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第395章 劫聖
第395章 劫聖
此時的順天府城樓一角,一老一少,兩個巡值的士卒正凍得瑟瑟發抖,牙齒不住打顫,衣服再怎麼包裹,都擋不住那些黃褐霧氣之中透出的寒意。
年輕的士卒忍不住叫罵道:「賊老天,這才幾月就這樣陰冷,還讓不讓人過了。老劉頭,你也是軍中老人了,兵馬司待了好些年頭,過去你可有見過這樣的古怪天氣?」
另一個老卒搓了搓手臂,把長矛扛到肩上,哈著氣道:「天象再怪能夠怪得過去年,王恭廠大爆炸,死了多少人啊,好幾條街區都直接沒了。」
「呸。」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年輕的忍不住低聲嚷道:「我看又是妖邪作祟。」
「哎。」
老劉頭嘆了一口氣,「作祟又能怎麼樣?你猜為什麼這幾年,年年作祟,萬曆那會兒咋不作祟,偏偏就這兩年……」
兩人嘀嘀咕咕地交談不斷。
老劉頭的背更駝了幾分,身上單薄的甲胄,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年輕的慢慢緘默下來,仔細一想,「老劉頭這人不咋地,可好歹是有兒子有女兒,自己呢?自己就連一個婆娘都沒討過……」
「狗日的老天爺,伱打個雷,劈死我算逑。你個王八蛋,你怎麼不下刀子……」
轟轟,接連兩聲雷響。
正罵得起勁的年輕人聲音戛然而止,他神情一愣,手中的長矛忍不住丟在了地上,先是有雷電的聲音炸響在西北方位。
一剎那間,紫色雷霆滔滔不絕,如九天瀑布般打落向皇宮位置!
這一刻萬千的宮殿,都好似成了透明,不僅僅是守城卒這一老一少,還有無數人都看見了恐怖的一幕。
興許是皇宮之中的某處花園,無盡的雷光砸下。
一截暗沉沉的枯木之中透出一張人臉來。
雷光映亮那張猩紅的面具。
臉龐忽地一擰,朝著眾人咧嘴一笑,粘稠如血般殷紅的猙獰面具上,獠牙禿嚕,張口無聲,口型卻無疑是在說——找到了!
「有妖魔,妖魔。」
被嚇掉了長矛的年輕人,忍不住大叫道。
「看到了,看到了。」
老卒頗為不滿地說了兩聲,伸手一摁年輕人的肩膀。
「你看那兒!」另一隻手上的長矛朝前一點。
年輕人順著老卒矛頭所指的方位看去。
本就陰暗下來的天幕之中,風起雲湧,無數的黑色劫氣,從四方八面向著皇宮方向匯聚,紫禁城之中又好似有著一層無形的結界,把黑氣阻攔在外。
然而,這並沒有意味著結束,反倒是黑色的劫氣越攢積就越多,形成一朵又一朵的烏雲,堆疊數百丈后,還在向著下方堆疊。
鉛雲壓城。
內城漆黑一片,外城陰風陣陣,明明還應是青天白日的順天府,到了此刻,街頭巷尾已經成了子夜。
而離順天府數里開外,北邊的一條官道之上,卻偏偏還是烈日懸在空中。
一線之隔,好似兩個天地。
沈煉腳不沾地,輕飄飄飛在空中,不徐不疾朝著如漆如墨的黑暗蒼穹飛去。
