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和解
卻說那頭沈豪徑自當麵應下了衛淩玉的提議以穩住知曉他府邸這樁殺身之事的衛淩玉等人，在心中暗暗籌劃該如何向當今聖上全盤托出，以保住他沈郡王府唯一的血脈——那個一向不被自己重視的庶子沈明伐。
至於失散多年的女兒花思煙，沈豪覺得合該就是來向自己討債的，也沒什麽心思管。
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遂在籌劃裏麵也把她給順帶了進去。
這邊的端郡王府裏，得了手底下傳來消息的衛淩天卻是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有些茫然的沈明伐，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明伐。”
不輕不重的一聲喚，竟是叫剛剛得知了自己才是沈郡王府裏唯一男丁真相而發懵的沈明伐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一雙素來因著親母血緣而有些異域風情的鳳眼卻是徹底紅了。
“王爺.……”沈明伐靜默半響終於開口說話，聲音亦是沙啞得不成樣子。
“還請王爺費心，與奴才指條明路。”
本就老氣沉沉的人現下周身更是圍著一層厚厚的萎靡。
衛淩天見狀，隻在心下輕輕一歎，並不多言。畢竟，比起他們幾個從小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長大的皇子，沈明伐所遇到的這點，還真不算是什麽。
不過他既然起了心思想要拉沈明伐一把，自然也不會什麽都不說。
“本王聽聞，你前陣子與沈豪為分家起了爭執，事便耽擱下來了。現下，你準備準備，再去與他言明分家出府各過各的，他該是不會再攔你了。須得防範的，卻是沈豪的正妃何琴和老七那一群人，別為著你分家而看出什麽端倪來。”衛淩天說到這裏頓了頓，似是想到什麽，淡笑著的眼裏透出些滲人的寒意來。
“他們既打定主意要兒女雙全，你自己也得注意些。你那好嫡母連換子的事情都能做出來，難保不會拿了你去頂替那偷龍轉鳳的原主。”
聞言，沈明伐心裏冷成一片，被衛淩天這麽一提醒，他倒是打起了精神頭來了。
自己身為沈郡王府唯一的世子，十幾年來被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欺壓在頭上的賬還沒算，若是還要被人拿了去頂那個野種，讓他如何能甘心！
“奴才謝王爺提醒，定會小心行事，不日便分家了將母親接出來過活。再不管沈郡王府的事情，日後但憑王爺驅使。”
衛淩天淡淡的笑了下，心知這也算是沈明伐對自己的投誠了，左右沈明伐也算是塊可以雕琢的人才，而他本就算計於此，遂點頭應下讓他回府去處理了。
等到沈明伐離開，衛淩天側眼朝自己書房裏擺放著的屏風後麵看去，神情複雜。
”出來吧，佐領大人，不知本王這番算計，可還能抵得你與父皇稟報記功的錦上花。“
待他半是諷刺半是恭維的冷聲話語落下，自書房那扇等人高的厚重梨木屏風後麵便走出了一個人來。
那不苟言笑的冷俊模樣，卻不是渝州州領季英之子渝州少將季無雙還能是誰。
衛淩天本是喜極了季無雙沉默寡言的性子才在借機拉攏季家時對季無雙比旁人更好上了三分，現下對著季無雙那一聲不吭跪於地上任憑自己處置的模樣，卻是忍不住冷哼出聲。
任憑他怎麽算也沒有想到，季無雙原來是自己父皇安插到他們這些皇子身邊考究下一任儲君人選的棋子，若非是因著沈豪家的這樁醜事，自己指不定連要被瞞到什麽時候都不知道。
好！好！真是好的很哪！
往日裏還笑話季無雙不如他那弟弟季無歡機敏玲瓏，到如今，真真是瞎了他的眼！
若說是旁人欺了自己，衛淩天怕是左不過找著機會報複回去便是，也不會輕易放在心上。
可是，偏偏是季無雙。
自己待著已有了幾分真心的人。
如何能夠不叫衛淩天惱怒。
他見著跪在地上的人默不作聲，卻是有些時辰，又想起前幾天聽聞他訓練新兵時從比武台上摔了下來傷到了腿，到底是有些在意，便恨恨的瞪了眼過去冷笑道：”佐領大人還待跪到幾時？本王府裏這地下陰氣重，若是佐領大人跪出個什麽好歹來，佐領大人是要本王去禦前謝罪嗎？“
原本跪在地上麵無表情的季無雙聞言卻是唇角輕揚，不怒反笑，依著衛淩天的話便有些踉蹌的站了起來。
”奴才謝王爺體恤。“
他與衛淩天相處時日已經不短，自然知道衛淩天對他還是心軟，當即心裏便是一陣鬆快。
雖然當初接觸衛淩天是奉了皇命，但是季無雙和衛淩天一樣，隨著時間過去，便已慢慢用了幾分心進去的。
在接了皇上叫自己可以在衛淩天麵前暴露的旨意後，季無雙的內心一直都是不安和愧疚的，連著被衛淩天冷了數日嘲諷不斷，他也並無怨言。
想著自己二弟給自己出的這出苦肉計，他倒是在心裏慶幸了下，別說，自己這個弟弟想出來的歪點子還是有用的。
衛淩天麵上一曬，知道自己方才話語裏的關懷之意已經被聽了出來，皺眉半響，終是不再糾結兩人之間原本拉攏位置的呼喚，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且老實坐著吧。今次算計，便算扯平，以後若是你再欺瞞於我，那便自己保重吧。“
季無雙難得的沒有向往日裏那般規矩，應言便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一來，他的腿傷確實還沒好全，方才那麽一跪想是已經有些撕開了，二來，他坐下便是應了衛淩天的話，自然有無不肯。
見季無雙坐定之後又沒話了，衛淩天心裏也沒先前那般抵觸別扭，不鹹不淡的朝他的腿下看了一眼，衝門外高聲叫道：”來人，去請府上的趙太醫來。“
聽著門外的侍從應了聲，衛淩天便坐回到自己的書案前，端著半涼的茶飲盡，方才對向自己道謝的季無雙眯了眯眼，近乎耳語的低聲道：”他，是選中我了？“沈郡王府的事情，隻說與了自己一人知曉，季無雙的身份也給了自己一人相看.……他的父皇，是打算立儲君了。
季無雙心下一凜，早知道衛淩天會猜到皇上的用意，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卻是有些無端的澀了聲，隻微微的點了點頭。
怕是沒有人能夠比他更清楚，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比起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更想要的隻是閑散逍遙一生罷了。
如今進了皇上立儲君的眼裏，怕是這一生都無法閑散逍遙了。
原本以為衛淩天會難過，季無雙想要說什麽，最後也什麽都沒說。
因為他這似君似友一般的龍子鳳孫，也僅是一瞬的恍惚之後便是倨傲的挑眉笑了，那笑甚是霸道。
“無妨，如此也好。”
季無雙心下一歎，臉上也帶出些笑來。
是了，無妨，他也算認主了。
此後的大衛，終是後繼有人。
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