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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第359章 忽悠,接著忽悠

  第359章 忽悠,接著忽悠


  在一瞬間的錯愕之後,東方明的雙目之中升起仇恨的火焰,似要將夏景昀吞噬。


  他緩緩起身,扯了扯衣衫,端正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不願意在仇人面前掉份。


  夏景昀聞著殿中似有似無的屎尿臭味,命人將窗戶打開,而後坐在東方明對面,開口道:「太子殿下,你認為,你還有機會翻盤嗎?」


  東方明雖然形容憔悴,但似已恢復了幾分氣場,「你們是不可能放了朕的,朕早已不抱希望。我是輸定了,但你們也別以為自己真的就贏了。你們的局面也不穩當,北梁虎視眈眈,各地叛亂風起雲湧,英國公和朕的阿舅手上還有數萬大軍,你們如今不過是趁機拿下了中京這座孤城,能守得了多久?」


  夏景昀點了點頭,「太子殿下說得倒是有理,但你就真的對你自己的將來,不抱任何希望了?」


  東方明冷笑一聲,「當初父皇死前,曾經很詭異地對著朕笑了一下,以前朕想不明白,如今這幾日,朕終於想通了,因為他是公認的皇帝,弒君者不詳,他已經猜到了朕的下場。朕也是皇帝,你們真的敢對我做什麼嗎?又或者你打算怎麼讓朕這個皇帝變成假的,就憑你那一篇檄文?憑你們的一面之辭?」


  夏景昀聞言竟也不動怒,緩緩點頭,「這確實是個問題,如果貿然將你處置了,後世難免會留下些猜忌和口舌,雖然說成王敗寇,這些東西壓根不用太在意,但是對致力於成為一代聖君的彘兒而言,的確是個隱患。」


  聽了夏景昀的話,東方明的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而接著他就聽到了一句讓他覺得要麼是自己耳朵壞掉了,要麼是夏景昀腦子壞掉了的話。


  「那麼,太子殿下你能主動認罪嗎?」


  他錯愕地看著夏景昀,旋即開始冷笑起來,「夏景昀,你瘋了不成?」


  在他的認知里,其餘人都可以不死,他是必須要死的。


  他不死,就無法證明東方白繼位的合法性。


  而且他不僅會死,還會被潑上無盡髒水,憋屈而死。


  這種成王敗寇的事情,他懂,也理解,而且無法反抗。


  換了是他也一樣會這麼做,更何況如今的他已成了案板上的魚肉,根本無從掙扎。


  所以他這幾日也已經打定了主意,你們要怎麼就怎麼,我反正絕不配合,橫豎是個死,老子窩囊了大半輩子,走之前也硬氣一把!

  「你是覺得,我們一定會殺了你,所以你完全沒必要做任何無謂的掙扎,也壓根不會去想什麼別的辦法,對吧?」


  東方明嗤笑一聲,彷彿在說既然知道你還廢什麼話。


  「可若是我告訴你,我們可以不殺你呢?」


  夏景昀的下一句話就讓東方明瞬間驚了,但轉瞬他就冷笑道:「你不會以為朕連這種瘋話都會信吧?」


  他嘲諷般地看著夏景昀,「你們不殺朕,你們憑什麼坐上那個位置?放著好好的推翻弒君逆賊的大好理由不要,自己來當個反賊?怕是那些愚民也沒一個會信吧?」


  夏景昀依舊不動怒,平靜道:「弒君之罪,自然必死。但這個罪,卻不一定非得安在你身上。」


  他看著神色微動的東方明,「可以是你覬覦皇位,串聯呂如松、蕭鳳山、玄狐等人,弒殺君父,身為罪首,自然是罪無可恕。但是.」


  他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這也可以是蕭鳳山或者呂如松,謀奪權位,弒殺君上,而後扶持你上位為傀儡,你只不過是被挾裹其中之人。這等人是否必死,我的回答你可以不信,青史之上的記錄你總該信吧?」


  夏景昀說完,便看著東方明的表情。


  他原以為,東方明聽了這話之後,會進一步產生些他希望的反應,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卻忽地變得沉默不語。


  夏景昀輕嘆一聲,「看來你是主謀了。」


  東方明也不知是不是心虛,默默低下了頭。


  「但是,太子殿下既然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也當知道,這事情的真相如何,還不是贏家說了算?」


  夏景昀看著他,「你們這事做得之隱秘,就連我都不知曉,這天底下能有幾人知曉?屆時你到底是主謀還是傀儡,不還是我們說了算?你能活命,也能洗刷那恥辱之罪名,頂多被人感慨一句悲情傀儡罷了。」


  他輕聲道:「太子殿下,你也不想折騰半生,正當年華便被離開這人世間的繁華快樂吧;你也不想千百世之後,還要頂著弒君的罵名被人唾棄吧?」


  生的渴望在絕望的心田中瘋長,東方明原本以為堅定的信念隨著夏景昀這一句話徹底崩塌。


  但他終究不是一個那麼愚蠢的人,輕哼一聲,「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夏景昀輕輕一嘆,「知道我為什麼今日來找你嗎?」


