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第269章 回京
第269章 回京
是夜,冬雪驟起。
紀宣坐於府衙書房,炭火炊煙微微飄蕩,他手中拿著一本書,正全神貫注的看著。
火盆中跳躍著火光,書房外有兩名守衛。
外界的風稍稍大了些,冬雪混著寒風將屋內的窗戶敲打出一絲縫隙。
散落的雪花逃竄進了屋子。
紀宣見狀,輕輕的放下手中書籍,起來將窗戶合上。
「窗欲閉,風雪不止。」
輕輕的嘆了口氣,紀宣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不過心煩意亂下他已經沒有了看書的雅興,而是盯著桌案上的一堆來信,以及一些供詞發獃。
目前自己的處境紀宣自然是知道的。
本欲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對大雍帝國的忠心從來沒有動搖過。
但皇家之事身在局中,人心又豈能是他能掌控的?
「大人,陸風佩求見。」
有侍衛敲門。
聽到侍衛的聲音。
紀宣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
欣慰的笑容綻放在臉上,鬢間那微微泛白的青絲自然垂落。
看來要給我驚喜了。
陸遠之這幾天的動作他豈會不知?
又是禹王府又是杭州鬼市又是府衙牢中,只是看著些行蹤他便能猜到,陸遠之的目的為何。
如今趁夜前來稟報,定然是有要事。
他點頭道:
「讓他進來。」
「是。」
……
沒過多久,陸遠之的身影便出現在屋中。
剛進入屋裡,陸遠之便感覺到一股熱浪,他抬頭看了一眼屋裡的火盆炭火,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心道這紀公的武者品級又如何懼此風寒?
他區區偽四品的境界就已經不怕寒暑了。
「陸遠之見過紀公。」
陸遠之半跪在地上,雙手抱拳。
「起來吧,唯你我二人,不必拘禮。」
紀宣的聲音依舊溫潤如玉,繞是五十多的年紀,依舊抵不住身上傳來的風華,一襲紫袍更是橫添了幾分富貴。
「是。」
陸遠之規規矩矩的站起身。
「夜半尋我,應是急事?」
紀宣看陸遠之不說話,自然也知道陸遠之對自己的尊重,輕輕的給陸遠之倒了一杯茶對其道:
「嘗嘗,杭州本地的特色茶。」
陸遠之自然的坐在紀宣的對面,「謝紀公。」
說完便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看著陸遠之那牛嚼牡丹的喝法,紀宣無奈一笑,也沒有多說什麼。
「紀公,您不妨猜猜屬下要來稟報何事?」
陸遠之嘴角帶著笑意,臨稟前耍了個寶。
看到陸遠之臉上那止不住的笑容,紀宣啞然失笑道:
「還能為何事?我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查出了禹王的重要罪證?」
呃……
陸遠之看到紀宣那一臉笑容的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果然自己什麼事都瞞不過這些老銀幣。
他滿臉嘆服道:
「紀公果然聰明絕頂,屬下有什麼事都瞞不過紀公。」
紀宣沒好氣的白了陸遠之一眼:
「呵呵,你小子是在點我暗中調查你的行蹤吧?」
「不不不!屬下是真對紀公的才學智慧嘆服!」
陸遠之一臉認真道:
「屬下前腳剛來,您後腳就能猜到,光是這一點,您就是拿著鞭子抽屬下逼著屬下再學一百年,那也是學不會的。」
陸遠之說起這個,語氣間不免還帶了幾分委屈:
「對您的智慧,屬下這輩子是拍馬難及了!」
陸遠之的委屈可不是做假,對於人心這種東西陸遠之是真不知道該怎麼把握。
他從來不不懷疑自己的聰明,但自己那聰明頂多只能算是小聰明,比起眼前這尊大佬,壓根就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地方。
「呵呵,人嘛,總有活明白的一天。」
紀宣聽到陸遠之的話,眼神中閃過一絲恍惚。
他在陸遠之的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紀宣又給陸遠之添了一杯茶水。
