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第十一章-1
十一假期結束,洛蒙各部門開始各司其職地忙於推進項目,曹燁做了一周玩物喪志的紈絝,又被幾個電話催了回去。
離開上海的那天早上,曹燁睡醒起床,去浴室洗了澡,出來時見梁思喆站在洗手台前,正拿著吹風機吹乾頭髮。曹燁還泛著困,站到梁思喆身後,濕漉漉地靠他肩上:「順便幫我也吹吹。」
兩人身高接近,吹起來倒也順手,梁思喆拿著吹風機的手往後移了移 。
吹風機發出嗡嗡的雜訊,梁思喆略長的頭髮拂到曹燁的臉上,讓曹燁覺得有些癢。他抬手攥住一綹頭髮,抬起頭躍躍欲試:「梁思喆,我幫你扎頭髮吧。」
他用手指把梁思喆及肩的頭髮攏到一起,握住了,拿了發繩在指間繞。
他完全是個生手,動作笨拙,捉襟見肘,重來三次,勉強用發繩把頭髮綁住了,這才顧得上欣賞自己的作品。
扎歪了,頸側還落了一綹。
兩人對著鏡子面面相覷。
梁思喆側過臉問他:「還成么?」
「我男朋友天生麗質,」曹燁說著,把發繩又繞了下來還給他,「怎麼著都好看。」
梁思喆被他逗笑,接過發繩,沒明著揭穿他。
曹燁這次回洛蒙遠沒有上次輕鬆,公司堆積了不少事情等他處理。他前後見了許多人,除了徐安喬、曾燃、丁卯,還跟遲明堯一起見了幾個動畫片導演。
除了正在推進的幾個影視項目,洛蒙接下來的工作重點還在院線擴張,他得親自跑幾個城市,考察當地影院的分佈情況。
十月中旬,曹燁要去S市出差。
司機把他送到首都機場,他下了車走進大廳,徑直去櫃檯辦理值機手續。
貴賓櫃檯前只站了一個人,曹燁一眼便從背影認出鄭寅。
他猶豫要不要等鄭寅離開再過去,但鄭寅辦完了值機手續,恰在這時轉過身來,於是也看見了站在幾步開外的曹燁。
曹燁一時記不清他有幾年沒見到鄭寅了,開始那幾年他有意躲避鄭寅,後來鄭寅跟曹修遠一起去國外發展,他們就沒再見過面。
鄭寅不見老,還是幾年前的模樣,穿一件剪裁得體的長風衣,拖著銀灰色的行李箱,還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斯文氣質。
十幾歲的曹燁可以拔腿就逃,可二十幾歲的曹燁只能被釘在原地,看著鄭寅一步步走近,停到他面前說:「這麼巧啊小燁,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曹燁竭力讓自己看上去成熟和鎮定,扯出笑容:「是啊,您一個人過來?」
他沒明著問,但鄭寅何其聰明,立刻聽出他問的是曹修遠:「你爸還在籌備電影的事情,我先自己去外地勘景。」
曹燁鬆一口氣,他實在不想見到曹修遠。
鄭寅等曹燁辦理完值機手續,然後跟他一起走VIP通道過安檢。
誰也沒提當年的事情,鄭寅很自然問他這次要去哪。
曹燁說去S市,鄭寅笑笑說十年前他也去過S市,又轉過臉看他:「你猜當年我們去S市做什麼?」
十年前,S市,曹燁腦中閃過一個很久遠的城市名,他看向鄭寅:「是去岩城?」
「是啊,」鄭寅笑了笑,回憶道,「當年我跟你爸在附近城市勘景,聽人說起岩城的音樂附中,你爸當時就說要去看看,結果第二天就把思喆帶回了北京。」
他實在很會說話,不以曹修遠開頭,倒說起了梁思喆,曹燁的確對這話題感興趣,接著他的話問:「你們第一次見梁思喆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
