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照看?封個郡主罷
第50章 照看?封個郡主罷
賈元春晉封賢德妃,賜居鳳藻宮。
打她進宮伊始,便在這鳳藻宮中伺候。今兒頭一遭,以主人的身份細看這些雕樑畫棟,宮門深鎖,消息中斷,也不知家中是何光景。
從前還偶能聽見家中近況,如今晉封了,卻如同軟禁在這宮苑中似的,別說家中信息,便是那位陛下,也比之前更難見到。
她在宮苑中走著,那方天藍色的手絹叫她扯得脫了型,宮中的房子看來看去,再精緻的技巧,看多了也膩味,她偏著頭吩咐抱琴:「乏了,睡會子去。」
整日無所事事,除了吃便是睡,叫人心煩。
只是今日,沒等元春躺下,小安子自外而入,帶來了個叫人不大高興的消息:「太子爺今日進宮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宣您一道兒。」
小安子是分配到鳳藻宮的首領太監,許是對元春忠誠,又許是對元春身後的國公府敬仰,抑或是叫賈家的金錢攻勢沖昏了頭腦,只見他以極其虔誠的姿態在廊下趴著,額頭輕輕碰在地上。
除抱琴外,這小安子便是元春第二親近的下人,兩人間早已脫離主僕的禮節,元春這時見他如此懇切,大為詫異。
那稍顯滑稽的大禮也叫元春失笑,便用慣常的語氣道:「還有什麼話,起來說便是。」
許是真想起來什麼,小安子又叩了頭起來,額頭上還有未散盡的浮汗,他伸手一抹,躬身湊過去與元春耳語。
「聽聞太子為賈府而來,但皇後娘娘素來與您不睦,眼下宣見,恐是居心叵測,您要做好打算。」
皇後娘娘身份遊離於京城四大家之外,其父又有與先皇征戰的功勛,連帶著看不慣賈家這樣的蔭封之家,加之又十分為皇帝所敬重,是以素來也瞧不上元春。
奈何當今陛下身子羸弱,宮中已有六七年不見孕息。許是因為中宮也無子,后妃間還算相處融洽:「你說如何打算?如今這情形,她也不敢如何。」
「倒不是說眼前,是說陛下……」小安子比了個翻白眼的動作,示意皇帝殯天,又道:「太子爺今年剛及弱冠,又不是中宮親子,以後,難說著吶!」
這話十分大膽且直率,叫素日里坦率的元春也不免心驚,只唬弄著點點頭,便進了內室叫抱琴更衣。
抱琴將一條淺青色的披帛換到元春臂彎上,又細細研了脂粉,蓋住她略顯蒼白的面頰,換上一副織金嵌寶的八寶吉祥耳墜,又綴上一副合乎身份的頭面,才輕輕說道:「娘娘,那小安子說話沒個遮攔,您斷不能再縱容他了!」
「不過是深宮寂寥,聽些外頭的事兒排解罷了。」元春又鄭重告誡:「你可千萬別露出點兒什麼來,等我回來便是。」
甫一進長春宮,就見皇后同太子一副天倫母子的歡樂樣,元春神色緊了緊,從善如流的行了禮,得了允才堪堪落座在太子下首的太師椅上。
小安子站在她身側后,元春順勢端起茶盞,垂眸用餘光打量了周遭。
皇后是沉得住氣的,從前的上下級關係驀然變成『姐妹』,皇后便從嚴苛的主人,轉變為體恤後宮的知心姐姐。
先是問了元春起居作息,這些明明都在宮史上有詳細記錄,卻要事無巨細的再詳實一遍,好似在宣告著自己的主權。
元春無法,只得一一作答,打著虛晃,言語進退間想從皇后的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今日叫自己來的緣由。
皇后道:「原是有一樁事想要問問你的意見,不然也不好這個時辰叫你走一趟。」
來了!
元春強打精神,豎起耳朵。
皇后又道:「前幾日太子在御書房隨侍,談起巡鹽御史林家的近況,才知道這林家女與你還頗有些淵源。」
元春心裡數著拍子,並不接話。
太子眯著眼睛打量宮舍,一副並不想加入會話的樣子。
片刻停頓后,皇后才明確道:「按理前朝的事兒與咱們後宮不相干,不過是見著是你家裡的事情,不好叫你一味地蒙在鼓裡,總要讓你知曉才是。」
稍作思量,元春就已看出,這是要拿她賈家為敏姑姑的女兒做個臉。
太子入宮問候皇後起居,只是表面的理由。實際上是要親自來看一看自己的表現,好再做更深遠的打算。也許,還會通過自己的反應,想出新的辦法來制裁專橫跋扈的賈府。
想到這裡,她立刻知道了自己對此事的態度,落到太子眼中會對賈府有什麼結果:她同意或不同意,賈家的臉面必然要做那林家女的鋪路石。
但同朝為官的父親與叔伯,乃至賈家的勛戚耆舊,如今皆有仰仗自己的意思,她若是拂逆了這事兒,便等同於將賈家置在火上,腹背受敵。
於是元春道:「陛下聖明裁斷,臣妾自當遵從。皇後娘娘今日既慷慨給臣妾這個臉面,不若讓臣妾厚臉皮再討一回。」
「瞧,我就說你賈母妃也想聽這事兒的。」皇后狀似無意的打趣著,給太子遞了個眼色。又對著元春道:「都是自家姐妹,說什麼求不求的,沒得生分了。若是本宮能做的,你但說無妨。」
元春一顆心猛然往下一沉,三四月里的天氣,她竟手腳都有些發冷。陛下不喜賈家,她是知道的,但又何至於非要自己一個出嫁女同娘家劃一道溝壑出來呢?
可騎虎難下,元春面甜心苦道:「皇後娘娘仁德,臣妾便放肆一回了。」
「那林家女按理也是臣妾的嫡親表妹,如今乍聞她雙親西去,臣妾也是心痛難當。陛下天恩浩蕩,太子殿下仁德,請容許臣妾為那可憐的丫頭討個封。」
「倒叫賈母妃佔個先了。」太子呷了一口茶水,「父皇親封那林家女做文清郡主,賈母妃既心有成算,此事便由賈母妃去給那林家女這個體面罷。」
說著揚聲一喊:「祝全!」
「奴才在。」祝全聞聲而至,雙手托著一柄明黃的聖旨上前,定定的站在元春身旁。
親女兒拿自家的面子去酬『外人』,不知道賈家眾人知道了,心中該作何感想呢?太子一搖摺扇,心中滿意,便兀自風流的出了宮去。
而元春望著架子上那明黃的聖旨,她周身漸寒,彷彿一尾被拋進暗河裡的魚,恍惚間早已尋不到來處,將來更不知在何方。
「小安子,取本宮的旨意,去吧,天就要黑了。」元春嘶啞道,不等小安子答應,轉身便進了內室。
天,就要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