陸遠之也知道禹王的事情在大雍可謂是捅破天的事情了,絕不能有什麼閃失。
他的臉色變的嚴肅起來,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一封密信。
正是禹王與黑影聯繫要趁夜覆滅鐵劍門的密信。
紀宣淡然的接過,眼神一目十行的朝著信件看了過去。
當他看完信件,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
「果然。」
一聲篤定之至的果然,讓陸遠之的臉色有些怔住:
「難道您……」
「嗯。」
紀宣沒有等陸遠之問出來便點點頭,凝重道:
「一年之前,鐵劍門覆滅的消息被佩寅郎的暗子門傳到我的桌上時我便開始懷疑,能在一夜之內將鐵劍門上下近千口殺光殺盡的人,至少是三品武者。否則就是來再多的四品就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將鐵劍派殺光殺凈,也不可能不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要知道鐵劍派可是有七名四品,江湖第一大派之名可不只是說說。」
紀宣說道這裡,他的語氣稍稍頓了一下道:「可是一年前,整個天下,除了我,大雍至少明面上是沒有一個三品武夫的,所以矛頭都暗暗指向了我。」
紀宣說到這裡,他眼中精光一閃道:
「不過我確實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江湖中的傳言也就不了了之,慢慢的這件事情也就沒有人再提起,但是……我卻一直在暗中調查,江湖之上到底哪裡會出現除我之外的三品武夫呢?」
「直到前些日子我來度過漯水,見到禹王,當時我的心中便已經在猜測,覆滅鐵劍派的人……會不會是他。」
紀宣的聲音中帶著一名莫名的自信。
他總是這樣。
陸遠之聽了紀宣的話之後嘆服道:
「大人才思敏捷,屬下佩服。」
「呵呵。」
紀宣看到陸遠之的話,嘴角勾起一絲笑容道:
「伱這封密信來的夠及時,有這封信在,我想那位應該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嗯?」
聽了紀宣的話,陸遠之一臉懵逼,什麼東西?那位是哪位??
他開口問道:
「您說什麼?」
紀宣卻沒有給陸遠之解惑的打算,擺擺手輕聲道:
「沒事,你先回去吧,此間已經事了,禹王案也不用再追查下去了,明日在府衙好好休整一番,後日我們回京。」
「屬下明白。」
陸遠之緩緩退出了房間。
……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本來的大雪已經變成了狂雪。 鵝毛一般的雪花在空中雜亂無章的飛舞。
落到陸遠之肩頭之上。
拍了拍自己的黑色衣袍,陸遠之繼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亦行。」
就在他準備進入自己的院子之時,張慎行的聲音陡然響起。
他尋聲望去,看到張慎行在大雪中一席斗笠。
「怎麼?」
陸遠之問道。
「頭兒醒了。」
張慎行猶豫了一下道:
「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就獃獃著坐著,我怕再這樣下去會出什麼情況,特來尋你……」
陸遠之聽到冷淡阿姨的消息,神色微微怔了一下,隨後嘆了口氣道:
「走吧,去看看。」
…………
來到禹王府,陸遠之跟著張慎行一路到了冷淡阿姨住著的別院。
「就這,我就不進去了。」
張慎行縮了縮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怕的。
「行。」
陸遠之推門而入。
剛進門就看到冷淡阿姨面容枯槁,神色獃滯的坐在床上。
「咳,咳咳……」
時不時的再咳嗽幾聲。
陸遠之看的一時間有些心酸。
「老大……」
聽到陸遠之的聲音,冷淡阿姨的臉色變了幾分,機械的掃了陸遠之一眼,隨後又轉過頭,繼續盯著某處發獃。
「老大,您的情況有些不妙……」
陸遠之見冷淡阿姨不搭理自己,上前將被子為她裹住,嘆了口氣繼續道:
「我自知您現在心中奇亂,但是飯還是要吃的啊……」
冷淡阿姨沒有說話,任由陸遠之繼續叨叨。
