要我教你們嗎？夏天怎麼抓，現在就怎麼抓！」
「官老爺……」
「交不上鮑魚，老爺我把你們全村全抓起來！」
「以謀反論處！」
「哎！」
帶這些凶神惡煞的官丁走後，里正長嘆一口氣道：「不交大家都死，現在只能拼著撈一撈，說不定給娃兒們一條活路。」
「太爺，現在這水，下去就是死啊！」
有人道：「到時候可以用繩子把人綁起來，再下水，受不了就拉一下繩子，時間到了，不管有沒有採到鮑魚，都把人拉上來。」
「受了寒疾，怕是人也廢了啊！」
「哎，這世道，什麼時候能過上好日子啊！」
次日，村裡集中了二十個青壯，乘著三艘破漁船出海。
「大壯哥，我先來！」
「你先來個屁！」大壯把繩子纏繞在身上「你還沒媳婦呢，等你娶上媳婦再上！」
說完噗通一聲，跳下海！
過了好一會。
「怎麼沒動靜！」
「快拉上來！」
眾人齊齊用力，不一會便看到大壯的身形，人都凍紫了，拉到船上，眾人忙給他裹上棉服。
「怎麼樣？」
大壯護著布袋，裡面放著五隻鮑魚！ 「劉老大，三兒沒呼吸了！」
「什麼？怎麼了，你們沒拉他！」
「不是不是，拉上來就沒氣了！」
「……」
「水真冷啊，估計抽筋了，沒拉繩子！」
「哎！」
麻木了，每年都有撈鮑魚死掉的。
「這狗官府！」
「你想死啊！」
…………
鮑魚的滋味是極美的，開水焯過水，打上花刀，在用雞湯來慢燉，放一些魚翅，再放一些東北山參，文火燉個一天。
聞起來清香撲鼻，抿一口嘆，鮮味直衝腦門。
「好吃！」
李曄讚不絕口，「沒想到寒冬臘月，還有這鮮活鮑魚可吃。」
「陛下，這是東江刺史裴松所獻！」
李曄停下來，問道：「朕記得下過詔書，各州縣不用再進貢嗎？」
趙喜帶著笑道：「陛下寬宏待民，但陛下親至，各州的長官總要表表心意，進貢了或許無罪，不進貢怕陛下以為輕視，所以才這樣啊！」
李曄搖搖頭道：「寒冬臘月，哪來的活鮑魚哦！」
李曄記得在前世的時候，見過一則消息：尼克松訪華，當時的國宴上缺少鮑魚，當時專門安排專業的潛水員到渤海捕撈，即便用上了現代化的裝備，整個捕撈的過程也是危險至極。
皇帝陛下輕嘆一口氣，召來劉鄩還有德王李裕，他讓趙喜盛上一碗鮑魚雞湯給劉鄩，又盛了一碗給李裕。
見他們大快朵頤，李曄問道：「滋味如何？」
「父皇，滋味甚美！」
劉鄩亦道：「此人間美味啊！」
李曄搖搖頭道：「這是東江府進貢的，朕下過詔書，各州府不需進貢的！」
劉鄩眉頭微皺，想了想說道：「陛下身在東江府，如果因此而問罪的話，恐傷了這些官員拳拳之心啊！」
李曄道：「他們只是想幸進吧！大凡法令崩壞，肉食者以一己之欲，枉顧法令，以愛卿之見，應該是這樣吧？」
劉鄩道：「天子帶頭遵從，百官效仿之，自然天下靖平！」
李曄點點頭，下午派去查訪的玉山親衛回來了，將打探到的情況向李曄稟告。
「果然如此！」
皇帝之所以廢除進貢制度，實在是這項制度太過殘忍。
比如碗里的鮑魚，皇家可不管百姓，也不管從什麼地方來的，往往寒冬臘月，也會驅使官員捕撈。
要知道這個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官府驅使百姓下海，是以徭役的名義，不給錢的，撈不到足夠的鮑魚，就要不斷的驅使人下海，很多人下海之後，就再也沒能上來。
往往單單一項鮑魚，死在上面的就有數百人。
更不用說，進貢某樣貢品的地方，會被官府圈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而皇室需求能有多少，官府往往續報數量，濫使徭役。
皇帝吃一斤燕窩，宮中就跟官府要百斤，當地的州府就會上到千斤，而到縣裡面就要萬斤。
所以皇室貢品這一塊，每年都要消耗百萬人的徭役，還不如直接給廢了。
「朕想吃了，可以買，只要有利潤，自然有商戶來販賣，百姓不禁貢品，或種或采，他們也有一份收入，朕何必一人之快，苦天下蒼生呢！」
劉鄩亦是震驚，小小一碗鮑魚，竟然是用人命填起來的，剛剛還以為陛下不通人情，而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