  東方明皺眉。


  「呂如松和蕭鳳山各自領兵回攻京師,已至汜水關外。」


  枯坐殿中,不知殿外春秋的東方明在短暫的愣神后忽然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他站起身來,看著依舊坐著的夏景昀,神色之中也多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英國公和阿舅手上,至少有四萬兵員,若是英國公能夠再抽調部分正在河北之地剿匪的官軍,總數能達到五萬多。汜水關距離這兒,只有半日路程,所以,你們慌了!」


  「中京城眼下所有能戰之兵也不過三萬多,而你們的援兵還遠在泗水、雲夢,被襄陽死死攔住,甚至都不敢分出太多的兵員去據敵。」


  他冷笑起來,「所以,為今之計,你們只有讓朕去為你們指證他們是弒君逆賊,然後瓦解他們的軍心,讓你們能夠度過這一個艱難的關口。」


  他雙手負后,身子前傾,俯視著夏景昀,「但是,你憑什麼覺得,朕會幫你?」


  夏景昀眨了眨眼,「你聽我說完,昨日下午,我們已經打贏了他們的聯軍,當場生擒了呂如松和蕭鳳山,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快到了。」


  東方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東方明當即瞪大了眼睛,然後果斷道:「夏景昀,你當朕是三歲小孩.」


  夏景昀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遞上了一封詔書。


  看著上面蓋著中樞印信的文字,東方明徹底傻了。


  「不對!眼下中樞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這詔書還不是想編就編?」


  東方明彷彿又發現了華點,立刻反駁。


  你特么的以前要有這聰明勁兒我哪兒翻得了盤

  夏景昀腹誹一句,開口道:「我沒有理由騙你,再說如果真按你說的,我是打著那個算盤,你大可以不開口,我雖然可以殺了你,但卻沒法讓你張嘴說話不是?」


  東方明再度沉默,但這一番沉默,卻是顯而易見地開始了內心的掙扎。


  夏景昀也沒催促,過得片刻,東方明開口問道:「既然這樣,直接一併砍了便是,你們圖什麼?」


  夏景昀輕聲道:「因為我們想取信於天下,堵住悠悠眾口,就像之前說的,成為一代聖君的道路上,不要有任何根本的污點,而遭後世非議。」


  東方明抿著嘴,糾結起來。


  夏景昀給出的理由很讓他信服,但同時,也讓他難受。


  幫助將自己打落塵埃的敵人,這樣的決定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出的。


  夏景昀等了一小會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開口道:「哦,跟太子殿下說一下,臨江郡王今日已經接受了陛下的好意,與逆賊呂家決裂,被陛下放出宮去,在城中尋了一處府邸住下了,想來做個富貴閑人還是可以的。太子殿下若是答應,我們雖然不敢明著放了你,但是安排一個假死脫身,讓你尋一山清水秀之地,做一富家員外,嬌妻在側,美妾成群,逍遙一生,還是可以做到的。」


  畫餅如床戰,需要鋪墊,需要技巧,更需要精準命中對方的所求。


  夏景昀在鋪墊半天,讓太子相信他們是真的不想殺他之後,用一句話,為他描繪出了一種可能的未來,而這個未來,精準地命中了東方明的內心。


  東方明思慮半晌,猛地抬頭,看著夏景昀:「我要淑妃跟我一起!」


  夏景昀:.

  感情你對那位還是真愛?


  但是你特么的就沒想過你的「糟糠之妻」嗎?


  心頭罵歸罵,夏景昀卻暗自鬆了口氣,太子能這麼想,也就代表了他的態度。


  他稍作沉吟,點了點頭,「好!但我也有一個要求。」


  東方明方才做出決定,整個人彷彿都鬆了口氣,聞言點頭,「你說。」


  「我要知道當日真相。」 東方明登時面露猶豫。


  夏景昀平靜道:「你應該知道淑妃對我阿姊意味著什麼,不是那麼容易被你帶走的,而且真相可以只說與我一人,對大局並無影響。」


  東方明掙扎片刻,終於點頭,「一年多以前」


  一炷香之後,夏景昀走出了殿門。


  他抬起頭,望著頭頂的秋日,緩緩平復著心頭熾烈的殺機。


  他雖對皇權並無什麼崇敬,更沒有嚮往那個看似榮耀實則如牢籠一般的位置,但方才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是真的想不管不顧地叫人進來,將東方明碎屍萬段的。


