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黃來兒
第410章 黃來兒
風雲漸消,天地之間的異象隨著金色的陽劍,藍色的陰劍,跳回到林動的手上,而復歸於正常。
萬里晴空,一碧如洗。
只是黃岡山山坡坑坑窪窪,大地之上到處是撕裂的痕迹。
方圓十里,宛如神魔交戰後,留下來滿目瘡痍的戰場。
林動站在縱橫起伏,撕裂出一道又一道溝壑的大地之中,眸光莫測高深,又透著勃勃的野心。
「三教源流各不相同,他身上既有佛門氣息,又有道教雷法,手段卻與武夫如出一轍,到底是為何?」
「佛門一境金剛,二境般若。道家一境通幽,二境洞玄,都能在他身上窺見一二痕迹。武夫入聖,超凡脫俗,卻又瞧不出他具體是什麼樣的路子。」
「明明吞劍最多,可交手時,身上不見多少劍氣,反倒更像是以力證道的法子。武夫之身,以力伐天,自古以來從未有人成就。這也是三教中人最為瞧不上眼的,同時還是武夫入聖之中最難的一條道路,這個男人簡直是星雲般難以解開的謎團。」
孤月心中思索著,目光緊緊盯著林動,兩條秀眉不經意間微皺。
林動似有所感,一個眼神打來,那目光就好似噴薄的山火,熔漿。
一剎那之間,孤月修行出來古井不波的心境竟被打破,渾身上下一陣乏力。
她搖頭苦笑,連忙把頭勾下。
一旁看在眼裡的徐天雄,心裡驟然升起了危機之感,總覺得師兄這是與這個青絲如瀑的嫵媚女子眉來眼去。
啪!
素白如玉的手施施然拍下。
「師兄。」
徐天雄輕輕喚了一聲,打破了林動與孤月之間的詭異氛圍。
「怎麼了,師妹。」
林動信口說道。
在徐天雄手腕探出的剎那,大手猛地將纖細的胳膊攥住。
接著,一把將徐天雄攬入懷中。
「師兄,你……」
徐天雄話到一半,卻是被堵住了嘴唇。
既然知道這個醋罈子吃味,林動當然要給她點厲害瞧瞧。
雄渾的氣息撞來,徐天雄的臉色驟然變紅,心跳加速,就覺得全身輕飄飄的。
這是一種心甘情願,願意溺死於死海之中的感受。
一點不想放開,哪怕快要窒息,也願意一直吻下去,溺死在死海之中好了。
其實兩人之間也並非第一次親昵,可有孤月在一旁看著的時候,徐天雄就覺得自己快要燒起來似的。
其實孤月根本就沒有看她,反倒是伸手把銀鈴兒的眼睛給捂了起來。
親昵許久,兩人才分開,林動的臉上卻是閃過一抹詫異。
「持樞法眼啊。」
他口中輕輕嘀咕。
安撫了徐天雄情緒之後,林動眸光恢復清明。
「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的目光打向孤月,又轉向銀鈴兒,腦海之中卻是一個又一個念頭翻滾。
林動的眸子咕嚕一轉,問道:「孤月大師,可知道我為何至此?」
孤月輕輕搖了搖頭。
「鄙人在此正是為了誅殺魔頭神,殺生觀音。」
林動沉聲道。
「殺生觀音?」
孤月的語氣有幾分詫異。
「對,殺生觀音,你可知這魔頭名字是從何而來?」
林動再度問道。
銀鈴兒輕輕把孤月的手給拉了下來,嘴唇嘟囔著,氣鼓鼓地望著徐天雄,一副被人撿走了大便宜的模樣。
孤月搞不清林動葫蘆里賣弄什麼玄虛,正打算配合一問。
便是此刻。
吁,吁!
