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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第415章 天縱其才,天舒其志

  隊伍進了城門,便各自散開。


  不少人都趁著這個機會,互相邀約著坐坐,喝上兩杯春酒。


  而話題,自然而然地也就在三杯兩盞燒酒之後,轉到了朝局和天下大勢上。


  「當初北梁人欺我朝皇權更迭,趁著朝堂大亂,地方烽煙四起之時,意圖南侵。如今他們輪到他們皇帝遇刺,帝位更迭,烈陽關、鳳凰城皆握於我朝之手,攻守易勢,我看朝廷當興兵北伐才是!」


  「此實乃天賜良機,但是難吶!你們想想,如今還有幾伙大的賊寇蟠踞於大澤、群山之中,還遠未到四海咸寧的地步,兵力上雖不至於如當初般捉襟見肘,但仍有諸多兵馬被牽制。更何況,雨燕州才是肘腋之患啊!」


  「不錯,雨燕州才是最重要的,沒想到這大皇子,哦不,東方平還真是厲害啊,不僅將北梁的勢力驅逐了出去,還直接將那大幾千的鷂鷹騎吃下了。如今他實力大漲,朝廷如果不能再儘快平叛,這雨燕州怕是要被他經營成鐵板一塊,割據之實一旦形成,未來再想平叛,恐怕就難了啊!」


  「要想對付東方平,恐怕還是得靠無當軍才行,但是無當軍總共就那麼點,北梁那邊不談好,他們哪兒敢輕易撤走啊!」


  「說起來,建寧侯都去了一個月了,咱們又是手握大好優勢,怎麼一個簡單的和議拖了這麼久都沒成?」


  「哎,肯定是又想建功立業吧,如果只是如我們預想的一樣談了個普普通通的和議,又怎麼能彰顯建寧侯的偉大呢!呵呵!」


  「你這話說的,兵不血刃收回雨燕州,多好的事,多大的功勞,他還要如何!就這麼錯失良機,以至於如今雨燕州成了心腹大患,我看建寧侯該向朝堂,向群臣謝罪才是!」


  「誒誒誒,慎言啊!」


  中樞小院,萬文弼和嚴頌文慢慢走在院子後面的林間小道上。


  嚴頌文低聲道:「萬相,這些日子,御史台收到了幾份彈劾建寧侯的奏摺。」


  萬文弼沉默片刻,擺了擺手,「幾個看不清風向的人胡言亂語罷了,建寧侯有殊功於國,有深恩於帝,豈能因為這點小事而苛責與他。既非仁者所為,亦為智者所不取。」


  嚴頌文聽明白了其中之意,當即點頭,「萬相說得是,太后對建寧侯的信任,也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而動搖。」


  他頓了頓,「不過,說起來,建寧侯沒有趁著北梁在雨燕州勢力猶存之際,抓緊與北梁簽下和議,收回雨燕州,佔據主動,如今這形勢看來,的確是容易招人口舌。」


  萬文弼輕笑道:「他自己不是都寫過嘛,人生長恨水長東,哪兒有一直一帆風順的道理。此番失了手,回來好生總結,以他的年紀,未來依舊有著外人難及的好前程,對朝廷和中樞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嚴頌文點了點頭,「萬相說得有禮。丈量田畝、清查隱匿戶口之事,最近在雲夢州推行得很好,就是其餘地方的士紳有些緊張,紛紛遣人來打聽,前兩日都有人拜到我府上了。」


  萬文弼神色凝重,緩緩道:「老夫很贊同建寧侯當初的話,這是國之大事,不論有多大阻力,都要推行下去,不僅要干還要徹底地干!朝廷要清掃積弊,就得拿出剜肉刮骨的勇氣,不然終究只能是吊命,而不是重獲新生!」


  他扭頭看著嚴頌文,「也有人找到了老夫府上,老夫就與他們明言,這是朝廷的國策,讓他們識趣配合,否則,就是與朝廷為敵!蕭鳳山、呂如松他們的下場就在眼前,讓他們好生掂量掂量!」


