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後娘進行曲
“母妃!”見怡然哭的傷心,沈明伐心裏更難受得緊,忍住喉間翻滾的悲痛,聲音有些喑啞的說道:“按著沈明瑞的性子,沈郡王府過不了多久,肯定是要出大亂子的。母妃,他的親王爵位都可以一朝化為烏有,兒子不想到時候你也跟著受累。就當是為了兒子好,你就答應了兒子吧。分府的事情,隻要你同意了,兒子自有辦法。”
說完,沈明伐重重的朝地上磕了個頭。
為了明伐……
對上跪在自己身前的兒子黑眸裏哀求的顏色,怡然如雷擊般渾身一顫,呼吸急促起來。
半響,她終是白著一張臉,輕點下頭去,低低的應了聲:“母妃.……答應你就是.……你快些起身吧。”
等到怡然終於鬆了口,沈明伐也心思雜亂的站了起來,卻更多的是解脫的輕鬆,他扶著怡然到一旁坐下休息,鄭重的說道:“母妃,兒子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不讓你再半點委屈。咱們好好過咱們自己的生活。”
“.……好.……好,咱們好好過,好好過……”怡然神色疲憊,緊握著自己兒子早已不再稚嫩的溫暖雙手,喃喃低語的重複著。
站在她身邊的沈明伐抿了抿唇,緊緊回握住自己母妃輕輕顫抖著有些偏涼的雙手不語,望著熟悉得快入了骨子裏的周遭,眸裏再無那些莫測遲疑的變幻,漸漸變得清晰堅定起來。
端郡王說的對,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他的母妃。
他們隻有離開沈郡王府,才會得到重生……
日正當空。
繁華熱鬧的王都街巷上,衛淩天看著在他身前不遠處神秘兮兮進了主街道旁一家酒樓的幾個熟悉身影,眯了眯眼。
這不是衛淩玉跟他那倆個跟班麽?
“王爺,這.……可要奴才跟過去看看?”身邊一名較之常人聲音陰柔尖利不少的男子見狀,小聲詢問道。
衛淩天聞言,笑睨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男子,微微勾了勾唇挑眉道:“小柳子,爺教你的規矩就是去窺伺爺的七弟平日裏都在做什麽事情的麽?你這規矩是不是給爺想回馭奴司裏去重新學學了?省得給爺丟臉。”
小柳子苦笑不迭的皺了一張臉,他這些日子都過的有些太鬆散了,怎麽就忘了,主子的事兒不是他們能攙和的。有些事情,主子不問不吩咐,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就不能輕易的說出口呢,隻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想到馭奴司裏的各種刑具,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朝著一旁笑臉溫潤的主子訕笑著求饒道:“王爺,奴才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會恪守規矩,不會給王爺丟臉的。王爺,你就饒了奴才這一回吧。”
讓小柳子可憐巴巴的模樣給逗樂,衛淩天用手上把玩著的折扇敲了下他的腦袋,笑罵著說道:“得了,瞧瞧你這模樣。以後做事仔細著點,不然若真是出了什麽岔子,就算是爺,也會有保不了你的時候。走吧,跟爺去瑞郡王府看看你二爺去。”
“嗻。”
生在天家,很多時候連爺他們自己都身不由己,又怎麽能時時都顧得到自己手下的人。
聽懂了衛淩天說的話,明白自己主子是為了自己好,小柳子眼圈微紅,一步不錯的跟在他身後朝著瑞郡王府的方向走去。同時暗暗在自己心裏下定決心,以後說話做事都要想了又想,不給自己的主子添麻煩。
畢竟,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能遇到像他們爺這麽體諒他們這些奴才的主子,就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
走在前麵的衛淩天並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小柳子已經在心裏更加篤定了跟隨自己的決心,他想起剛才不經意瞟到的那夥人神秘兮兮的模樣,向來溫和的唇邊弧度往下撇了撇。
兩個被革職了、腦袋不清楚的九州州奴,跟以前那個仗著父皇寵愛讓他們喘不過氣的七弟。
說實話,他一點都不好奇他們一副神秘兮兮,生怕別人看不出來是在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作派是想要幹些什麽。
比起這,他更關心的是,前幾天他順口向衛淩風問起時,他說的海疆大王公上官藏這會兒是不是已經在來王都的路上了。
據衛淩風所說,這個上官藏雖然已經不在朝中任職,但還是很有些地位和勢力的。
最重要的是,他膝下無子,此次進京便是想求父皇在九州州旗的王宮宗親裏給他找一個合適的人選過繼給他。
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想起之前自己對沈明伐說的那些話,他加快腳步的同時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看到沈明伐就想起了他自己前些年的那些日子,是他一時起了惻隱。
不過能幫的,也隻是這些了。
剩下的就看沈明伐自己的緣分了……
鳳凰殿。
“砰!”