「他說他跟樓下的狗打了一架,」鄭寅記憶猶新,笑道,「他家裡還有一把小提琴,被他摔爛了,琴頸都斷了,看上去挺不好惹的,總之……不像是個以後能拿影帝的人吧。」
曹燁想著那把折斷的小提琴,旁邊鄭寅嘆出一口氣:「這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
他們同行了十幾分鐘,聊的全都是電影和梁思喆。
曹燁能感覺出鄭寅在刻意引向他感興趣的話題,他們聊得倒也還算投機,但中間隔著十年的空白和被擱淺的隔閡,終究回不到當年情同父子的關係。
臨別時鄭寅說下次一起出來吃頓飯吧,曹燁沒走心地應了聲「好」,心裡知道下次鄭寅如果再約他出來,八成他還是會找借口推掉。
次日跟當地發行方見過面,曹燁獨自動身去了岩城。
這些年他去過不少地方,總覺得天南海北都差不多一個樣子,但大概因為跟梁思喆有關,又覺得這座城市是特別的。
他叫了一輛車去音樂附中,司機健談,聽說他從外地過來,極盡熱情地跟他推薦當地的景點,曹燁時間不多,晚上還要趕回上海見梁思喆,婉拒說下次一定過來好好逛逛。
到了音樂附中,正趕上傍晚放學時分,隔老遠,曹燁看見十六七歲的少年們穿著寬大的校服,背上背著各種樂器箱,蜂擁至校門口。
他遠遠掃一眼,怕趕上堵車高峰,便讓司機按原路返回。
回程路上,司機主動說到了梁思喆:「你不知道吧?這學校出過一個大明星。」
「誰啊?」曹燁回著郵件,明知故問。
「梁思喆!」
「哦,」曹燁佯裝淡定,「聽說過。」
司機見他波瀾不驚,又拋出新的八卦:「我朋友的親戚跟梁思喆住一個小區。」
曹燁果然抬起頭:「是哪個小區?」
「這可不能說。」
「您蒙我呢。」曹燁笑了一下,「不瞞您說,我這趟過來,就是想看一眼梁思喆的母校。我是他的影迷。」
「喲。」司機從後視鏡看他,微微詫異,「看您這模樣,我以為也是哪個明星呢。」
他天生招人喜歡,聊了幾句,司機便調轉車頭,把他送到了梁思喆的小區。
小區有些年歲了,樓牆的馬賽克脫落了一些,看上去略顯斑駁。
沒有電梯,曹燁抬步邁上樓梯。司機不知道具體的門牌號,只說在七號樓,曹燁走得不快,一級一級地邁上去,忽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發生過。
他上到六樓,趴在走廊的窗台上朝下看了一會兒,又走了下來。
去機場的路上才想起來,那幕似曾相識的場景發生在《十三天》。
小滿跟蹤彭胭時,也是這樣一級一級樓梯找上去,每經過一扇房門,就會停留一會兒。
原來喜歡一個人時都是一樣的心情。
晚上飛到上海見梁思喆,曹燁提起這事兒,梁思喆有些好笑地說那並不是他家所在的小區。
曹燁難以相信自己會被騙:「那司機看上去挺實誠,居然騙我?!」
「可能也是聽說的吧,你去的那個小區我知道,」梁思喆笑道,「離我家老房子也很近了。你怎麼想到去岩城?」
「我見到寅叔了。」曹燁說,「他說十年前,他跟曹修遠就是從岩城把你帶到了北京。」
「哦,你說那次啊,」梁思喆回憶道,「那時候我都不在老房子了,曹老師他們是去新房子找的我。我好多年沒回去,那房子可能已經結了蜘蛛網,你想去的話,下次我帶你過去。」
曹燁想著鄭寅提到的那把折斷的小提琴,心裡隱約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他問梁思喆:「下次我路過岩城,能不能過去看看?」