  嚴頌文嗯了一聲,「我回去也這般與那些人說,讓他們認清現實。」


  「中樞的擔子,就是這麼又重又繁,季德你要多承擔些啊!」


  「願附萬相驥尾。」


  「言重了啊!你看,當初此間還是霜寒雪重,如今已是花開朵朵,漸有春意盎然之意了。」


  「是啊!難得啊!」


  中樞那邊,在談著;


  安國公府,也在談著。


  「對北梁之事,你怎麼看?」


  蘇老相公倒了兩杯熱茶,遞給對面的趙老莊主。


  趙老莊主虛扶了一下,重新籠著袖子,「北梁國情與我朝不同,弒君弒父,都不是關鍵,關鍵是要能夠平衡七大姓之間的利益。按照黑冰台的情報,此番他上位,用的是宇文家和慕容家的勢力,其中宇文家出力尤其多,本來宇文家就是下四姓中僅次於耶律家的,如果不能讓宇文家更進一步取代耶律家的地位,如何能夠安撫得了宇文家?但這樣耶律家又怎麼會同意?而慕容家呢?他們就沒有攫取更多利益的訴求?北梁眼下無事,是各方都在觀望,在等待著新帝給出一個合理的方案。」


  蘇老相公端起茶盞,小口抿著,「所以說,破局的關鍵在耶律石?」


  不愧是頂級的老油條,一眼就從當下的情形中,精準地看到了解題方向。


  「是啊,耶律石正好在烈陽關中。」趙老莊主開口附和,旋即卻又搖了搖頭,「但轉念一想,耶律石又能如何呢?真的讓他起兵反叛嗎?事起突然,他的家人親眷可都在梁都,他真的能做什麼對我們有影響的事情嗎?」


  蘇老相公也嘆了口氣,「不錯,指望通過他再亂北梁不甚現實,甚至在這樣的情況下,南北和議都不一定能達成。高陽這一次,怕是要空手而還了。」


  趙老莊主喝了口茶,寬慰道:「年輕人,受點挫折不是壞事,他這一路走來太順了,我倒是擔心他覺得天下萬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能行穩致遠。這個挫折不大不小,有點剛剛好的意思。」


  蘇老相公皺著眉頭,「說起來,我倒是擔心另一個事情。」


  他看著趙老莊主,「如今內政的改革在慢慢推行,高陽所建議的試點法很好,吏部的考成法,戶部的清丈田畝,清查戶口,工部的以工代賑等等都在擇一州而試行。但我看中樞有些人的意思,是想曲解大政本意,行嚴苛之法,而致人心惶惶。你那邊可要盯著點,莫要讓好事變成了壞事。」


  趙老莊主聞言也是神色凝重,「我今日本身就是想說這個事情,各州士紳,多有恐慌之舉,我聽聞這幾日,有不少地方的豪族、大族,都派人入京,想尋個門路,問問情況,甚至打算奔走聯絡族人,以改此策呢!你說朝廷要不要行一個公文,解釋個中意思?」


  「公文都已經發過,誰都看得懂,只是願不願意看懂罷了。」蘇老相公哼了一聲,「蘇家也算是一方豪族,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還是懂的,若是朝廷真的亂了,崩了,再大的豪族又能經得起幾次亂兵洗劫?這些一個個一家家的,都已經吃得腦滿腸肥,富得流油了,卻還是一毛不拔,只想著從朝廷的政策裡面吸血以壯大自身,簡直是可惡又可悲!」


  「誰都能有你這樣的想法那就好了。」趙老莊主嘆了口氣,「高陽當初的建議,在中樞議事的時候,不也是經過了好一番折騰,才最終通過的嘛。」


  「反正你盯著點,別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和貪得無厭的廢物,做出什麼傻事來,壞了好不容易才有點起色的局面。」