“豈有此理!”唐靜安狠狠的一掌拍上榻前的桌案,而後手心傳來的微熱麻痛感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低眼,拍著桌案的手心紅了一片。
窩在九霄殿批了一上午折子,終於還是窩不住的沈霄一踏進宮門,老遠就看見唐靜安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禁有些好奇,輕笑出聲,道:“雖說有精神了挺好,但是也不至於這樣折騰自己吧?你這是在幹嘛?”
“奴婢參見皇上,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一旁伺候的宮人見著他來了,忙跪下行禮道。
回過神來的唐靜安看著大剌剌坐到自己身邊的男人撇了撇嘴,語氣不善,“皇上不在九霄殿好好呆著批折子,來本宮這裏有什麽事兒麽?”
一襲頗有些大不敬的話聽得跪在地上的宮人都心尖一顫,恨不能立時找個地方鑽進去,不在宮裏的這兩位大佛麵前礙眼,以免被炮灰到。
沈霄卻似絲毫不在意般,不過倒是大手一揮,開了個地縫讓眾人鑽進去避難了,“這裏沒你們的事兒了,你們都下去吧。”
“嗻。”
很快的,鳳凰殿正殿內伺候的宮人便退了個幹淨。
殿內恢複寂靜。
沈霄挑了挑眉,又朝唐靜安的方向湊了湊,又問了一遍道:“你剛剛在做什麽呢?張牙舞爪的跟隻炸毛的貓差不離。”
聽到眼前的男人拿自己跟隻炸毛的貓來比,唐靜安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怒道:“你才炸毛,你全家都炸毛!”
說完,想起,自己這話說的味道有些不對。
她現在是他的皇後,這麽一罵不是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
唐靜安禁不住噤了聲,微微一哂,別過頭去。
眼不見,心不煩。
可沈霄是誰啊。
本就出身黑道的人物,臉皮自然也比常人厚上不少。
隻見他唇角微勾,非但沒有絲毫惱意,反而更加開懷,鍥而不舍轉到唐靜安頭別過去的那邊坐下,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精心縫製的熱水袋遞朝她,笑道:“好好好,我炸毛,你沒有。喏,這是我讓人給你弄得暖腹用的熱水袋子,你這些天身子不舒服,吃了藥用這個好好捂下,會舒服得多。”
手上一暖,做工精美的朱紅色水袋裏的溫度不高不低,剛好合適。
唐靜安握著被沈霄塞到手裏的熱水袋,抿了抿唇,頓住想要再次轉過頭去的動作,稍時,幾不可聞的哼了聲,算是承了他的情兒,開口說道:“剛剛聽手下的宮女說,淩歌那三個丫頭在禦花園遇到你昨個兒才革去職務的陳榮偉。”
說到這裏,她似是想起什麽,咬了咬牙,朝沈霄看去,眼睛錚亮,“什麽時候我大衛的後宮也能讓一個無官無職的九州州奴隨意出入的了!你平日裏到底都是在做什麽?宮廷內的警備竟然都放的如此鬆散了!”
