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174章 寡婦俏,一身孝
第174章 寡婦俏,一身孝
送走藍七妹,許繼常思考了一下山貨生意,覺得自己是不是可以考慮把規模再擴大點。
當然他清楚,擴大規模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隨著生意逐漸做大,渠道問題將被提上日程。
目前他的渠道主要是周慶這一塊,可如果繼續做大的話,就必須有更多的路子才行。
周慶所屬的電力系統是財大氣粗,能吃下一整個蓮花鄉,外加黑瞎子屯的山貨。
可如果規模更大呢?單靠一個電力系統,到時候還能吃得下嗎?
這是自己在擴大生意前必須思考的問題。
許繼常認真地想道。
不知不覺間,他和藍七妹一塊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只見屋外的院子里,大部分積雪已經化掉,只剩下角落裡的一些仍然殘存。
藍七妹指著硬化路面旁邊露出的黑土地,興沖沖地向許繼常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在院里種兩棵果樹,等果子熟了咱們一起吃。」
許繼常對她的提議表示認可:「杏四梨五,自己種著太慢,可以從外邊直接移栽兩棵樹過來。」
「等到秋天就能直接吃了。」
「你說得對哎,不過買長成的樹要花不少錢吧。」
「三十總該夠了。」
許繼常說道,從口袋裡拿出兩張大團結,還有兩張五塊的,交到了藍七妹手中,「不夠後邊給你補上,多出的自己留著,買點脂粉雪花膏啥的。」
「那怎麼行,多的我得還給你啊。」
藍七妹雙手背在身後,趕忙搖了搖頭道,不好意思接許繼常的錢。
許繼常伸出胳膊,拉住她的手,強硬地將錢塞入她手中:「你就拿著吧。」
「記得買兩棵品相好些的。」
……
交代完藍七妹,許繼常蹬著自行車去上班,一路上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春風。
這時,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了忠祥老師富有磁性的渾厚聲音。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又到了小動物們……
咳咳……
自己擱這想啥呢。
許繼常強迫自己結束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專心騎車來到單位,將自行車在車棚停下鎖好。
「許科長,來上班了啊?」
才走出沒兩步路,他看到廠工會的一位大媽正在熱情地向自己招手。
許繼常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應了聲:「怎麼,有啥事么?」
對方和他不算很熟,今天一見面就這麼熱絡,究竟是有什麼事?
許繼常心思不定地猜測道。
就在這時,大媽快步走了過來,向他說明了緣由:「是這樣的啊許科長,咱們廠里目前正在籌辦青年男女職工聯誼會。」
「我看你這年輕有為一表人才的,又是單身,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
嗨,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啊。
許繼常聽完笑著回絕了:「謝謝你和廠里對我個人問題的關心,我目前還沒有考慮這方面。」
「我還是想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
這年頭的公家單位內部,充滿著熱心的大媽們,以撮合男女青年的婚事為榮。
單位自身也會組織聯誼會,給男女青年們提供相親的機會。
許繼常對此就不攙和了,畢竟參加聯誼會的女職工們全部都是以結婚為最終目的,騷操作容易出事兒。
而大媽面對他的態度,感到有些不明就裡:「工作和人生大事不衝突呀,解決了人生大事,工作不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嘛。」
「不不,我覺得自己考慮這事兒還是太早了。」
