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河中巨變
第173章 河中巨變
敬翔提議派使者去河中,和王重盈攤牌。
李曄搖搖頭道:「火候還沒到,要談還是等王重盈把請罪的奏疏先遞上來。」
這個時候,朝廷與河中比拼的就是耐力,而優勢在朝廷,焦急的,應該是王重盈。
皇帝陛下清楚的很,與河中有戰和兩策,若是和,先沉不住氣,劃出道道的,肯定處於弱勢。
不過還可以再逼一逼。
此前王珙的罪狀,只是在朝廷當中,放出的風聲,皇帝陛下並沒有昭告天下。
「朕遣使去河中,宣讀王珙罪行,讓王珙來大理寺自辯,若不來,即刻定罪,上逆臣錄,昭告天下。」
派誰去呢?李曄心目中首選之人,自然是宰相孔瑋了。
孔公天不怕地不怕,幾十年身居高位,養的一身浩然正氣,百邪不侵。
孔中書年都沒過,就被皇帝陛下派到河中,兩日後出潼關,到虢州,打聽到王珙在河中府,又三日後,孔瑋來到河中府,直接去節度使府邸。
王重盈這兩天剛有些好轉,聽到大唐宰相孔緯駕到,自然不敢怠慢,忙備下香案接詔。
「光啟二年六月,揚州刺史成虹入長安,路經陝州,在黃河岸邊,被王珙派人屠殺一十六口,女子被擄入姦淫。
光啟二年七月,彬州刺史張多太,一家四十二口,盡被誅殺,屍體沉入黃河,僅一人身免。
光啟三年四月,廬州司田王萬恆,帶著書童、美妾數人,王珙求小妾不成,直接在堂中將書童殺死,烤其肉,王萬恆倉皇而出,又被追兵趕上梟首。
光啟三年五月,王珙帶兵屠了陳留一處山村,一百二十餘口,盡皆屠滅。
大治元年三月……」
王重盈冷汗直冒,王珙倒是無所謂,一臉憤怒的看向孔緯。
「上述事情,苦主已到大理寺鳴冤,陛下詔令王節度即日啟程,赴長安申辯,若無,自然可以回來,若有,當然也要按律定罪。」
王重盈道:「孔公,此皆小人誣陷,不足信啊!」
孔瑋對王珙道:「是否誣陷,得審過才知道,王節度,請吧!」
王珙眯著眼睛道:「我若不去呢?」
孔瑋氣定神閑的說道:「陛下說,王珙若是不來,當是認罪了,革去一切官職、爵位,昭告天下,入逆臣錄。」
王重盈一陣氣血上涌,皇帝陛下要把河中往死里逼啊,關鍵他還沒辦法,這些破事,王重盈也知道幾件,他的兒子是什麼德行,王重盈自然清楚的很。
屎在褲襠里,不用人抹,就臭出來了。
此時,王重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接過聖旨,王重盈對孔瑋道:「孔公且道驛館稍息,三日後,王珙自然隨孔公回大理寺申辯如何?」
堂堂河中節度使求情,孔瑋也沒有駁了王重盈的面子,說道:「本官就靜候王節度佳音了!」
王重盈令人將孔瑋一行引到館驛,爭取三天時間。
在大堂之內,王珙大聲道:「父親,你真要把我,讓那老東西帶到長安?」
啪!
王重盈一巴掌打在王珙臉上,可惜他久病無力,打完后,在王珙臉上一道痕迹都沒有。
「若不是你闖的禍,又怎會如此,朝廷命官,說殺就殺,膽大包天,來人啊!」
兩名甲士上前,道:「節帥!」
王重盈指著王珙道:「將這孽子拖下去,關到柴房裡,沒有本帥的將令,誰也不許放出來。」
「諾!」
王珙掙脫甲士的束縛,道:「父親……」
王重盈面色凝霜,道:「若是反抗,格殺勿論!」
「諾!」
哐啷……哐啷……
甲士抽出三分之一的刀刃。
王珙一跺腳,狠狠的嘆了一口氣。
王重盈對高思山說道:「朝廷還沒有昭告天下,這件事還有緩和的餘地,高司兵以為,本帥現在該怎麼做呢?」
高思山想了想道:「朝廷收鳳翔、玢寧、鄜坊、華州、同州,定難五州還有新平定的東西兩川、興元府,皆劃到朝廷治下,未設一個節度使,節帥還看不出來嗎?」
王重盈長呼一口氣,道:「陛下登基不到兩年,已全收關內道、山南西道、兩川之地,若是李茂貞、王行瑜這些人還在任的話,河中哪有這些憂慮啊?」
王重盈自然明白,朝廷咄咄逼人,要的可不就是地盤嗎?可他和弟弟王重榮,歷經數戰才打下的基業,就這麼拱手讓出,王重盈實在是不甘心啊!