一陣勒住馬韁的呼聲傳來。
馬蹄響聲漸近,塵土喧囂。
黑色的戰馬掠過大地上撕扯開來,百來丈的溝壑。
郭奉忠,郭奉孝兩個殺生護法,眯了眯眼轉身望去。
一騎當先,後面跟著七八匹戰馬,遠遠吊著十來個漢子。
本來這些人也都是騎著馬的,不過,路途中,孤月御劍而行,殺機凜凜,把一眾戰馬嚇得腿肚子都嚇軟了,這才出現了一批追著馬匹吃的山匪。
「大當家的。」
破爛不堪只剩些許殘骸的草屋之中,傳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人馬還未靠近,之前那個漢子,瘦竹竿就已經痛哭了起來。
當先一騎,驀地下馬,身長九尺,腰身上掛著一柄漆黑彎刀。
男人頭戴一頂斗笠,穿的是一身短衣,裸露出兩條胳膊上肌肉糾結如龍。
從耳根到脖頸則是一道蔓延開來的黃虎紋身。
人悍如虎,氣勢如虹,沒錯此人正是與殺生觀音撞面后,覺醒了一部分記憶的張獻忠。
同樣也被殺生觀音喚為——黃虎天煞·七殺魔君。
目前還只是武道先天的修為。
「魔頭神啊!」
林動面沉如水,摸了摸下頜,思索對策。
他倒不是畏懼此人,而是在心底思忖一網打盡的辦法。
「馬三,這是發生了什麼?」
翻身下馬之後,張獻忠滿臉怒容。
任由誰看到自家精心布置,山寨下的哨崗淪為了廢墟,臉色顯然也不會好看起來。
青色大筋在臉上跳動,張獻忠勃然發怒之際,眉頭爬上一抹焦黃。
沒錯,就是眉毛顏色開始變化。
一字赤黃眉,天然猙獰如古魔。
「當家的,是那兩人交手,交手打爛了酒肆,這也就罷了,就連杜十娘,十娘她都死了啊。」
瘦竹竿哭嚎道。
張獻忠扭頭望去,其實他一早就注意到山岡腳下,那一群俊男美女,呃,不對,應該說是有道之士。
林動周身的氣機凝實如獄,讓人心生惶恐。
而那個一頭青絲的修行之人,則是氣機高不可攀,似天穹之上一輪殘月,讓人可望而不可及。
至於徐天雄,銀鈴兒這兩小妞則沒有被張獻忠看入眼裡,主要兩女功夫太差,陪襯都算不上。
「朋友,無冤無仇,殺了我的人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嗎?」
張獻忠怒道。
他並沒有因為林動,孤月的強大而退縮,心裡存有畏懼,但不多……武道先天之境,讓他自詡就算不是兩人對手,也能夠從容走脫。
開啟持樞法眼之後,林動已經能看到許多虛幻之物,類似氣運一流的存在。
每個人的身上都存在三根線條。
一根是紅線,象徵活躍跳動的生命,線頭沒入虛空一端。
一根是青線,青線意味著因果,在人與人之間連接,傳遞,發展,延長……最後一根則是紫線,直接沒入天穹的盡頭,象徵的是命運,被天道所操控的命運。
三根線條統統斷了的話,就是徹底地死亡。
就好比一個人的死亡,其實有三次。
第一次是肉體,第二次是被親人忘記。
第三次是被這個世界忘記,抹平一切痕迹。
殺生逆劍,能夠截斷的就是第一根象徵生命,跳動的,活躍的紅線。
當然,想要進行斬殺,得滿足一定的條件。
劍主與敵人實力相差越大,斬殺規則也就越複雜,反之亦然。
比如,要幹掉殺生觀音的話……
林動開啟法眼,目光轉向,徐天雄,銀鈴兒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過來。
【持樞法眼!】
【鎖定對象殺生觀音!】
【種類:魔頭神。】
【狀態:殘(尚存七尾)】
【說明:殺生觀音是青丘狐族誕生的大妖,九尾天狐怨念所化,狐妖怨念化身成玉藻前之後,又被封印成殺生石。殺生石被鎮壓佛門臨濟宗,受佛法點化之後,誕生殺生觀音,一共九尾,一尾一命,目前尚存七條尾巴。】
【條件:找出殺生觀音另外三尾,即可一擊斬殺。】
……
又比如,此時此刻的魔頭神。
黃虎天煞·七殺魔君。 一頭吊睛黃額大虎匍匐在張獻忠的背上,虎目似睜未睜,似閉未閉,一連串紅色的數據刷新出來。
【持樞法眼!】
【鎖定對象七殺魔君。】
【種類:魔頭神。】
【狀態:完好(未覺醒)】
【說明:張獻忠應星宿,七殺星轉世!目前狀況尚未覺醒,此時斬殺,黃虎天煞會轉移到其他應運之人的身上。】
【條件:未覺醒(無)/覺醒之後,切斷與星宿聯繫,五顆虎煞精元,至少打碎兩顆,即可一擊斬殺。】
……
林動打量的目光讓張獻忠心底生寒。
「喏,給你了。」
林動的行為有幾分出乎徐天雄的意料,在她印象之中,師兄可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人。
林動掏出了一錠銀子,丟了過去。
五兩左右的紋銀,拿來買一條性命綽綽有餘。
「十娘啊。」
瘦竹竿跪地哭嚎,上前先要抱住張獻忠的腿。
張獻忠一把攥住銀子,「夠了。」他沉聲說道。
場面上能夠交代過去就行,杜十娘這女人確實不錯,死了也讓人覺得可惜,但不值得為其性命招惹上大敵。
張獻忠一腳踢翻瘦竹竿,「哭喪作甚,杜十娘又不是伱的女人,要哭也輪不到你哭。」
噗呲。
銀鈴兒覺得好笑,也就下意識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她還以為這個瘦竹竿是老闆娘的男人,結果只是個奴啊。
舔狗都不如。
「大當家的,你不願給十娘報仇,怕是黃來兒也不會答應啊。」
瘦竹竿還在嚎叫。
「啰里啰嗦,你怎麼知道黃來兒不肯答應,五兩銀子能夠買多少女人了?」
張獻忠反問道。
「你們走吧,此事兩清。」
他轉頭對著林動一眾抱拳笑道。
但凡是其他的江湖武夫的話,張獻忠早就打殺了,可對上林動幾人,他心裡是完全沒譜。
「等等。」
孤月突兀地說道。
「怎麼?」
張獻忠臉色驀地一變,噴薄的煞氣幾欲從身體中透出。
「大哥,慎重,慎重啊。」
其餘的小弟並非無腦之輩,光是這一路上戰天鬥地的痕迹,宛如雷霆犁過的焦黃土地,就已經讓其餘的馬匪心中生懼。
「馬三兒,你他娘的說個逑!」
個別的馬匪漢子,心中著急,一記鞭腿,抽在馬三兒的身上。
「行了,別讓人看笑話了。」
張獻忠一怒呵道。
「咳咳,本座的意思是……這女子似乎沒死。」
孤月大師理了理嗓子道,接著,從袖口之中取出一青色瓷瓶,瓷瓶開蓋。
清香溢出。
孤月上前捏住杜十娘的口鼻,把丹藥塞了進去。
眾人都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動作,片刻之後,「咳咳……」杜十娘口中輕喘,一個翻身竟站了起來。
「原來如此。」
林動咧嘴一笑,心中感慨,「差點就被騙了過去,還好開了持樞法眼。」
正常來講,尋常武人若是被他與孤月交手的餘波波及了,怎麼可能還有生路?