他飛行之姿,每次一頓,似都有某種章法,冥冥之中,停留在護衛皇城的混元大陣節點之上,留下一縷氣機。
「原來如此。」
沈煉輕聲呢語道,他一抬手,引動城中大陣,先是外城一圈的黃泉水氣汩汩而動,接著就見到絲絲縷縷的黃泉之氣,化作恐怖猙獰的惡鬼頭顱,張開血泊大口,向著自己的飛來。
「奉虞山娘娘法旨,百萬陰靈,聽吾號令!叱!」
沈煉抬手一翻打出一道諭令來。
卍字形印記從掌心飛出。
一縷一縷的黑色劫氣與黃泉水交織,形成暗黃深沉的水霧,纏繞在沈煉手臂之上,萬千惡鬼的咆哮響徹在耳邊。
恍惚之間。
沈煉好似回到了瀕死前的那個詭異空間。
四周是無盡蒼茫的星空。
「囚木魔!」
女人的嗓音沙啞難聽。
沈煉依稀之間能看清她的側顏。
蒼白的臉龐,恬靜高雅的氣質,一張無可挑剔的美人臉,身段是一條百孔千瘡的大蛇之軀。
囚木魔一身楓葉般的錦繡官袍,臉上戴著塗抹了油彩,露出獠牙,暗沉的面具。
「如今的我可幫不了你,鬼母。」
囚木魔蒼老的聲音,格外凝重。
「過去的我已經被破壞神毀滅!未來的我,也將不復存在。」
聲音頓了頓。
女人發出最後一道怨恨的怒吼。
「作為最後一份饋贈,我交給同為魔頭神的你一份禮物,去盡情地殺戮吧。」
「這般呀,那我就……」
囚木魔埋身弓背,不停地蠕動著舌頭,打算接受鬼母的那一份饋贈。
然而……
女人張口一吐,口中驀地飛出一抹黑沉沉的印咒。
卍字形印記在沈煉的眼前不住發大。
「這是鬼門的鑰匙,統御萬鬼的律令,何去何從,全在你一念之間。」
黃泉鬼母的聲音,好似依舊在耳邊回蕩。
沈煉晃了晃頭,從失神中驚醒過來,氣勢不斷攀升,一步踏出,兩步,三步……纏繞在手臂上的黑色劫氣,不住凝固,最終組成一道道鎖鏈。
「沈煉,不要,不要,時機不合適,我們挑不下整個龍城,我們可以偷偷潛入……」
猙獰的木頭面具下,發出囚木魔的聲音。
「不,我不喜歡。」
「不喜歡鬼鬼祟祟的感覺。」
「我要給這個忠奸不辨的大明,帶來一點螻蟻小民的震撼!」
「囚木魔,你我應該成為一體,不要阻我,難道你不想再要,建木碎片了嗎?」
「讓我們一起看一看是大明的威嚴重,還是小民的尊嚴來得重!從嘉靖二十三年開始,災劫就已經開始警示眾人,可朝廷無一人重視,一直到五年前才徹底爆發。」
「五年前,天災至,南直隸顆粒無收,百姓賣妻鬻子!」
「四年前,六月的江南奇寒無比,竟出現千里薄冰。」
「去歲,江河枯竭,井泉見底,河道揚塵,赤地千里……」
「今歲又有蝗蟲鋪天蓋地,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牛馬啃食殆盡。齊魯大地,西北邊境,飢死者三成,疫死者三成,從賊者四成……」
「可縱使如此,依舊有富商,奢靡無度,酒池肉林,朝廷上袞袞諸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漫天神佛,到底有誰把百姓看進眼裡!」
「我沈煉不才,就來替這萬民問一問崇禎皇帝!」