他繼續說道:「朱溫原是黃巢賊寇,是我的弟弟王重榮表薦,這才當上宣武節度使的位置,現在朱溫在汴梁,擁軍十萬,若是請他上表朝廷,免除王珙的罪行,不知道這可不可以呢。」
高思山搖搖頭,道:「宣武遠在千里之外,朝廷兵鋒近在眼前,況且宣武與朝廷、河東皆交惡,若是朱溫上表,卑下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王重盈長嘆一口氣。
「潼關有兵七萬,昭義也有數萬大軍,關中大豐,兵精糧足,更有數十萬軍後援,節帥以為,以河中軍能抗衡嗎?」
高思山此話一出,王重盈感到空氣在凝固,讓他呼吸不過來。
他喘著粗氣道:「文德元年,陛下遣使,讓河中不服本帥的兵將及家眷,遷到長安,當時本帥想著正好甩掉這個包袱,也就同意了,沒想到短短兩年,朝廷勢成……」
王重盈不知道該後悔,還是不後悔,兩年的時間,當時可以隨時捏死神策軍的河中府,現在已經要仰望朝廷了。
鄜坊一戰,不光折了定難軍的骨頭,還嚇到王重盈了。
高思山一直在等王重盈說出那些話,這些話最為屬下不怎麼好說,見王重盈顧左右而言他,不由長嘆一口氣。
節帥也是捨不得啊!
就如三國時,曹操陳大軍欲伐江東,魯肅對孫權說的那樣,整個江東就孫權一人不能降,其他人降了該做官做官,該吃飯吃飯,不見有什麼影響。
而在河中,王重盈父子若降,哪能如現在這般快意,當個土皇帝,掌控河中五州生殺大權。
但對高思山則不一樣,在王重盈手下當官和在朝廷當官,有多大區別呢!
「節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時候,還能和朝廷媾和,若是大軍出關,那什麼都晚了!」
王重盈神色一凌,道:「本帥即刻派人向陛下請罪,先看看朝廷想幹什麼吧?」
高思山道:「若是朝廷欲取河中,節帥當如何自處?」
王重盈面色一冷,道:「本帥有甲兵五萬,這天下,本帥何處去不得?」
王重盈話剛說完,連連咳嗽。
高思山暗自搖頭,五萬甲兵,人心思動,又能又多少人願隨你呢?
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王重盈現在活著還好,若是死了,其子王珂、王珙還有晉州刺史王瑤必有一爭,到時候必定兵禍連天。
不站隊死,站隊也不一定活,又怎麼能保全家小呢?
投降朝廷,才是對他們這類人,最好的選擇啊!
…………
是夜,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消息,護國軍節度使王重盈病重,不見生死,王重盈欲讓其子王珙,擔任河中護國軍節度使。
又有流言傳出,王珙多行不法,朝廷已經派宰相孔瑋前來捉拿,王重盈欲包庇王珙,朝廷恐怕要派大軍討伐河中……
要知道王珙殘暴苛責,寡恩無義,在河中軍中眾人皆知,反而王珂在軍中素有威信,流言一出,全軍沸騰。
「節帥糊塗啊!」
「節度使留後向來都是軍中推選,若上王珙上任,豈有我等好活!」
「本將是要推舉王珂公子的,不知道伱們是什麼意見。」
「我等皆願意推舉王珂為帥!」
眾將士出軍營,走向節度使府邸分辨一二,可怎想,一幫大兵出了兵營,那還受羈絆,也不知道從誰開始,一路殺人放火,沿途劫掠。
王重盈集結數州兵力在河中府,那些客軍哪還有鄉親之情。
待消息傳到王重盈耳中之時,大半個河中府大亂。
慌忙之間,王重盈忙派兵彈壓,一直到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終於將叛亂剿滅,而此時的河中府,已經面目瘡痍,一片狼藉。
連王重盈最為倚重的大將王汝林,也在質問王重盈。
「王珙殘暴好財,為何要傳位給他?」
王汝林氣壞了,亂兵好巧不巧,衝到他的府邸,他的長子率家丁反抗,竟然被當場誅殺,這一切的緣由,就是因為自家節帥昏聵啊?
王珙面色一凝,惡狠狠的看向王汝林道:「你是想造反嗎?」
王汝林雖然手上只有數千兵馬,但軍中意願早就清楚。
哐啷一聲,王汝林抽出兵刃,王珙,王重盈皆色變。
失控了,都失控了,王重盈感覺到已經失去對軍隊的掌控,他虛弱的身體已經撐不起護國軍,就如年老的獅子一般,被獅群狠狠地拋棄。
「眾將士皆願推王珂公子接任護國軍留後!」
「我等皆願意推舉王珂為護國軍節度使留後。」
眾將士看向王珙,又看向王重盈。
王重盈長呼一口氣,猛然點點頭。
這個時候,若是他不同意,那河中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