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砍瓜切菜
第153章 砍瓜切菜
王建登城樓觀陣,見朱珍部在大道紮營,箭樓拒馬的布置,頗有章法,拒馬之後有盾兵刀手,弓箭手,長矛兵列隊巡邏,行伍鮮明。
他久歷戰陣,自然看出,這營帳怕是不好攻。朝廷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兵馬,兩年前,大唐的禁軍最精銳的便是忠武八都,而他王建所部更是八都中的精銳。
「奇怪!」
王宗弼笑道:「父帥,都是些樣子貨罷了,末將看他們兵甲還算可以,宰了這幫狗崽子,忠義都也可以人人披甲了。」
王建皺眉道:「不可大意。」
王宗弼道:「父帥久歷軍伍,豈不知強軍是打出來的嗎?禁軍如何,父帥是最清楚的。」
王建想來也是,朝廷平了李茂貞,這事他是知道的,當時就覺得很奇怪,派人道長安打探,這才知道,禁軍中有河東人馬。
王建當時就認為,是李克用幫朝廷平了李茂貞。
而從今年上半年開始,張承業進兵漢中,楊守亮隔絕了金牛道,而張承業也隔絕了褒斜道,這消息就絕了,至於後面朝廷平定拓跋思恭,王建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而此時的王建,心裡是傾向於打這一仗的,人越是想做什麼事,越想自己找理由說服自己。
勝了,利益很大,皇帝離開兩川,假以時日,西蜀將只能由他一人掌控。
「強軍,再強有他手裡的虎狼之師強嗎?刀兵從來沒有放下過。」
王建搖搖頭,心嘆自己什麼時候膽子變這麼小了,他側著頭對王宗弼道:「把忠義軍都帶上,本帥再把沖字營給你,今夜子時出兵,務必旗開得勝。」
王宗弼聽到沖字營,一愣,要知道沖字營是父帥手上唯一的馬隊,雖然只有一千人,確實父帥手上最強的突擊力量。
「父帥,是不是太高看他們了。」
王建搖搖頭,道:「聽令!」
「諾!」
……
漢州西郊
就在王建布置夜襲之時,先前從龍帳中走出的安福江,拿著皇帝的令牌,傳令騎兵六軍,整軍待令,若漢州軍有異動,全軍衝擊,不可放回城內。
傳完令后,安福江回到左神威軍營地,整隊軍馬,向漢州西門運動,就在城樓守軍緊張備戰,在外面列隊的漢州軍疑惑之時。左神威軍在距離西門五百步的時候停下列隊。
左神威軍滿編製十都,一萬一千人馬,在漢中放下了兩都人馬,在劍閣又放下了兩都人馬,現在只剩下六千六百人馬,跟不遠處漢州軍政比起來,有點不起眼。
而他們列隊的這個地方剛剛好,既不用刺激漢州軍敏感的神經。在漢州軍想通過西門回城的時候,又可以堵住回城的路。
至於漢州軍想通過東門,或者南門回城,那就更別想了,騎兵六軍,共六千鐵騎虎視眈眈,大唐最為精銳的河東騎兵朱耶子奴的馬刀,早已饑渴難耐。
龍帳之中,顧彥暉怕是沒想到,皇帝陛下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龍之逆鱗,觸之必死。
可惡顧彥暉,竟敢在禁軍將領,諸多節度使、刺史的眼前,跟皇帝陛下齜牙。
還敢當著皇帝的面,威脅包括綿州刺史楊守厚在內的一幫刺史。
真當著皇帝陛下不存在嗎?
若聽之任之,皇帝威嚴掃地。
帳下的臣工刺史有樣學樣,兩川必定後患無窮。
而李曄在軍中建立的威信,也必定一掃而空。
這個示範,影響極其惡劣。
李曄的臉上掛上寒霜,不怒自威,起身從右側到左側,一個人一個人的走過去。
走過每個人時,那些刺史、節度皆不敢視。
大帳之中沒有人說話,空氣如凝結了一般,如同失去水的魚,難以呼吸。只聽到心臟劇烈的跳動,快蹦到嗓子眼了。
天子的威嚴!