  「放心吧,我親自向各州加派人手,一有風吹草動,咱們就聯繫。」


  「嗯,左右無事,下盤棋?」


  趙老莊主看著蘇老相公,「今日不去建寧侯府見你的寶貝孫女了?」


  蘇老相公搖了搖頭,「被太後娘娘叫進宮去了。」


  趙老莊主挑了挑眉,緩緩道:「太后對高陽還是沒得說的,不枉他如此辛勞。」


  「都是自家人,隨便坐吧。」


  長樂宮中,德妃坐在主位上,看著眼前的兩個貴女。


  蘇炎炎和秦璃如今都梳起了婦人頭,聞言乖巧地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自家夫君的義姊,但垂簾聽政的太后,乃是帝國的實際掌權者,這樣的身份光環下,哪怕以她們的出身,也難免會有幾分拘謹。


  「吃點橘子。這是尚宮台專門採買來的,甚是不錯。」


  德妃親切開口,二女點頭,各自取了一瓣放入嘴裡,眼淚差點給酸出來。


  但受過嚴格訓練的她們,幾乎是在剎那便控制住了表情,默默咽下,悄然對視一眼,不知道太後娘娘是不是故意戲弄她們。 可一扭頭,太後娘娘自己正吃得歡快著呢。


  二女:.

  吃了幾瓣橘子,德妃便笑著道:「這幾日府中可有什麼難事?」


  蘇炎炎如今執掌府中,聞言便主動開口道:「多謝娘娘關心,府中一切安好,只不過高陽和定遠大兄都在外,家中父母和伯父伯母,多有擔憂,我和璃妹妹平日里也都在寬慰。」


  這算是回答領導提問的基本原則,你若上來就是一句一切都好,然後就沒了,讓領導怎麼接話?


  但你要一開口就哐哐倒苦水,你怎麼知道領導是客套還是真的?

  所以,大體沒問題,然後拋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問題,看看領導怎麼接,才好判斷後續的風向該向哪邊吹。


  這等小事,出身蘇家長房的蘇炎炎自然是信手拈來。


  德妃聞言,緩緩道:「高陽為國遠行,你們要為他護好后宅,胭脂是衛國公義女,平日里也不要太過苛責。」


  蘇炎炎聽懂了德妃沒說完的話,笑著道:「娘娘放心,胭脂如今幫著衛國公做事,算是我們幾個裡面最是有本事的,馮姐姐也將整個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們都要向她們多多學習呢。」


  秦璃也接話道:「更何況當初大家都是一起經歷過生死苦難的,夫君也常說人與人之間無分三六九等,我們定不會有那些俗套的后宅爭鬥的。」


  德妃點了點頭,帶著幾分複雜的眼神悠悠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哀家也是聽過的,你們好生做。另外,身為家中主母,上安父母長輩,下撫兒女後生」


  說到這兒,她微微一頓,笑著道:「近日身子可有不適?」


  兩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太後娘娘說的是什麼意思,登時微微紅臉,心裡相信了太後娘娘先前所說的自家人不全是客套。


  秦璃先搖了搖頭,然後立刻將話題轉到了德妃自己的身上,「說起來,娘娘也有喜數月了,政務繁雜,您也要多保重身體才是!」


  德妃笑了笑,下意識地撫了撫腹部,「還早著呢,至少還有半年多。」


  秦璃笑著道:「半年多,正是夏日過後,那會兒秋高氣爽,生產最是合適不過了。」


  德妃的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希望一切順利就好。」


  「定是順利的。」蘇炎炎也接話道:「今後小王爺生出來,定然是個逍遙王,真是好福分呢!」


  像東方白這樣的情況,德妃如今肚子里的孩兒幾乎就沒可能爭奪大位,但又與皇帝一母同胞,恩寵自然無二,天下權勢頂尖,又不遭猜疑,想不逍遙都難,所以蘇炎炎才有這等感慨和奉承。


