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009：家族（二合一）
其實也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就只是玩家郵件，對遊戲公司來說，每天都會接到大量的玩家郵件。
其中有提意見的，有罵街發泄情緒的，有裝成稅務騙錢的，認真提意見的一般不會有很多。
而因為遊戲設計的特殊性——最關鍵的問題是玩家不能背鍋——因而這些意見通常只能用來作為反應玩家喜好或者討厭一項內容的標準。
如果要提發展型的意見，就算真的很好，也只能作為參考。
不過最近確實有一個這樣的玩家的意見郵件，受到了公司的重視。
具體原因不是他說得特別好，似乎只是跟陳總提的修改方向很像，因為不太重要，客服一般也不會格外重視這種提供意見的郵件，但之前某天，公司里的一個數值策劃跟客服小姐姐談最近的開發課題，客服小姐姐說誒，前兩天看過有玩家寫這個啊。
結果一看，這個地址之前陸陸續續提了不少建議，果然跟陳總說得很像。
今天不小心說漏嘴，喬勇平把一堆郵件轉發了過來。
陳欽看后倒吸一口涼氣——這確實是個玩家提的意見，畢竟人家說「我是一個普通玩家，最近在玩《三國online》，對遊戲有如下意見……」
然後內容果然跟陳欽說的一樣，而且不止如此。
比如今天的意見，不僅提了非對稱競技的看法，還有對自由交易看法。
雖然解釋的方向不對，比如對方說是建議加強付費社交道具的可交易性，這樣對玩家來說更有好處，這顯然有點太理想化了，對專註遊戲的玩家來說，付費購買的道具是從官方手裡買跟玩家手裡買並沒有區別，陳欽之前說的其實是另一個領域，不過對方犯了這樣的錯誤，卻堂而皇之地把郵件發給公司……
簡直就像是差生抄作業，然後胡亂編了個亂七八糟的答案一樣。
更何況……
非對稱競技，這個概念是等未來黎明殺雞等遊戲出現並爆火之後才成為業界流行語的。
在歷史上00年代，雖然網游領域有過一定實踐，但幾乎都不成體系，更不會有人把這個辭彙直接寫在給遊戲公司的郵件上，默認對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所以為什麼會這樣呢？答案很簡單。
畢竟……剛才聽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
之前來往的其他郵件發來一看，裡面也有不少類似的意見，跟陳總說的內容查重率百分之九十九，就連日期都對得上。
至於原因……
發郵件的名字叫mailto: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wo.com是星系郵箱的郵件地址。
而這個yue……
陳欽坐在板凳上，看著屏幕，面色陰沉了一會兒。
會自然是開不下去了。喬勇平倒是已經有點猜到問題了，私下發信息過來：「老闆，是不是你身邊的人？要不要讓星系的人查查IP？」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了，大概是個朋友家的孩子，私事。」
陳欽語焉不詳，喬勇平也沒多問，之後陳欽退出程序，打了個電話，沒打通。
「唉。」小小年紀的小陳嘆了口氣，「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王英蘭問他：「忙完啦？」
「奶奶，我出去一趟，地下室和自行車鑰匙在那？」
「這會要出去鍛煉？」奶奶按下暫停，從沙發椅上起來，「我忘記放哪了……」
「快點，奶奶，我突然有點急事，得去找宋子云一趟。」
奶奶沒多問，從抽屜里找了鑰匙，陳欽拿著鑰匙和手機就出了門，到單元樓的地下室，從裡面推出來一台積灰的變速自行車。
對於這個年代的中學生來說，變速自行車大概是一種科技時尚的新玩意，今年陳欽畢業之後，作為畢業禮物，老陳給他買了一台。
只是小陳惜命，肉包鐵的玩意不太敢玩，這台車有了之後基本沒用過，最近丟在地下室，灰落了一層。