說到最後,一字一頓,滿腹的牢騷,待話音落後,沈煉周身氣勁勃發,竟然無限拔高,萬民怨念載入其身。
他的武道修為一路突破,打碎先天枷鎖,武道一片坦途。
「這世間,武者入道,有刀聖,劍聖,槍聖……我沈煉今日,以劫入道,往後,須知我名——我為劫聖!」
沈煉手臂一抬,密密匝匝一圈又一圈鐵索纏繞在了手腕之上。
黃褐色的水氣,好似化作猙獰的惡鬼。
而一道道的劫氣,則是束縛住鬼物頭顱的鐵鏈。
鐵鏈的一端則是與沈煉手臂,徹底融為一體。
一顆顆惡鬼的頭顱,沉沉浮浮。
其中有夜叉,羅剎,修羅,鬼王,馬面,牛頭,地府陰神,萬千毒蟲,種種惡獸不知凡幾。
在沈煉三丈之外,形成一道由無數恐怖的鬼怪頭顱構成的牆壁。
鬼牆緩緩朝前推進,沿著中軸線,向皇宮中心,奉天,華蓋,謹身三大殿撞去。
整個皇宮的布局,以三大殿為主體,左右對稱,排列諸多的殿堂,樓閣,台榭,廊廡……然而,這些被惡鬼頭顱鑄造的凶牆一碰,皆被吞噬。
沙沙沙,沙沙沙。
萬千惡鬼啃食的聲音如連綿陰雨。 打了柱底的石柱,只剩基座。
篆刻了符文的磚頭,堆砌出的牆體,留下了一點殘渣。
坐北朝南蓋著金黃色琉璃瓦片的屋頂,統統被萬千猙獰咆哮的惡鬼咬碎。
氣勢軒昂的兩尊紫青玉石虎,其上誅邪的毫光還未綻放出來,就被萬千凶鬼頭顱,左啃右啃。
吃得只剩個墩子。
沈煉在城外都還只是先天巔峰,入城之後,劫氣加持,再加上黃泉鬼母臨死一刻的饋贈,竟是一步破入聖境。
武道第二境。
戰力卻是最難以評估。
有的刀聖,劍聖,撐死了也就與道門洞玄境界,雷劫一轉,二轉的真人打一個平手。
可在這個時空的歷史上同樣也有扛著雷劫,把洞玄境界,雷劫四轉,甚至是五轉的道門掌教至尊給摁在地上打的情況。
遠的且不多提。
最近幾年一場廝殺就是努爾哈赤鑄造不滅金身,把前去尋仇的中原道教大真人,弘陽教至尊,渡過了三次雷劫,號稱心較比干多一竅,一顆十全麒麟心的五台山混元老祖,硬生生轟殺在萬年冰雪的長白山脈之中。
而歷史上類似這樣的記錄,比比皆是。
武夫一旦打破了某個極限,能夠爆發出無與倫比,超乎想象的殺傷力。
而此時的沈煉,則是處在這個下限是洞玄一轉,二轉,但是上限高到離譜的境界。
唐玄宗時期,甚至有過武聖搏殺雷劫七轉,近乎天人程度的修真得道的羽士之傳聞。
從紫禁城北門,神武門奔出的鐵騎,蜿蜒若長龍。
鐵騎奔襲而至。
「何方妖魔竟敢放肆!」
為首的武將一聲厲喝。
最前頭一個隊伍,約莫五百來騎,人人皆手持鐵槍,披著深紅戰甲,清一色赤紅如血的軍旗。
在先導部隊之後,又有一千中軍,黑甲鑲銀絲,後背是猙獰的猛獸圖案,持長鉞,中軍主將背上,背著一面火龍龍旗。
殿軍則是處於最後,青色山火般的戰甲,持盾操弓,馬側懸挂長刀。
瞬息之間,踏踏踏的馬蹄如山崩。
長街不住晃動。
前前後後,數千人的大軍,竟是對準沈煉一人發起衝鋒。
沈煉低頭不語。
猩紅的木頭鬼面面具之上,發出一抹紅色的枝丫,枝丫上開出一朵紅艷艷的花兒來。
摘下花朵。
呼!