「這回真是麻煩你了啊,專程跑過來問我。」
許繼常趕緊搖搖頭,說完轉身遁走,留下大媽站在原地持續不解中。
這年頭,大部分男青年解決了工作,都會急吼吼地結婚生娃。
偏偏這位年輕有為的許科長,表現得跟大家都不一樣。
可真是奇了怪了……
大媽在心裡嘀咕道。
到了保衛處辦公室,許繼常讓黎琬思給自己泡了壺茶,舒服地躺在靠椅上,看了會文件,看完根據文件中的上級要求,給黎琬思布置了幾個材料任務。
杜小京去看望她父親了,所以目前的材料全部交由黎琬思一手經辦。
許繼常向黎琬思交代完,就按照往日慣例,起身去視察重衛科的各個警衛崗哨了。
相比起最初,重衛科需要警衛的地點多出了不少。
除了配置車間、技術資料保管室外,還增加了廠後勤部的食堂、倉庫等設施……
許繼常巡視的時間,相應也增加了許多倍。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結束巡視,從外邊回到了辦公室。
不過好在各個哨位上也沒遇到什麼事就是。
平平安安才是福,要是一天天的都像今天這樣風平浪靜該多好啊。
許繼常坐在靠椅上時,閉著眼睛愜意地想道。
結果放鬆了還不到半分鐘,外邊就穿來了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許科長,配置車間那邊出事兒了。」
許繼常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事?說明白。」
「有個女人在那邊哭哭啼啼的,擾亂生產秩序。」
保衛幹事神色為難地說道,「我們幾個人都勸不住她,所以希望您能夠過去處理一下……」
許繼常皺緊了眉頭:「連個女人都應對不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對不起領導,主要……主要是那個女人情況特殊啊。」
保衛幹事面帶愧色道,「她丈夫是工亡,我們不太好下手應對……」
「你把情況說具體些。」
許繼常聽完神色更難看了。
苦主鬧事,是各個單位都比較棘手的情形。因為人家確實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哪怕主張權益時手段激烈一些,單位方面也只能以懷柔為主,不太好用強力手段應對。
「是這樣的領導,她男人以前是配置車間的一名臨時工,後來遇上一場生產事故,人沒了。當時您還沒過來……」
前往事發現場的路上,保衛幹事用最快的語速向許繼常介紹道。
許繼常沒有說話,仔細地傾聽著手下所說的內容。
鬧事的女人叫秋月嬋,兩年前丈夫在生產事故中死亡,廠里按照規定賠了她家一筆錢。
可是秋月嬋家實在是太困難了,這筆錢根本就不夠使的,於是她就要求頂職。
生產處沒有答應她的要求,於是一來二去的就有了糾紛,雙方為此僵持不下。
秋月嬋時不時會來廠里哭哭啼啼兩回,生產處一般都是給點錢息事寧人。
而這回的問題在於,生產處不想給錢了,於是秋月嬋就呆著不肯走,以至於影響了配置車間的生產工作。
原來是這樣。 許繼常聽完事情原委,神色凝重地點點頭:「我了解了,這件事確實情況比較特殊。」
不一會,許繼常和保衛幹事一同抵達配置車間附近,只見車間出入口已經聚了一大群人,同時伴隨著議論聲。
許繼常見狀大喝一聲:「去去去,該幹活的幹活去。」
「一個個的,圍在這幹啥呢。」
當然,他沒指望看熱鬧的人群真能因此散去,只要別繼續這麼擋著就行。
人群聽到他的聲音,紛紛回過了頭。
「哎是許科長來了啊,大夥都讓一讓啊。」
「月嬋這事兒說起來也挺心酸的,不知道許科長能替她解決不?」
「難說,頂職可不是件小事兒,何況保衛處又管不著生產處。」
職工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道,自動讓開一條通路。
許繼常從人群中讓開的通路中,看到了本次的當事人秋月嬋。
和他想象的不一樣,秋月嬋並不是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而是靜靜地跪在地上,除了時不時傳來的啜泣聲,以及抬手拭去眼淚外,再無其他動靜。
唯一觸目驚心的,是她一身的潔白孝服,以及上邊的一行鮮紅大字:「求求領導,給我生路。」