解開車鎖，拍了拍座上的灰，陳欽蹬著自行車，火速出了單元大門。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街上也看不到什麼計程車了。龍山是個小型地級市，現在已經到休息的時候了。
陳欽踩著單車，邊走邊打電話：「宋子云？哦，宋阿姨啊，能不能叫一下宋子云？有急事……」
很快到了印刷廠大門外，宋子云穿著件白襯衣下來了：「好他媽冷！」
「快點，郭陽家在哪？」
陳欽見面就問，宋子云疑惑：「這麼晚了你找他幹嘛？」
「有點事。」
「他不是有手機嗎？」
「他怕父母發現，家裡都是關著的。」陳欽催促，「趕緊的！」
宋子云有點稀里糊塗的，指路和跟往日一樣指不明白——「這條路往那邊拐，然後往這邊拐，到下一個十字路口繼續往前一會兒就到了……」
「你別說了，趕緊坐後面指給我！」
「誒，我穿個外衣去……」
「來不及了！」
陳欽拖著宋子云就上車，火速出發，郭陽家也不遠，過了兩條街就到了。
到樓下宋子云已經冷得打噴嚏了，到了郭陽家樓下，兩人扯著嗓子就喊：「郭陽！郭陽！」
郭陽從窗戶里看到，連忙下來：「咋啦？我寫作業呢正……」
陳欽一把抓住他：「阿玥電話多少？」
「阿玥？她確實跟我說過電話……」郭陽又跑了一趟家裡，拎著手機出來，「怎麼啦？」
「她大概出事了，我得趕緊找到她！」
陳欽沒好氣地說著話，馬上把這個號碼撥了出去。
兩個朋友一頭霧水地站在旁邊，撥通之後，這是個臨安的號碼。
過了一會打通了。
「喂。」清冷的少女聲音傳來，果然是阿玥。
「阿玥嗎？我陳欽。」
「啊，陳欽啊，我上次跟你說過我號碼，我還以為你忘了呢。」阿玥說道。
身邊兩個好友聽到對面的話，尖銳地瞪著陳欽。
陳欽說道：「我現在正在跟宋子云和郭陽在一塊呢。」
旁邊兩人也對電話打招呼，阿玥歉意道：「下午遇到了一點事，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實在很抱歉。」
兩人說沒事，陳欽問：「你在哪啊？從派出所出來了嗎？」
郭陽和宋子云也問：「你沒事吧？」
阿玥說道：「我出來了。」
陳欽繼續追問：「你回學校了嗎？」
阿玥回答：「我可能不會回學校了。」
旁邊兩人懵了：「啊？你真被抓了？」
阿玥清了清嗓子。
「對不起，之前沒告訴你們……」
她認真說道：「其實我的真實身份是跨國集團的董事長的獨生女，最近是離家出走才來到龍山二中，但我其實並沒有跟家裡斷絕關係。」
郭陽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假的？那你今天就要走？」
阿玥道：「那個今天打擾了大家的人是我父親以前的手下，最近我父親生病，他來找我、請我要回參與家族管理。」 說著，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要走了，最近和大家一起度過的這段日子我很開心，以後祝大家一切順利，再見！」
陳欽卻出聲制止：「哎哎，等下，你先別急，你說你在哪？」
「我已經在車上了，劉叔特地開車來接我……」
「你別上熊瞎子的黑車了吧！一聽就有人拿小說里的東西騙你，你快說你在哪。」陳欽威脅道，「你不說我們可報警了啊。」
「不是，別報警……」
電話對面傳來男人的聲音，阿玥便解釋：「真的不是壞人，劉叔是我叔叔，以前也對我很好，而且為了確認，派出所都給我姑姑打過電話了……」
「你必須馬上停下，不然我們就報警，白天偷籃球的人還沒被找到呢，誰知道是不是你們乾的？」陳欽卻不知為何很堅持，「我聽你們那邊在響喇叭，應該還在龍山市內吧，我們十分鐘內就過來，你快說地方。」
對面那男人問道：「白天報案的就是你？」
「對，就是我。」
雖然氣氛有點不妙，不過對面那男人總歸是說了個地址，其實就在學校附近的賓館門口。
陳欽扶起自行車就要走，回頭看倆朋友：「愣著幹嘛，快上車啊！」
「不是，陳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才說得很清楚了，阿玥要被不明人物抓走了，咱們得去救她。」陳欽解釋道。
其他兩人慾言又止，您什麼時候對她這麼上心了？再說人家自個都說沒事，聽電話里也沒什麼問題啊。