「想當初剛見您時,那是何等的英姿颯爽,可謂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而現在,卻只是因為一介惡人至此……如何不心痛?」
陸遠之低聲長嘆。
當陸遠之將長恨歌其中最出名的一句說出來的時候,冷淡阿姨的神色微微怔了一下。
隨後看向陸遠之,眼神中已經無了剛才的獃滯,便的幽然起來。
「惡人?」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我自知探春哥所做之事有傷天和,但自幼對我的好卻也不是虛假……探春哥之死,又怎麼能放的下……」
冷淡阿姨已經沒有了平日里的淡然模樣,現在的她如同一個突發情況的小姑娘,有些手足無措。
陸遠之見此,也只是嘆了一口氣道:
「老大,逝者已矣,縱然禹王殿下待您是極好的,但是那三百多家無辜的百姓家庭,以及那鐵劍派滿門又如何做了惡事?為何這些罪孽要由他們承擔?」
現在最怕的就是冷淡阿姨還要裝傻,就是不願承認當年那個對她好的禹王現在已經變成了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不過現在聽冷淡阿姨的意思,看來已經接受了此事,既然接受了就有話能將她說回來。
陸遠之沒有停留繼續勸道:
「您若是非要將這分因果強加到自己身上,那屬下只能說,往後的日子,您且更當努力捉賊,且眼睛中不揉一粒沙子,將世上惡人捉盡,方可為禹王所做之事消除因果,也算對得住禹王對您昔日之好。」
聽了陸遠之的話,冷淡阿姨那暗淡的眼神突然有了一絲亮光。
「這世上哪有什麼因果……」
上官嘆了一口氣。
陸遠之搖頭道:
「信與不信皆在一念之間,老大,縱然沒有因果您也無需將他人所錯之事強行壓到自己的頭上,這樣與您不好,與天下不好,與黎民百姓更不好,不要忘了,除了佩寅郎雲佩之外,您還是大雍的太平公主啊!」
說著,陸遠之又看了一眼上官胸前。
太平公主真就一點也不平……
「你回去吧,我好好想想。」
上官聽了陸遠之的話,自然知道陸遠之所說之話都是為了自己好,但是……
有些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
「嗯,我們後日便啟程回京,望老大您也提前做好準備。」
陸遠之說完之後,便離開了。
冷淡阿姨的眼神卻已經不似剛剛那麼的暗淡。
似乎有了新的亮光。
……
風雪來的快,走的卻不快。
大雪一連下了三日。
本來打算回京的使團,又在因為大雪耽擱了兩日。
待大雪過後,一行人先啟程而走。
而陸遠之則是跟在紀宣的軍隊之中。
前軍三千,儘是精銳。
中軍五千,護著紀宣車攆。
后軍兩千,壓著大批俘虜。
「亦行,你看我軍如何?」
紀宣沒有坐在車攆之中,而是騎著大馬,身邊跟著公羊敢以及陸遠之二人,各騎一邊。
驟聽紀公發問,陸遠之思索一番道:
「亦行對軍伍之事了解不多,也沒法拿出來做比較,但是亦行觀此軍紀律嚴明,頗有章法,行軍之中沒有雜亂之音,也無人說話,想來應算得上虎狼之師。」
「呵呵。」
紀宣聽了陸遠之的話之後滿意的點頭:
「沒有不懂裝懂,說話也算中肯,挺好,有沒有興趣入軍伍做事?」
紀宣笑著看著陸遠之道:
「就是不知道你在打仗之上有沒有什麼天賦。」
陸遠之汗顏趕緊擺手道:
「屬下管理個風佩小隊便手忙腳亂,若是讓我掌軍恐誤大事!」
「哈哈哈!!」
紀宣聽了陸遠之的話之後放聲大笑道:
「難得你能有如此自知。」
「當日你在朱雀街佛門的大陣之中我便看的出來,你確實不能掌軍,若你帶兵遇上大敵,我還真怕你到了晚上一襲夜行衣著身,潛進敵營將敵方主帥一刀了事。」
紀宣這明顯的調侃說的陸遠之有些臉紅,他梗著脖子道:
「紀公此言差矣,當時在陣中我又無顯示記憶,全憑意識做事,現實我又豈會如此魯莽行事?」
「你啊!回去之後我便上奏天聽,為你陞官,屆時是騾子是馬,全看你如何表現。」
紀宣笑呵呵的打趣著陸遠之。
「升便升,屬下定會管理有方,做出來一番業績讓您好好瞧瞧!」
陸遠之頗有些賭氣。
「望你言盡其實!」
紀宣撫須而笑。
公羊敢看著這一老一小二人斗著嘴,一時間心中五味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