  「但願吧。」德妃頗為複雜地笑了笑,「你們兩個,也要抓緊啊!」


  二女連連答應,同時暗道,這事兒也不是努力抓緊就能見效的啊,更何況如今缺了一半,想努力也沒轍。


  德妃寒暄幾句,便緩緩收起笑容,「近日朝中頗有風波,言及高陽的事,今日叫你們來,也是給你們安個心,朝廷不會理會那些無知之言,你們安心護好家宅,靜待他歸來便是。」


  二女明白這才是重點,當即正色點頭,又陪著德妃逛了逛御花園的春色,便告辭出宮。


  等到她們走了,德妃才望著枝頭的綠色,輕輕一嘆,執掌朝政已有數月,以她的聰慧,在夏景昀和蘇、趙、秦等老人的幫襯下,對朝局看得越來越明白。


  如今的看似平順向好的朝局中,也蘊藏著巨大的隱患和深藏的不安。


  改革必會觸動許多人的利益,但朝廷積弊已深,不改不行。


  更有權力的爭奪在明裡暗裡上演,哪怕她是臨朝聽政的太后,有些事情也不可能完全讓她按照自己的心意發展。


  而高陽在烈陽關,在手握如此巨大優勢的情況下,若是不能拿回一個滿意的結果,他慢慢積累起來的威信和口碑,或許就將面臨著巨大的考驗,和那些暗處敵人的瘋狂反撲。


  可如今北梁動亂,北梁使團自身都難保,他在烈陽關還能談出個什麼?

  想到這兒,她輕輕撫了撫漸漸凸顯的肚子,雖然人面桃花相映紅,愈發豐腴的身子卻露出幾分蕭索孤獨。


  「母后!」


  正惆悵間,東方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聽著兒子言語中那藏不住的興奮,德妃轉過身,面上已是掛著聖潔而慈愛的笑容,「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


  東方白舉起手裡的信筒,「阿舅從烈陽關送回來的急信,信使親自交到兒臣手裡的,說讓我們務必親啟。」


  德妃一聽,伸手接過,然後看了看左右。


  一旁的內侍宮女們登時識趣地遠遠散開,德妃和東方白在一處亭中坐下,檢查了漆封,打開了信筒,取出了其中的信紙。


  然後,兩人的眼睛就越瞪越大,最後看完了,更是徹底陷入了茫然之中。


  茫然了許久,母子二人又對視一眼,默契地又將這封信讀了一遍。


  再讀下來,依舊是滿臉震撼。


  東方白吞了口口水,幾乎不用提醒地下意識小聲道:「母后,阿舅的意思是,他想給北梁換個皇帝?」


  德妃看著手上的信紙,輕飄飄的幾張,卻似有萬鈞之重,因為上面裝著一個國家,甚至整個天下的走勢。


  她沒有回答東方白的問題,而是長嘆一聲,「彘兒啊!」


  「嗯。」


  「你要慶幸,你阿舅是站在你這頭的,你也要相信,他不會像自古以來那些權臣一般,心心念念的都是坐上你那個位置,他對你的皇位沒有追求和嚮往。」


  東方白沒有答應,似懂非懂地看著自己的母后。


  德妃將手中信紙緩緩疊好,「我從來沒有見過,如他這般,不將皇權當回事的。天底下比他聰明的人不是沒有,但敢想他所想的這些的,鳳毛麟角。」


  她將信紙放入袖中,又覺得不放心,改放在了衣襟之中。


  「那些覺得他才盡於此的,那些等著他看笑話的,那些以為他神話終結的,讓他們好好自以為是地竊喜著吧,等著被他再一次徹底折服,那時的他們才會知道,什麼叫天縱其才,天舒其志。」


  她望著四周,只覺得彷彿有一層憂慮的霾被擦去,一切都生動了起來。


  她扭頭看著面露思索的東方白,微笑道:「別多想,你現在就是多看多學,等你長大了,這天下啊,說不定已是一派太平,就等你好生治理了。你啊,還是有福的。」


  ——


  雨燕州,在北梁人徹底被趕走或者收服之後,東方平也徹底放棄了幻想,撕掉了那唯唯諾諾的偽裝。


  當他悄然出現,再一次站在了曾經帶著無盡雄心而來過的邊境,隔著山嶽,似望著數十裡外的常山郡時,身著鐵甲,披著大紅披風的他,身形挺直,就如同一柄長槍,一柄用沙場的鐵血和風霜所鑄成的神槍。


  他看著在自己左右兩側坐著的七八名副將,沉聲道:「準備已妥,按計劃,出動!」(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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