當然這些問題可以之後再考慮，但總還是有個最重要的問題……
「你確定阿玥是被壞人抓走的嗎？」
「現在跟他一起那人，就是白天被抓到的那個賊。」陳欽說道，「那人鬼鬼祟祟的，多半不是來干好事的，不能讓阿玥被他帶走。」
郭陽疑問：「可那人不是被咱們……那什麼……進去的嗎？」
宋子云好奇：「什麼那什麼？」
郭陽想了想，小聲道：「其實白天籃球根本沒丟。」
宋子云大驚：「什麼？」
「那是因為對方本來就很可疑。」陳欽解釋，「我上課的時候就看到那人鬼鬼祟祟在到處打聽消息，所以用籃球丟了為理由請派出所來處理他，但派出所沒發現他有問題，你們說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其實是好人？」
「說明他還沒來得及幹壞事。」陳欽一本正經地說道，「現在他露出狐狸尾巴來了，阿玥又一看就不怎麼聰明的樣子，咱們得把她救回來。」
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另外兩人被他歪理說服了，稀里糊塗上了車——宋子云連忙騎上陳欽自行車後座，郭陽也從他家抬了一台老飛鴿出來。
兩輛單車火速衝出大院，衝過馬路，衝過平日的上學路。
在去學校的十字路口，拐向了一個陌生的方向。
風呼呼吹著，宋子云猛打噴嚏，但自行車嘎達嘎達的聲音慢了下來，前方到了說好的地方，是一座酒店，酒店門前停著一輛奧迪，阿玥站在那裡，白天的那個黑衣男人也在旁邊。
再旁邊的是兩個穿著工安制服的成年人，他們看著兩輛自行車載著三個少年停在路邊，三人下了車，快步跑了過來。
「你們好，我們是阿玥的同學。」
見了面，陳欽對大人們點頭，那倆工安的站在旁邊沒說話，沒多解釋，似乎已經對之前的情況很了解了，那黑風衣的男子已經取掉了口罩，但還是戴著墨鏡：「你們好，你就是那個陳欽是吧？」
陳欽說：「我是剛才打電話的陳欽，請問您是誰？」
後邊兩個工安制服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互相說起了悄悄話，阿玥站在那裡，黑暗中的眼睛盯著陳欽看著，也沒上來跟他說話。
黑衣男子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陳欽，倒是沒苛責他：「你好，我是阿玥的叔叔劉軍，也是她父親的手下，這次是代表阿玥的家族，來接她回臨安的，謝謝你們關心她。」
說著要跟幾個小孩握手，但陳欽卻不伸手：「你是她監護人嗎？」
「她的監護人不在這裡，但是我們來接她是得到她監護人授權的。」
旁邊工安有些看不下去了，抱著胳膊在旁邊指點道：「你們幾個小朋友的勇氣值得嘉獎，但是我們已經跟她本人、還有她的監護人確認過了，劉先生確實是她家族的人。」
「你們確定她的監護人同意了嗎？」陳欽追問，「她的父母同意了？」
「她的父母暫時不在國內……」
「陳欽，你誤會了。」阿玥終於沒忍住走上前來，「謝謝你們來看我，但我其實不是臨安本地人，我之前擅自離家出走，劉叔是我表叔，也是我爸最相信的人之一，他是專程來接我回去的。」
戴墨鏡的劉經理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能由這些學生自個交流了。阿玥歉意地對三人說道：「很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但我真的要走了，現在家裡有點事，我必須回去，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再回來看你們的。」
陳欽卻說：「我們也不怕你回不來，但說實在的，這個劉經理打扮的鬼鬼祟祟的，還在我們學校偷偷摸摸找人，現在又說他根本不是你的監護人，手裡拿的監護人授權也不是你父母給的，你說這讓人怎麼相信？」
旁邊的工安試著解釋：「他們大家族就是這樣的，之前咱所里來了七八個電話，有京城官府打來的，有國家級報社打來的，也有咱上級打來的，都說咱抓錯人了，咱們都給嚇懵了都。」