  「tui!噁心!」


  他呸了一口,邁步離開。


  ——


  翌日,清晨。


  中京城的迎東門外二十里,有一支軍容整肅的隊伍緩緩朝著中京城緩緩進發。


  隊伍之中,層層護衛之中,有兩輛囚車。


  囚車之中,各自站著一個披頭散髮,戴著鐐銬的人。


  他們跟在隊伍之後,塵土灑在臉上,如同那些被他們所營造的亂局碾碎的眾生化作泥塵后的一場反噬。


  看著他們此刻那凄慘的模樣,誰也無法想象,僅僅旬日之前,他們一個是權傾朝野,隻手遮天的朝中副相,一個是勛貴之首,手握重兵的世襲開國公。


  他們在一場驚變之中更進一步,登臨絕頂;


  又在另一場驚變之後,跌落深淵,淪為階下之囚。


  而接下來,等待他們的,還有真正的羞辱和最後的落幕。


  呂如松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人的生氣,如同朽木,如同行屍。


  蕭鳳山雖未那般頹喪,但眼神中不屈的光也已經徹底消散,空洞的眼神中,不知是否有過往的一幕幕掠過。


  而在這支隊伍的最前方,一個英武不凡的年輕將軍長槍掛在馬側,手握韁繩,身披著身後一眾敬佩仰慕的目光,平靜地走向即將到來的又一場羨煞世人的榮耀。


  一陣馬蹄聲遠遠響起,約莫二十餘人的隊伍來到了這支軍隊之前。


  領頭之人領著身後隨從翻身下馬,齊齊朝著那年輕將軍一拜,「陳富貴見過小軍神,恭賀小軍神再立殊勛,得勝還朝!」


  姜玉虎微微頷首,算是見過,淡淡道:「有事?」


  陳富貴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姜玉虎,「我家侯爺有一信,請小軍神親啟。」


  姜玉虎伸手接過,緩緩拆開。


  【聞將軍於汜水關前,三千破五萬,一戰擒二賊,喜不自勝,而後始知神人天授之說不欺吾也!


  然擒賊之後,其處置亦是難題,欲從呂賊入手,特遣陳富貴前來,暫取呂如松,稍作言說,再交還于軍中。


  另,陛下在聽聞公子神跡之後,亦是驚嘆連連,作詩一首,以贈將軍。


  大將出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


  風吹鼉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


  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將軍解戰袍。


  夏景昀,頓首。】


  姜玉虎綳著臉,「破事兒還不少,去吧。」


  陳富貴連忙帶著人去忙活,姜玉虎默默將信紙折好,放進了胸甲之中。


  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


  嗯,說挺好,不錯。


  就是這秋水雁翎刀吧,多少有點不搭。


  這夏景昀也真是的,寫都不知道寫得貼切點。


  姜玉虎握著腰間的劍柄,悄然沉浸在這久違的昏君快樂之中。


  身後,得了姜玉虎的准許,在一個副將的溝通過後,陳富貴和身後護衛們,帶著呂如松,來到了一旁的一處林間。


  即使面對這樣的情形,呂如松依舊沒有半點變化,只是頹然地跟著隊伍,來到了夏景昀的面前。


  當看清眼前人面容時,呂如松的眼中瞬間精光一閃,但旋即退滅。


  因為如今的他,只是一個敗掉了歷代先祖三百年基業的不肖子孫,只是一個兵敗被俘的階下囚,即使仇人站在面前,他也完全無力復仇,甚至連憤怒和咆哮的資格都沒有。


  但夏景昀只用了三句話,就讓原本已經心如死灰的他臉上重新煥發出了神采。


  「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成與不成,你給我個準話。」


  「你參與弒君,同時帶兵造反,必死無疑,但我可以保下英國公的名號,保下你先祖浴血奮鬥而來的,呂家世代守護的基業,在呂家選擇一個人承襲英國公爵位。」


  「你需要做的,是配合我的行動,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如果做到,我可以給你一個體面。」


  呂如松看著夏景昀,原本了無生氣的死寂雙眼,此刻目光灼灼。


  「你說真的?」


  夏景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你覺得你還有什麼值得我騙的?」


  片刻之後,呂如松重新被關進了囚車,隊伍重新啟程,走向十里之外,迎接他們凱旋的宏大場景。


  沒有多少人發現,或者說也沒幾個人在意,那位曾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曾經的英國公,此刻的神色已然大不相同。


  城外十里,朝中百官齊至。


  盛大的歡迎儀式之後,隊伍入城,而城中氣氛更盛。


  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人山人海,


  百姓們盡皆為凱旋的將士們歡呼喝彩,同時,唾棄鄙夷著那兩個檻車入京的叛賊。


  瓜果與蔬菜齊飛,咒罵與嘲諷一道。


  在囚車碾過御道石板的搖晃中,半生功業煙消雲散。


  刑部大牢的深處,所謂的天牢之中,兩人被分開關押,等待著屬於他們的結局。


   艱難的卡文階段終於過去了。


    因為要給這些人物都收個尾,然後開始盛大的成果享受,又疊加上假期寫作時間完全沒保證,所以這幾章寫得很便秘,不過好在是熬過去了。


    接下來,慢慢調回更新時間,慢慢加更。


    額外說一句,上個月依舊是保證了二十萬字的更新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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