額。
許繼常見到這一幕,用手摸了摸額頭。
不怕鬧得厲害的,就怕這種一聲不吭的。
特別是女人,當她們處於這種狀態下時,往往決心已十分強烈,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那種。
許繼常想到這,微微搖了搖頭,加快腳步走了上去。
秋月嬋身旁,數名原本正在苦口婆心勸說的保衛幹事見到他,一齊迎了上來。
「對不起許科長,我們沒能做好工作,還得麻煩您親自過來。」
一名老資格的保衛幹事帶頭致歉道。
許繼常擺擺手,表示沒事,領著他們走到了秋月嬋面前。
「這位女同志,你有什麼事要反映的?」
許繼常已經聽手下說過了來龍去脈,不過還是在秋月嬋面前蹲下,耐心地問了一遍。
秋月嬋依舊低著頭:「你是領導,對嗎?」
「我是領導,你跟我說吧。」
許繼常點點頭道。
他清楚,很多人反映情況時,都是只願意和領導交流,因為他們覺得那樣更管用。
「我叫秋月嬋,我家男人他,他……嗚嗚嗚……」
秋月嬋抬起頭,向許繼常自報家門道,還沒說兩句就哭了起來。
這一抬頭,許繼常算是看清了她的容貌。
膚白如凝脂,貌美如仙子,真是端的一個大美人兒。
再加上眉眼間的那股哀傷,真是又為她平添了幾分致命的吸引力。
怪不得這麼多人在旁邊圍觀呢……
如今在她身上,自己可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寡婦俏,一身孝。
許繼常邊勸秋月嬋別哭,邊在心裡想道。
在他的勸說下,秋月嬋的哭聲漸漸緩了下來,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自家男人的事兒。
和先前保衛幹事說的情況差不多,丈夫在生產事故中死亡,自己家庭條件困難,求頂職而不得,於是就定期來廠里反映訴求。
許繼常一聲不吭地聽完,最後充滿同情地開口了,
「你說的我都聽見了。確實,你的情況非常特殊,值得我們認真去對待和解決。」
「現在還請你先站起來,我們找個地方坐坐,一起商量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兒。」
秋月嬋感到難以置信,瞪大了一雙美眸:她在這兩年反映情況的過程中,也見過廠里的其他領導。
其他人都對她非常地不耐煩,更別提願意找個地方一起坐坐,去商量問題了。
如今許繼常拿出這樣的態度,著實出乎了她的意料。
「走吧,你不吭聲,我當你同意了。」
許繼常率先站起身道。
「嗚嗚……謝謝領導。」
秋月嬋低聲啜泣道,結束下跪站了起來,跟著許繼常一起往前走去。
兩人身後,傳來職工們的感慨聲。
「許科長可真是個願幹事的領導啊,其他人碰見這種事,誰不是躲得遠遠的。」
「可不是嘛,人家年紀輕輕的就做到科長,肯定是有出眾之處的。」
「希望秋月嬋的問題能得到解決吧!我們看著也挺心酸的。」
職工們交頭接耳道,過了一會就散了。
廠區內,許繼常領著秋月嬋往前走了一大截路,最後進了保衛處的會議室。
「坐下說。」
許繼常指著椅子道,給自己和秋月嬋各泡了一杯茶,率先坐了下來。
秋月嬋有點畏畏縮縮,等到他坐下才敢落座。
「你的核心訴求就是頂職,是吧?」
等她坐下,許繼常開門見山地問道。
「嗯嗯,是的。」
秋月嬋啜泣著說道,「我們家非常困難,我婆婆和我又都是農村戶口,如果不能頂職的話,我們就只能回生產隊了。」
哦……原來如此啊。
許繼常聽秋月嬋這麼一說,算是明白她訴求的緣由了。
農村的生活條件不僅比城裡艱苦,而且兩個女人在村裡呆著,也容易受欺負。
更別提她們家目前沒有壯勞力,一旦回去了掙不著工分,糧食大概率是不夠吃的,到那時可就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許繼常心想道,覺得自己是不是該為秋月嬋做點什麼。
不單單是出於同情,嗯,也和她這張漂亮的臉蛋有關吧……
「先把眼睛擦一下吧。」
許繼常不緊不慢地說道,「讓我想一下,按照規定應該怎麼處理你的情況比較合適。」
「嗯……謝謝領導。」
秋月嬋用孝服的袖子拭乾美目中流下的淚水,將目光定格在許繼常身上,把他看作了人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