受了唐靜安一通排頭的沈霄摸了摸鼻子,頗有些無辜的委屈道:“宮裏警備什麽時候鬆散到你說的這個地步了,侍衛長孫澤剛才來跟我匯報,他去宮門口查問過,宮門口的侍衛說陳榮偉是拿著衛淩玉的令牌,說衛淩玉有事找他,才讓他進的宮的。”
“老七給的令牌?!”是衛玄霄以前給他的吧,唯一一個擁有可以隨時隨地進出宮令牌的皇子。
唐靜安愣了愣,而後兀的靜了下來,唇角滿是苦澀,慢慢喃道:“原來是這樣。”
見她滿臉失落,沈霄眼裏的眸色暗了暗,旋即撇了張委屈的臉湊到唐靜安麵前,“我那麽辛辛苦苦的批折子,任勞任怨,你還懷疑我。我好難過。”
方才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唐靜安讓沈霄那麽一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繼而翻了個白眼送去,“得了得了,你有完沒完。再說,你也會難過?”
回答她的是沈霄抿緊唇線,寸寸暗下去的臉色和低下頭去的默然。
驟然讓他突如其來的沉默晃了心神的唐靜安皺了皺眉,看著低頭不語的男人,生出幾分後悔,該不是真的讓自己給說到疼處了吧。
想到也確實如沈霄所說的那樣,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然做起這些事情來難免會有不適的地方。
自己也還沒弄明白就輕易責罵他。
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唐靜安抿了抿唇,遲疑的看向低頭坐在自己身邊沉默的沈霄,試探著出聲問道:“你……生氣了?我剛剛是氣急了嘴上說說的,你其實這陣子做的都不錯的,作為一國之君.……”
難得的溫柔在看到眼角眉梢俱是掩蓋不住的痞笑時,頃刻铩羽硬生生的化為了烏有。
隻見方才還縮在一旁低頭不語憂鬱狀的男人在聽到她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措詞後,痞笑著抬起頭來,壞壞的挑了挑眉挪喻道:“沒想到,安兒你還是蠻關心我的麽。真讓我感動啊。”
唐靜安忿忿的瞪了眼揉著肚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沈霄,隻覺得自己的後槽牙隱隱發癢。
她怎麽就信了這妖孽真的會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難過傷心!
真真是不該心軟的!
現下好了,倒被他愚弄了!
眼見著唐靜安就要有了炸毛的跡象,沈霄見好就收,清咳了一聲,又恢複那副似笑非笑的散漫,接著開口說道:“底下的人來報,先皇後的女兒嫻雅公主今天從沙疆草原啟程回都,估摸著再過個七八天就能到達了。”
從衛玄霄以前的記憶裏得知,衛玄霄和唐靜安都是很寵愛這個和先皇後所生的女兒的。
不過……
沈霄看了眼方才還很高興,沒一會兒就臉色有些糾結起來的唐靜安,微微勾了勾唇。
隻是現在,唐靜安上了後位,算起來的話,應該是嫻雅公主的後母,頂替了她母後位置的女人。
他倒是很好奇,等嫻雅回來了,她要怎麽對待她。
應該會很有意思吧。
正如沈霄心裏所想的一樣,唐靜安糾結半天,還是高興多些,畢竟,嫻雅也是自己和慧皇後最疼愛的公主。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屏去自己那些驟然生出的尷尬情緒,望向沈霄,“等嫻雅回來了,你得尋個由頭找些好差事給她額駙。前些時候,玄霄因為一些事情免了嫻雅額駙百裏孑然的職務,所以.……”
沈霄了然的扯了扯唇,應聲道:“知道了,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這會兒你該沒什麽事兒了吧。陪我去九霄殿看奏折去,我昨天到今天中午看了快十個時辰還是看不太懂,走吧。”
“.……好。”唐靜安抽了抽嘴角,忍住心底的鄙視,起身跟了上去。
繁華熱鬧的王都都城裏,從一家酒樓內密談一番出來的幾人。
“淩玉,那我們就快點去刑部大牢裏把花姑娘給救出來吧!這次就全靠你了!”陳榮偉難掩激動的急切說道,隻要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見到這幾日在牢裏認識的像仙子一樣溫柔善良卻又柔弱得需要一個寬大肩膀依靠的花思煙,一想到自己會受到被他們幾人救出來的花思煙包含崇拜仰慕目光的答謝,他的腎上腺就急速攀升,興奮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