杜十娘竟然也是一條尾巴。
殺生觀音來此是何目的?
另外就是張獻忠這傢伙,怎麼處理?
林動心思幽幽。
「多謝救命大恩。」
杜十娘一個咕嚕爬了起來對著孤月大師叩首道。
「既然,人已經活過來了,銀子我還你……」
張獻忠竟又把銀子掏出。
「不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況且,我與這位孤月大師,還打爛了酒肆,就當是賠禮了,老兄,我看你精氣神內斂,山寨操持有度,不妨讓我入山一觀如何?」
林動咧嘴笑道。
「好說,我看你也是一條好漢,要是有心,不嫌棄的話,可以與我等一同前往,上山之後,我請你喝酒就是。」
張獻忠頗為豪爽道。
「那就多謝了。」
「請。」
林動與張獻忠相互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不僅是徐天雄,銀鈴兒,就連孤月也覺得詫異——林動這暴躁性子,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兒。
「走吧。」
林動自然而然替孤月說道。
孤月此番出行一是給玄天宗送劍,第二是來贖銀鈴兒。
如今七修劍已毀,她本意是想帶銀鈴兒回去,可林動的話又讓她踟躕起來。
「孤月大師,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咱們一同去山寨坐一會兒……」
「這……」
林動驀地回頭又道:「銀鈴兒,你不想去嗎?」
「好啊。」
銀鈴兒一口應下。
直到此時,孤月才意識到銀鈴兒有幾分不對勁。
這丫頭什麼時候,這樣聽話了?
如果說之前相見,是因為思女心切,少考慮了一層。
可此時,念頭一轉,以自家女兒的高潔性格,又怎麼會願意去土匪的山寨遊玩。
心念即轉,「好。」孤月也應了下來。
如此浩浩蕩蕩一群人,朝著黃岡山出發。
……
黃來兒坐著書案前,輕輕撫摸著一把龍紋金刀,這刀又重又沉,來源於前幾天的一個夢境。
夢中是一個山洞,洞里一個頭髮花白的道人坐著潭口垂釣。
旁邊放了一簍子的青棗,黃來兒得了兩粒,後來道人又指導他去西山的老柳之下挖金子。
黃來兒夢醒之後,恍恍惚惚還真就去了一趟西山。
離黃岡山也沒多遠,結果那光禿禿的山頭,就只有一棵柳樹。
柳樹下還真就挖出了這柄龍紋金刀。
「這得值多少銀子?」
黃來兒心頭感慨。
刀柄之上篆刻了讓人看不清楚的雲紋符籙,花紋漂亮,尤為奪睛。
「是個好寶貝,唔,就算搞到了錢,也不能讓十娘知道,我都有這麼多錢了,幹嘛還要娶她?」
「沒想到丟了驛卒的工作竟還因禍得福,不,這事兒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敬軒,要是曉得了,怕不是也會奪我財貨。」
黃來兒心頭各種反思。
當即,他收拾了一番,把龍紋金刀裝入包袱,打算從後山離開。
說來也是奇怪,一覺之後,黃來兒耳清目明,手腳也變得更矯捷了,以前不過是七品都沒入門的武夫,可他現在竟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略一靜心,就能海量吞吐天地元氣。
「搞到錢了,就去當地主老財,隱姓埋名,誰能知道我是誰?」
「杜十娘,那娘們就不要了,確實是有點喜歡她,可老是莫名其妙纏著我,讓老子娶她?好笑哦,娶個屁啊,老子要找黃花大閨女!」
黃來兒總覺得杜十娘不對勁。
到底是如何不對勁法,他也說不上來,但是冥冥之中,似有聲音告訴他離那女人遠一些。
「這把刀少說也能換來上千兩,後面我就去南方謀個營生,北邊亂了,總不能南邊也亂,不然,這天下不就亡了。」
黃來兒心中各種念頭翻滾。
他笑嘻嘻與山寨上諸弟兄打了個招呼,這才不徐不疾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