有人疑惑的搖搖頭。
皇帝陛下走了一圈,最後停在顧彥暉的面前。
而此時的顧彥暉亦感到渾身不自在,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李曄,眼神在空氣中交鋒,炙熱的氣息向四周瀰漫。
周邊的官員用餘光詫異的看著這一幕。
「他怎敢?」
「怎敢直視天顏!」
蔡叔向代表的是劍南東川藩鎮,官職雖然不高,但還是站在右一的位置,靠著皇帝最近,此時也是目不轉睛的看向皇帝。
凝重的氣氛讓他突然覺得很渴,事情的發展,已經突破他的設想之外,這讓蔡叔向莫名的有些恐慌。
他很想回到軍隊當中,只有在那裡,他才會感到安全,可此時,軍帳外甲兵林立,那能如他所願。
如同緊繃的弓弦快要斷裂之時。
李曄很平常的說道:「拿下吧!」
「諾!」
話音一落,猶如堤壩,再也承受不住如淵之壓,洪水滔天,山崩地裂,一泄千里。
「陛下難道不知道,外面還有三萬大軍嗎?」
「對了,還有蔡叔向的一萬大軍。」
「事態嚴重啊!」
顧彥暉緊咬著下唇,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與其麾下將校,被進入大帳的甲士綁縛。他掙脫兩側甲士束縛,抱拳道:「陛下,臣無罪!」
蔡叔向也上前道:「陛下如此形勢,就不怕禍在頃刻之間嗎?」
李曄看向蔡叔向道:「朕念汝父蔡公之功,赦免你的僭越之行,你不思君恩,還敢威脅朕,那朕告訴伱,朕不怕。」
「還有你顧彥暉,撮爾小民,亦敢枉議國事,朕幫你的哥哥教教你,什麼叫忠孝禮義,什麼叫人倫綱常!」
顧彥暉不服道:「臣乃漢州刺史,非小民也,陛下……」
李曄怒極反笑,對身邊崔安潛道:「崔司空,這刺史之位,當如何任免。」
崔安潛出身清河崔氏,從小就被冠以神童,唐宣宗大中三年,年僅二十一歲的崔安潛便中了進士科。
歷經宣宗、懿宗、僖忠以及當今天子,四朝老臣。
被李曄帶出來的原因之一,就是崔安潛曾經在僖宗年間,擔任過三年劍南西川節度使,而且頗有成效。
為防備南詔,崔安潛用忠武軍來訓練蜀兵,得勁卒三千,也算是開了唐時蜀兵能戰的先河。
此時的崔安潛年已六十,頭髮半花,身體倒很硬朗,肉可食三斤,夜可御三女,跋山涉水到現在,精神不減。
「陛下,刺史之職位需吏部、御史台考察,天子與中書、門下、尚書各省共商,制詔授印方可。」
李曄道:「執此三項,你又佔了哪一項呢?」
顧彥暉道:「崔司空所言不全,天下節度亦可授任治下州縣官吏。」
這話是打在朝廷臉上了。
崔安潛道:「如此亦要朝廷追認!」
李曄道:「漢州隸屬劍南西川,干劍南東川何事。」
帳內眾臣工也是搖搖頭,朝廷吏治崩壞不假,各節度私下授官很常見,但你劍南東川的人,攻下劍南西川的州,自授刺史,形同造反了。
「陛下……」
李曄擺擺手。
蔡叔向剛被皇帝痛斥,現在還懵著呢,此刻也被一併拿下。
「列位臣工,出帳看看吧!」
有人上前道:「陛下,不可親身犯險。」
李曄一看,是龍州刺史田昉,也是個忠義之人啊,笑道:「田使君不必過慮,朕有百靈護體,平定拓拔思恭之時,朕親冒矢石,毫髮無損。」
兩川官員皆不知皇帝英勇,此時才知道,定難軍拓拔思恭竟然已經被平定了。
是真的嗎?
有點懷疑。
他們很快看到了。
出了大帳,走到軍門,眼前漢州兵還在隊陣,但與剛開始不同,現在的隊列明顯不齊整,有些兵士七倒八歪的坐在地上。
「召朱耶子奴!」
「諾!」
不一會,朱耶子奴單身來到皇帝面前,道:「陛下,要末將沖陣嗎?末將的一千人馬足夠。」
李曄道:「你率五十騎圍著前方漢州兵軍陣跑一圈。」
「諾!」
「披甲胄!」
「諾!」
不多時,騎兵六軍之前,皇帝披掛上陣,左右親衛隨侍。
朱耶子奴率軍繞著漢州軍跑了一圈,留下一道淺色的痕迹,而此時的漢州軍陣中,一陣陣騷動,主將不在,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各都校官,只能約束士卒,結陣觀望。
皇帝神態自若,臣工們提心弔膽,但誰也不敢說話,默默的注視場中動靜。
騎兵六軍慢慢壓上,對漢州軍而言,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朝廷大軍中,走出數人,騎馬執旗高呼:
「放下兵器甲胄,敢持兵私自出圈者,死!」
「放下兵器甲胄,敢持兵私自出圈者,死!」
陣中起了一陣陣嘈雜聲,有些人大概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但不敢妄動。
也有些顧彥暉的死忠,大概猜到,陛下龍帳之中大概發生了什麼。
「少帥必是出了意外,眾將士隨我衝擊龍帳。」
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將校,率軍出圈,被李曄馬隊一個衝鋒便擊潰,地上多了幾百個腦袋。
「騎兵之鋒利如此!」
「真強軍也,漢州軍不及。」
李曄扯韁駐馬,索然無味,比起拓拔思恭的党項騎兵,這幫弱雞差的不是一點,謂左右道:
「傳朕將令,放下武器甲胄者,出圈,不殺,一炷香后,圈中還有持兵刃負甲者,全軍衝鋒,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