輕輕一吹。
「萬民怨!」
「怨土地兼并,怨無立錐之地!」
紅艷艷的花朵,四散飄零。
沈煉手心一攤,一股巴掌大的旋風落下,也就在落下的一剎那,方圓千丈的黃霧都朝著旋風湧來,鬼魂的咆哮聲鋪天蓋地。
部分騎兵手上明晃晃的火把,被呼嘯的狂風吹散。
一道十來丈,完全由劫氣,黃泉水氣構成的污穢龍捲朝著騎兵席捲而去。
恐怖的龍捲,掀翻一棟又一棟房屋。
排頭百十個騎兵更是被恐怖大風,席捲到了天上,馬兒在空中嘶鳴。、
人與畜生在風中撞擊,又有無數的鬼怪,妖魔之手探入龍捲,把那些披甲的士卒,撕得粉碎。
殷紅的血液灑落在風中,化作了恐怖龍捲的一部分養分。
昂!
浮浮沉沉一枚又一枚被鐵索攥住的鬼頭,齊齊咆哮,向著數千精銳挑釁。
以一己之力,敵千軍萬馬。
沈煉就想問廟堂袞袞諸公一句。
可有把億兆黎民放入眼中。
這一刻明明是護衛皇城與道合真的混元大陣,反倒好似與沈煉融為了一體。
民意即天意,民心非聖心。
……
撲通,撲通。
魚兒摔落在地的聲響不絕,楊宅有一口井,黃褐色的泉水,從井口不斷湧出,連帶著摔落一尾又一尾的黃魚。
「什麼情況?」
「井中怎麼會有魚出現。」
林動看見這一幕下意識就要過去瞅瞅。
他眼珠子咕嚕一轉,忽地有了主意,手指一點。
「你去把這魚拿起來看看。」
林動指向銀鈴兒道。
銀鈴兒撇了撇嘴。
「不就是兩條魚嗎?有什麼好怕。」
說是這樣說,不過,這丫頭還是先掏出一張符籙貼在身上。
三條尾巴的雪貂扯住,銀鈴兒的褲腿,示意小主人不要去。
林動眼神兇惡。
銀鈴兒望了一眼林動,又看向一旁的徐天雄。
徐天雄心軟面露不忍,不過,冒險的事情一定要選一個人的,她,師哥,銀鈴兒之中,肯定是得讓銀鈴兒上的。
這點心性都無,還練武作甚?
若是心慈手軟,廟裡抄寫經文才是最為合適。
銀鈴兒躡手躡腳把怪魚抄起,大黃魚不住甩尾,一條又一條的黃魚,從井口蹦出。
「別去碰,那是……」
觀察天象的馬真一扭頭瞧見這一幕連忙大喝阻止。
可到底是晚了一步、
魚眼珠子驀地跳了出來,露出兩個駭人黑洞。
「銀鈴兒!」
那怪魚竟猛地擺尾,發出一聲又尖又細,如同嬰兒嗓般的叫喚。
掉了一地的死魚,同樣發出尖叫。
銀鈴兒身上的金光罩子隱隱浮現在空中,然後被詭異的嗓音,一嗓子擊穿。
符籙無火自燃,怪魚從銀鈴兒手中跳出。
林動一步上前,一拳猛擊,九火炎龍飛出手臂,對著滿地的黃魚張開一吐。
金紅的火焰熊熊,焦香瀰漫。
而銀鈴兒耳孔飆射出一道血箭,身體直挺挺往下倒。
「糟,玩大了。」
林動連忙上前把小丫頭摟緊懷裡。
「哎呀。」
林動這頭才把人抱住,結果,這丫頭,古靈精怪,眼珠子一轉,一口咬住了林動的胳膊。
銀鈴兒身上張貼的符籙這才化為灰燼,被風一吹散開。
林動也沒客氣,大手毫不猶豫地在銀鈴兒的嬌柔的挺翹上一擰,手感倒是甚佳,手上力道不由得也輕了三分。
銀鈴兒渾身好似觸電般顫了顫,滿面飛霞,此生竟是第一次被人這般欺負過,堂堂觀音禪院公主般的人物,平日都是她欺負人,哪兒有人敢如此對她。
她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居然把腦袋埋進了林動懷裡。
邊上目睹一切的徐天雄臉色鐵青,眸子里殺機隱現。