另一個工安說道：「總之不是壞人，你們有這份心是好的，但也不用太緊張。」
「那她家族的公司打了嗎？」陳欽指著阿玥問道，「她家族既然是經商的，那她應該有家族基金辦公室、或者公司的對外關係部門吧，現在既然是她家的商事，那她家不來電話，京城官府和國家級報社有什麼用？」
兩個工安撓了撓頭，阿玥則低聲說道：「那是因為我家最近遇到了一些事需要我出面，我爸媽現在脫不開身，必須得我自己趕緊回去，總之你就別問啦。」
陳欽搖頭：「你說的我懂，如果是別人，那我肯定不會說這麼多。」
「什麼意思？」
「你肯定是不姓『阿』吧？」
阿玥遲疑不答，只是點了點頭。
陳欽又問：「你當初是怎麼上的龍山二中？離家出早可沒法正常上學，所有學校入學都是需要監護人簽字的。」
阿玥遲疑道：「我姑姑替我辦的手續，她現在是我代理監護人。」
陳欽說：「所以你一個臨安人，在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跑到咱龍山上了個中學，還不敢用本名，我怎麼覺得這不叫離家出走，應該叫隱姓埋名避風頭呢？」
阿玥僵住了，劉經理聽到這裡，好像有些聽不下去了：「三位同學，謝謝你們關心這麼多，但我們真要走了，你也看到了，派出所我們已經打過招呼了，我作為阿玥的長輩，保證阿玥能安全到臨安，等我們到了臨安、讓她給你們打電話，行不行？但是現在家族的事很緊急，我們必須得走了！」
說著就要帶阿玥上車，阿玥低下頭，匆匆說了一聲對不起，郭陽和宋子云走上前一步，但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對方——畢竟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一切都是人家自己的家事，既然阿玥自己都說了人沒問題，那別人又能說些什麼呢。
然而卻還是陳欽說道：「等下，阿玥。」
阿玥最後回過頭，目光中隱約帶著一些期待，但又茫然無措。
「你的家族，是不是做遊戲的？」
阿玥的目光有了焦距，她站在車外，沉默了片刻后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天天偷看我的遊戲分析資料，還在班上說你喜歡像素藝術，那是遊戲領域的文化產品，外人喜歡的很少。」陳欽站在原地說道，「再說一般跑TRPG，誰會只用一本不帶擴展的《狂野世界》？這是個輕型泛用的奇幻設定書，倒是圈內人做概念設定的時候用它做參考的比較多。」
阿玥皺起眉，但是點頭承認了：「我的爸爸確實是做遊戲的。」
「小姐……」
劉經理提醒一句，但阿玥還是不上車。
陳欽繼續問她：「你的家族做遊戲做得好好的，喊你這個還沒成年的小丫頭去有什麼用？你好端端的在這隱姓埋名，大概是拋頭露面有安全隱患吧，現在叫你回去，你會寫代碼嗎？你會寫策劃案嗎？你懂得管理和營銷嗎？你擁有任何上下游的人脈嗎？」
阿玥欲言又止，陳欽說道：「倒不是我想打聽你家族的生意是怎麼做的，但我覺得你作為家族的小孩，現在躲在這裡就好好躲著，如果有什麼事，最好是你家當家管事的告訴你怎麼做、你再怎麼做。如果你到處拋頭露面，讓自己陷入到別的麻煩里，我想不僅起不到什麼用處，反而會讓你的家族也受到拖累吧。」
阿玥突然睜開劉經理的手：「那我不去了。」
劉經理驚呆了：「小姐，這次聚會真的……」
「陳欽說得對，我不去了。」阿玥回頭對劉經理說道，「劉叔你回去吧，如果真的有必要，請讓他們去美麗堅找媽媽談。」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陳欽，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知道我該做什麼了，我們走！」
阿玥轉身就來到三個同齡人這邊，劉經理追上來，但兩個男生擋在了阿玥身前——宋子云跟郭陽聽得稀里糊塗的，但大概知道這時候該怎麼辦，立即把他給擋住了；而陳欽躲在後面，已經在往新時代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