「可以啊,」梁思喆笑笑說,「那也是你家,你想去就去。」
睡前關了燈,梁思喆在黑暗裡問:「曹燁,你想不想知道你爸和寅叔到底是什麼關係?」
曹燁沉默片刻,聲音很低地說:「合作關係兼長期炮友吧。」
「你猜到了?」
「嗯,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這件事。」
梁思喆抬手摸了摸曹燁的頭髮。
半晌曹燁嘆了口氣說:「如果寅叔跟我爸沒有這層關係,我應該會跟他關係很好吧……不過也不一定,或許沒有這層關係,他也不會對我那麼好。」
「你別總是這麼妄自菲薄啊曹燁,」梁思喆說,「我覺得寅叔對你好,應該不完全因為你爸。」
「或許吧。」曹燁說。見了鄭寅,他又有些心軟,十年前跟鄭寅相處的細節全都歷歷在目,於是愈發覺得有些可惜。
《再說一句試試》十一月下旬殺青,其他人的戲份都早早結束,劇組演員只剩下樑思喆和小猛。
小猛知道自己生了很重的病,需要阿彭花很多錢為自己治療,他趁阿彭打拳擊的時間,偷偷跑出醫院,不想再拖累阿彭。
阿彭報了警,把髒兮兮的小猛找了回來,但也因此被警察發現他多年以來的逃犯身份。十年前阿彭女友遭人強姦,他失手殺了人,想要自首時女友卻在家人的勸阻下選擇了忍氣吞聲,隱瞞被強姦的事實,於是阿彭只能做了逃犯,這些年一直隱姓埋名,在地下拳擊場做亡命之徒。
殺青當晚,劇組主要班底舉行了一個倉促的殺青宴。名義上是殺青宴,其實就是湊在酒店的餐廳里一起吃了頓晚飯。
劇組上下連軸轉了將近四個月,都是早出晚歸,梁思喆作為演員還能有歇班時間,劇組其他工作人員每天大概只能睡足四五個小時,一個個全累得面如土色。
副導演倒著酒說:「我們拍四個月就累成這樣,像曹修遠導演那樣一拍就是一年兩年,怎麼熬得住的?」
「聽說曹導的廢鏡頭能佔四分之三,」旁邊攝影師問,「思喆,真的假的啊?」
「真的,」梁思喆說,「但也不能算廢鏡頭,他每一部片子都會剪好幾個版本,最後出來的版本是他覺得最好的。」
「難怪是天才,」杜追嘖聲道,「沒法比。」
梁思喆和曹燁要趕晚上的飛機,跟桌上其他人打了招呼,提前離開殺青宴。
劇組主創走出酒店送他們,司機把幾個行李箱搬到保姆車上,杜追走過來跟梁思喆和曹燁握手,說希望有機會還能再次合作。
每到殺青宴曹燁就會喝多,這次顧忌著晚上要上飛機,他沒像以往那樣來者不拒,但敬過來的酒他幾乎都回禮抿了一口。於是現在他覺得已經超過了微醺的範疇,開始有些上頭。
他有些犯暈,抬手繞過梁思喆的後背,搭著他的肩膀,跟劇組其他人握手道別。
曹燁跟燈光師握手時,梁思喆側過臉,朝路對面看了一眼。
他敏感地捕捉到路對面剛剛那一瞬亮起的閃光燈,混雜在明明滅滅的車燈之間。他稍稍側身擋住曹燁。
「有狗仔在拍?」杜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壓低聲音問。
梁思喆回過頭,「嗯」了一聲。隨即曹燁收了手,站直了些。
道別後他們上了車,車子匯入主幹道,曹燁回頭看了一眼:「沒關係吧?」
「應該沒事兒,」梁思喆說,「劇組殺青總會有狗仔來拍。」
時間線不跟追尾完全一致,改了挺多的,兩本單獨看吧大家……我快放假了,但最近這幾天會很忙,實在抱歉,放假之後更新會穩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